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最近怎麽了,李小男晚上睡覺總是會夢到高中生活,夢到高三那段時光。木木說,可能是她最近壓力太大,潛意識會聯想起曾經最緊張的階段。李小男開玩笑說木木學金融可惜了,應該去學心理學。于是第二天,木木就送給李小男一副新的塔羅牌。
看着擺放整整齊齊的長方形大卡片,李小男一臉迷茫:“這是個啥?”
木木:“塔羅牌,看你之前那個挺長時間不碰了,送你個新的更好的。”
李小男:“你又有錢了?許慧把錢還給你了?”
木木摸了摸鼻子:“還沒……”
李小男瞪了木木一眼:“五千塊錢,不是小數!你能不能長點兒心啊?”
木木:“行行行我知道啦!你趕緊繼續研究研究塔羅牌,我等你給我算命!”
李小男:“算算許慧什麽時候還你錢嗎?”
說起來,宿舍幾個姑娘最近也接二連三的不太順,芳芳線性代數挂了科,愁眉苦臉的準備補考;婷兒的異地高中男朋友好像有了點小情況,婷兒正準備買火車票去找他好好談談;孫妞兒男朋友,李小男同系學長楊超大四了,在工作還是考研方面似乎與孫妞兒有點意見不合;羅姑娘的媽媽最近身體不好,羅姑娘跟着學校醫院兩頭跑;關于許陽陽,大家沒有明說,但是已經明顯感覺到隔閡不少,畢竟沒人喜歡與一個背後捅刀子的人關系親密。
至于王小花……沒人知道,也沒人願意打聽……
讓李小男最近總是想起高三的日子,可能還有一個原因,何峻又一次消失了。
電話不通,短信不回。
李小男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眼看着又要入冬了,李小男算塔羅牌的技能漸漸爐火純青,有時候甚至可以不看牌面的具體解釋說明就大致說出了前因後果事情未來走向。木木崇拜的五體投地,又送上一塊紅絲絨布做算牌時候的裝扮。李小男告訴她,回頭記得再補一個水晶球。
這個秋天,周傑倫繼續他每年一張專輯的勢頭,發布了十一月的肖邦,一首夜曲斬獲無數音樂獎項。
這個秋天,李小男把mp3換成了mp4,不但可以播放音樂,還可以導入電影連續劇。
除了何峻的消失,李小男的生活看似又回到了比較正常的軌道上來。直到有一天,一個女生的出現,再次打破看似平靜的表面。
李小男看着坐在對面畫着精致妝容穿着連衣裙小外套翹着蘭花指品咖啡的張彥軍,伸手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熱水。
面對這種明顯有備而來且來者不善的人,李小男選擇等,等着對方耐不住先開口。
果然,有人還是堅持不住了。
張彥軍放下咖啡,捋了捋似乎剛拉直的頭發:“該說你心大呢,還是傻呢?找你喝咖啡,你竟然真的敢來,別怕,這兒消費沒那麽貴,你的水錢,我包了。”
相比張彥軍的精心裝扮,李小男穿的簡單很多,淺色短袖T和牛仔褲,配着一雙黑色帆布鞋。她把後背埋入沙發中,右腿搭在左膝,右手随意置于膝蓋之上:“我怕什麽?怎麽?你也覺得你是母老虎會吃人?”
張彥軍挑了挑指甲:“你也就剩個嘴了。我今天是來給你送請帖的,下周六我訂婚,老同學,你可一定要來喲!”
說着,從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紅貼,推到李小男面前。
李小男瞟了一眼:“如果我沒記錯,咱倆年紀差不多,剛二十歲多一點就忙着訂婚,你是不是怕自己沒人要嫁不出去啊?”
張彥軍不惱反笑到:“我勸你先省省力氣跟我磨嘴皮子,你不看看內容嗎?”
李小男伸手打來了喜帖,頓時覺得一股由底至上的寒意竄上後腦勺,接着一個炸裂,氣血上湧。
尊敬的貴賓,誠摯邀請您于本周六下午參加張彥軍、何峻訂婚儀式。
時間:……
地點:……
滿眼的大紅和刺目的訂婚二字讓李小男微微眩暈。
她在張彥軍看不到的角度,用另一只手拇指的指甲狠狠掐着食指指腹,直到感覺指甲已深陷皮肉之中,手指傳來的疼痛已經漸漸平衡胸口快要窒息的憋脹,這才擡起頭,一只手輕輕把喜帖放到桌上:“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麽?你倆訂婚跟我有什麽關系?”
張彥軍:“你以為何峻這麽着急提前修學分,回國實習提前畢業是為了你嗎?別做夢了,你沒那麽重要,他是回國找我的。因為現在只有我們家能救他何氏企業,你啊,什麽都做不了。對了,請帖嘛……你還是留着吧,萬一想去了呢?”
李小男眯着眼睛看着張彥軍:“呵呵,你啊,高中就這樣,沒想到三年後還是這個德行。你也是運氣好,勞資前段時間遇到的事情太多,現在精神不濟,要不然還容你在我面前放肆?何峻有求于你,他不敢怼你,不代表我也不敢!我一不欠你二不求你,你憑什麽張牙舞爪的?哦也是,這人和動物一樣,越是害怕越是容易把自己僞裝成很兇悍的樣子,我來猜猜啊,你今天找我到底什麽目的呢?難道是示威?可惜很抱歉,我沒覺得哪裏威了,就看到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傻逼在我面前上竄下跳。”
張彥軍被李小男怼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氣的站起身抓起杯子就把水向李小男潑去。
李小男一個躲避不及,還是被咖啡灑了半身,順着T恤慢慢滲了下去。看到李小男狼狽不堪的樣子,張彥軍笑的花枝亂顫:“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滑了,把你衣服弄髒了,看你這身,估計也不超過五百塊錢,我就大方點兒,給你一千算補償你好了。”說着,從包裏拿出紋格錢包,掏出十張百元鈔票,放在桌上,推到李小男面前。
李小男伸出手,把錢裝到口袋裏。張彥軍笑的更大聲了,她伸手捋了捋劉海:“人啊,又窮又賤,才是最要命的。”
李小男對張彥軍的嘲笑置若罔聞,轉身對隔壁桌的情侶說,“不好意思,您二位的咖啡能先借給我用嗎?”
張彥軍抱着胸嚷嚷:“哎賤人,幹嘛呢?”
李小男從口袋裏掏出剛收下的錢放到隔壁桌上,道了一聲抱歉,然後一手一杯咖啡轉過身來。
張彥軍有點緊張:“李小男你幹什麽?”
李小男突然對着窗外錯愕喊到:“何峻?”
什麽?張彥軍立刻回頭張望,很快她發現被騙了,扭過頭準備惡狠狠的開罵:“你!”
嘩!迎接她的是傾面而來的咖啡。
李小男從隔壁“借”來的咖啡剛端上不久,燙的張彥軍跳着腳喊道:“你個賤女人敢潑我!”
嘩!又是一杯咖啡,這次是從頭頂淋了下來。
剛拉直的頭發沾染了大片大片棕黃色,白色的小套裝開起了一圈一圈咖啡色的花,煞是好看。
“啊!你個賤女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張彥軍已經被李小男氣的七竅生煙,她跳起來準備撲向李小男,袖口卻被人狠狠拽住。張彥軍踉跄了一下,回頭看看,表情有點複雜,轉手挽上來人的胳膊:“何峻?你……怎麽來了?”
何峻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外面套了個深灰色針織開衫,一條水洗白的牛仔褲襯托出他修長的腿。幾個月未見,何峻似乎清瘦了些,眉間以細不可查的程度豎着幾道淺淺褶皺。李小男心有點痛,這個男人,她認識了五年的男人,以後可能就将是別人的男人了,她可能也不再有機會和他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在平安夜的晚上看煙花,他不會再聽她的吐槽,不會再數落她沒心機,不會再幫她把牛排切好,更不會在她傷心無助的時候出現在學校門口,輕輕摟着她,跟她說,我來接你了。
李小男從桌上拿了一張紙巾,低着頭擦着肩膀上的咖啡漬:“何峻,這麽近距離看了一出狗血劇,感覺怎麽樣?”
何峻也拿過紙巾,将張彥軍的手從他胳膊上拿開,開始細心給她擦拭頭發,聲音出奇的冷靜:“不怎麽樣。李小男,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這麽強悍的一面。”
李小男聳聳肩,把紙扔在桌上,擡頭看了看面前相親相愛的兩人,拍了拍手上的紙屑,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擺:“人啊,終歸是要長大的。”她對隔壁貢獻了咖啡現在正在偷偷看熱鬧的小情侶點點頭,鎮定地拎起雙肩包:“兩位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
“哎!”張彥軍似乎還想說什麽,邁了一步便被何峻拽住:“可以了彥軍,訂婚宴還有一些事情沒有确認。我的時間不多,還是不要在無謂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比較好。”
“好,都聽你的。”
聽到這句無關緊要,正在邁步出門的李小男緊了緊肩膀上的雙肩包。她總是很蠢,她從不知道原來除了友情,愛情也是這般脆弱無力。不,李小男和何峻之間,可能一開始就沒有愛情吧。
李小男咬緊了牙,背挺得直直,大步向前走,盡可能不讓眼淚掉下來。未得到何談失去,他何峻從未屬于過她,不過一個高中同學而已,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她是驕傲的李小男,冷靜的李小男,堅強的李小男,既然要走,就要幹淨利落的走,她沒有難過,只是心有點疼,有點累,只是有點委屈而已……只是風有點大,眯着眼睛而已……堅持住李小男,絕對不要讓身後兩個狗男女看笑話……
咖啡廳內,張彥軍一邊整理妝容一邊仍舊在抱怨李小男如何粗俗如何不堪如何沒有教養,說了會兒沒有聽到如同往常一般的輕聲安撫,便擡起頭看向何峻,發現他抿着嘴,依舊在擦拭她已經被擦的發毛的發梢。
張彥軍:“何峻?”
何峻:“嗯?”
張彥軍:“你沒事吧?”
何峻:“沒事,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能不能請你最愛吃的臺灣那家蛋糕店師傅來親自給你做訂婚蛋糕。”
張彥軍跳起來摟着何峻的脖子,臉擱在他的頸窩:“何峻,我真的很愛你,你一定不要離開我!”
何峻半垂下臉,一邊掏出手機打開短信頁面,一邊輕拍了拍懷裏之人的背:“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