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坐吧。”
那中年男人擡頭望着秦發財,指着他身旁的那個蒲團,淡淡說道。
秦發財沒有回答,他點了點頭,緩緩走到蒲團旁,在老胡的攙扶之下,艱難的坐了下去。
然後,秦發財的目光便落在了中年男人身旁的地上,那裏正靜靜放着一個破舊的小小木雕。
那是一個木頭雕刻而成的小馬,看起來極有年月,顯得十分破舊,但其表面卻是異常光滑,顯是常年被人摩挲過的。
“二弟,我若是不遞這個東西進來,你怕是不會見我的吧?”秦發財收回目光,望向中年男人,慨然說道,“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的就是我給你做的這個小木馬,就連睡覺都帶在身上,我離開南秦城的時候,我房中的東西一件都沒有帶,只拿走了你這件玩具。”
中年男人沒有說話,秦發財頓了頓,又道,“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着,半晌之後,那中年男人才打破了寂靜,開口說道,“大哥,你走吧,南秦城已經不是過去的南秦城了,你若離開,我必恭恭敬敬送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你雖不說,但我知道你的心裏,依舊顧念着我們的兄弟情誼,不然也不會跟我說這些話,”秦發財面上浮起一抹欣慰,“我離開可以,但我卻有個條件。”
“大哥請講,只要我能辦得到。”中年男人面上浮起一抹微笑,輕聲說道。
秦發財點點頭,道,“我會帶着家人離開南秦城,但是,我希望虎頭能夠留在家族,我實在不想他以後無依無靠……”
“不行!”秦發財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中年男人猛然打斷,“別的全都好說,就這件事,我絕不答應!”
“這是為何?!”秦發財錯愕半晌,怒意漸漸爬上臉龐,“我如今這幅樣子,已經不久人世,于你更無半點威脅,更何況我已答應你離開這裏,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是舉手之勞,緣何就是不肯應我?!”
“因為,你要留在族內的,是你的兒子,”中年男人笑容轉冷,“現在我在這個位置,你是那些人興風作浪的借口,等我的孫兒接替我的位置,你那個兒子,同樣也會成為那些人争權奪利的由頭,大哥,你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裝糊塗?”
秦發財聞言一怔,沉默半晌才慘然笑道,“二弟,這數十年來,我常常想起少年時光,那時我們都還小,每日裏形影不離……罷了,這些老黃歷,說得再多也是無用,你若是堅持這麽認為,那大哥我也無話可說,老黃,我們走吧。”
老黃連忙彎下腰,吃力地将秦發財攙扶起來,二人蹒跚向外行去。
“耀宗,去送送你大伯,”中年男人也随即站起身,笑道,“大哥,接下來你們一家想搬去哪,我讓耀宗護送你們,一應花費都會給大哥準備好的。”
秦發財聞言停住腳步,頓了頓,又頭也不回緩緩向前走去,話語淡然而堅定,“我哪裏也不會去了,大不了一家人便死在這裏!”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不帶一絲情感地從中年男人口中輕輕吐出,話音落下,他卻依然坐在那裏,沒有半點動作。
秦發財自是毫無所覺,依舊頭也不回蹒跚前行,但在這一瞬間,祖宅之外的秦樹苗卻是渾身一震,猛地站起身來雙腳用力踏下,身子便如離弦的箭一般,朝着祖宅電射而去。
身體尚在空中滑行,頭盔之上兩根彎彎曲曲的惡魔巨角直刺蒼天,護肩護臂護膝處,都長滿了鋒利尖刺的三色戰甲便已猙獰遮覆了秦樹苗的全身。
“咔啦啦!”
祖宅中堂的木質窗棂被撞出一個大洞,在四濺的窗棂碎片之中,觀之完全不似人樣的秦樹苗,轟然踏落在地,準确地落在秦發財的身旁。
三色真氣在她的周身鼓蕩流轉,淩厲地殺氣直沖霄漢。
與此同時,秦樹苗雙眼之上的迷蒙神色乍然收起,凝煞仙訣悄然運轉,在她的右手之上,赫然出現了一團散發着獨特光芒地無情金煞,随後又倏然消失,與她手镯內已有的無情金煞融在一處。
就在方才那一瞬間,秦樹苗已經極為熟悉的無情金煞的氣息,突然便出現在那中年男人的身上,秦樹苗情急之下,這才全力沖出,站到秦發財的身旁。
無情金煞竟于此時此地,在此人的身上産生,這也是秦樹苗怒發沖冠殺機漫天的緣由。
這個中年男人,秦發財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在方才那一瞬,竟然對秦發財動了殺機。
“想殺我爹?!”廚神寶刀倏然擎在手上,身披一身猙獰戰甲的秦樹苗,露出一個狠戾的微笑,在無情金煞消失的一瞬間,便帶着漫天殺氣,向那中年男人直直沖去,“老娘踏馬的先弄死你!”
這區區十幾個字,秦樹苗說得又快又急,話起時她身形方動,話未落之時,她的大刀,已然切破了那中年男人急亂間倉促祭起的一層薄薄的真煞防護罩,向着他的脖頸處急速斬下。
這中年男人雖是築基期修為,他倉促祭起的防護罩,也是由真煞構成,但仍擋不住秦樹苗廚神寶刀之上流轉的三色真氣,被她一斬而破。
“不要!”
秦發財的聲音突然惶急響起,他身為凡人,畢竟反應較慢,在秦樹苗沖出去的時候,他便要張口阻止,一直到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刻,話語才傳到秦樹苗耳中。
廚神寶刀驟然停住,距離那中年男人的脖頸只有咫尺之遙,但刀身上三色真氣流轉吞吐之時,一道血痕瞬間在他的脖頸上出現,鮮血緩緩滲出,蜿蜒流下。
“寶寶!樹苗兒!”秦發財的聲音緊接着惶急響起,“是你嗎寶寶!是你嗎!”
“當然是我啦,除了我誰還叫你爹啊!”
秦樹苗緊握着廚神寶刀,穩穩地架在那中年男人的脖頸之上,頭盔之上的面罩瞬間變得透明,她轉過頭來,望着秦發財,面上長滿了燦爛的笑,可眼底卻已然閃爍着淚光,“這才幾年沒見,你這個老頭子就老成這個模樣,是不是太想我啦?”
“寶寶,我的寶寶,你沒死,你……”面上浮現起無可抑制的激動,秦發財老淚縱橫,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但他話未說完,卻被秦樹苗一聲怒喝突然打斷。
“你踏馬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