第87章 29
你受橡木家系人員的指引來到了朝露公館,這裏是家族的私人領地,你不清楚為何星期日要把你約到這個地方,指引你過來的人随便安插在接待大廳便離開了,看樣子似乎是想讓你先随意探索。
留在這把守的人也很奇怪,就這麽放任你一個‘外人’随便走動,看着就像是知曉你不愛與陌生人過多交談個性的主人先知會了他們,給予你在這裏最大程度的自由。
這裏有很多鳥羽漆黑的夜枭雕塑,大的小的,你看着這些鳥塑,想起了以往你同星期日一起時,總能感受到的來自鳥禽的視線,就算從未相見,你和那位收養星期日和他妹妹的養父,匹諾康尼的【夢主】歌斐木——在那時候就已經通過那些監視你的,不僅來自鳥禽,還有人的眼睛,視線穿梭時空交彙了無數次。
你誤入了偏廳用來迷惑一些不速之客的機關,殊不知困在這裏的一小會兒,外面的夢境世界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通過一些線索,你成功地從偏廳的迷宮來到了夢主大廳,大廳中央放置着一座城市沙盤模型,往着模型正前方的道路直走到盡頭,是議事廳,守候在門邊的男人對着你微微颔首,為你開門,星期日就在裏面。
你走進去,大門關上,星期日與你隔着議事圓桌,他轉身過來,或許是光線的原因,那溫和的笑容大半隐沒在陰影中,屬于上位者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你來了,星陽。”
“蛋糕……”
你将裝有草莓蛋糕——精致粉白色勾勒着花紋的盒子放在圓桌上,“還吃嗎?”
“……很遺憾,現在我已經沒有那個心情了。”
星期日的聲線變得低沉而壓抑,“你知道嗎?不知從何時開始,名為【死亡】的夢魇在匹諾康尼降臨,那頭怪物無差別地對夢境中的人帶來精神上的死亡……它嚴重地破壞了夢境的秩序與和平,真是可恨。”
“如今諧樂大典之際,已有兩位遇害,一位偷渡客,還有一位……是我的妹妹,知更鳥。”
“……”
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你沉默地不知如何是好,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現在我正在對知更鳥的‘死亡’展開秘密調查,你我間舊友的閑談只能先放在一邊了,本應直接取消這次的面見,你知道我為什麽還特意讓家族的人把你帶來這嗎?”
星期日邁着步伐,圍着圓桌走了半圈,來到你的面前,臉上也不再強撐着勉強的笑意,只是神情也不再友好——
“我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你對那只游蕩在美夢的憶域迷因,有什麽頭緒嗎?”
“……我很遺憾沒法幫上忙,星期日。”
你搖了搖頭,“關于那只‘夢魇’,我也是在來之前從別人的嘴裏道聽途說的,事實上我甚至還不清楚它的全貌。”
“知更鳥死亡的地方,那位公司的使節恰好就在現場。”
星期日繼而透露道。
“……所以?”
你不是很明白地看着他,“從小就聰慧過人擅長縱觀全局去思考的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思考後的結論就是:從進了酒店後能拿來耀武揚威的裝甲被你們家族扒的一件不剩的小孔雀,有膽在同協的領地,對享譽全宇宙的歌者——家族話事人唯一的親妹妹殘忍地下殺手?”
“我當然不會就這麽草草定案,但知更鳥死了——”
親人遇害的痛苦影響着星期日的情緒過激了起來,暗啞的聲線壓抑着絕望,漸漸地,暴露了他一直以來僞裝起來的……偏執的本性。
“那位公司使節既然出現在了那裏,他就沒法脫離幹系,本身公司來此的目的便不純,若是事态真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他也必須要為我妹妹的死付出代價。”
“……聽起來像是在遷怒。”
你的嘴角往下壓,雙手抱胸,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星期日,還記得嗎?記得你以前向我訴說的‘理想’嗎?你和你妹妹的‘理想’……
如果知更鳥小姐知曉你為了發洩失去她的痛苦,不問公義,抛卻理性,獨斷專行,為無辜者裁定不該由他背負的罪行,降下審判,你覺得她會開心嗎?
夢境之事,沒有絕對,一切還未有定局……還記得你說的嗎?你想創造一個沒有痛苦所有人都能擁抱的世界。”
“我記得,一直都沒忘……”
星期日閉上眼,像是在為自己堅守的信仰進行着虔誠地禱告,随後,睜開眼,“是你忘記了——”
“曾經,你那由溫熱的情感凝結的羽翼帶我飛向天空,我深以為那時的我被神明所眷顧着,你為我講述童話的美好,與我一同探尋世界的本質,鼓勵着我追尋理想的道路,帶我領略愛的顏色,你給了我很多珍貴的情緒價值,然後……在高空中,對我撤下手,冷漠地抽身離開——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殘忍。”
“你獨自飛離了夢境,那些深刻的記憶在那一刻都變成了荒誕的愚戲,留我一人回味……一切都像是我一人的獨角戲。”
星期日聲線低沉抑郁,流淌着複雜悲郁的情感,他終于對你發出了壓抑在心裏許久的真實的質問,“當初,為何要抛下我?”
“你覺得我抛棄了你?那不過是每個人的人生中将經歷的無數離別中的其中之一,而且……”當時更加親近的人明明還留在你身邊,何必在意我的離開?
你頓了頓,未說完的話突然戛然而止,“算了,我無從辯解。”
“看來,我也是你‘遷怒’的對象之一。”
你發出了聲輕諷。
“遷怒?不。”
星期日将偏執的鋒芒收斂起來,剛剛還能聽出不和諧音律的心緒在此刻歸于平靜。
“或許曾經那個不成熟的自己對你有過怨恨,但開始接管家族事務後,見了太多深受苦難的人,再次回憶與你相關的片段,我恍然自己忽視了你那空洞的靈魂發出的求救聲,你熟知我的煩惱,但那時的我卻無法聆聽到你的心聲。
你向我強調你是人,可當時的我卻憑一己之欲,将思想高潔的你定義為‘神’,從頭到尾,都是我錯了。”
“世上的生靈可以站在道德的高位去批判肮髒的惡行,但不能自以為是地去為善主添上本就不屬于她的重擔。”
“我的朋友,我邀請你來此的目的,從未變過。”
曾經那個仰望着你的男孩,如此為你降下了垂憐的視線,“這片美夢已經與你印象中的大不相同,我将為你帶來你所想要的東西,這也是,我對你的贖罪。”
“……我所想要的東西?”
星期日的聲線有着非常強大的催眠魔力,一長段下來,你聽的有點暈乎,“我自己都不太清楚,這是否有個明确清晰的答案。”
“你曾對我說過——知足常樂,這是你的生活态度,不奢求長遠的東西,先認清自己所擁有的,去守護。”
星期日給出自己的答案,“你的摯愛現在就在這片夢境中,如今的你,應該沒有單獨離開這裏的想法了。”
“……我是否能理解為,你在拿砂金對我進行某種程度上的——要挾?”
你雙眼微眯,心中的警鈴在瘋狂敲響。
“重要的東西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不然任何有可能發生的意外,都能讓你對自己的‘放手’悔不當初。”
星期日嘴角緩緩勾起,溫雅的笑容神秘莫測,充斥着危險的氣息,他意有所指,“我已經在感受這份煎熬了,希望你不要體會到我如今的這份心情。”
“……你想對他做什麽?”
“決定他生死的選擇權不在我的手上。”
星期日背過身去,懸在腦後的天環面對着你,“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他誠實地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不會為難他——可那虛僞狡詐的商人真的會乖乖聽話嗎?”
“你願意為他的品行擔保嗎?”
星期日側眸回望着你,隐沒在漆黑陰影下的金眸,散發着肉食者的狩獵氣息,“又或者,為了保護你所珍視的那只孔雀身上漂亮的羽毛不受淩刑之苦,你可以直接在此對我進行宣戰——”
“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因為他被我羁押下來的用來翻盤的籌碼就在這個地方,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星期日在逼着你做出選擇,“是想一走了之,就像以往你對待那些随意贈出去的禮品那樣,自由随性,交由命運安排;抑或是去幫助那只手無縛雞之力的鳥兒,幫他拿回本屬于他的東西。”
“……”
靜谧的空氣降至冰點。
無聲的一番對峙之下,你開口說道:“在你心裏,如今砂金的境遇,和以前你養過的那只受傷最終墜亡的雛鳥一樣了嗎?需要我來直接将飯喂到他嘴裏?你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要怎麽做都随便你。”
你當起了甩手掌櫃,“我可以保證,接下來你和砂金的面談,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插手進來,所以,能讓我旁聽嗎?”
“當然,請便。”
外面有了一些特別的動靜,你的身體逐漸透明猶如憶泡般分離散去,隐蔽在了另一個空間裏。
門打開,砂金和拉帝奧應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