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叽、噗叽噗叽、噗叽——————”
粉嘟嘟的小豬異常敏捷的朝我跑來,它四蹄短小,一臉兇悍,難為竟然跑那麽快。
“噗叽————”
我伸手一撈,在它踹上我的腦袋之前攔了下來,哈欠道:“我說,其實你是投錯胎了吧,哪裏像只豬啊!”
“噗——”
身穿白色浴衣的少年從拐角處探身,一臉忍俊不禁的笑意,“呵呵,也許呢,才藏的運動神經連我都自愧不如,下午好,千代宮!”
“下午好~”我微微一笑,移了位置好讓他坐下來。
總司笑眯眯的趿着木屐,像個孩子般在我身旁坐下,說道:“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北村君呢?”
“去煮茶了。”我簡單的回答,然後嘆氣,“我昨天鬧了個大烏龍,今天都不敢出現了,大家都知道了吧?”
總司一根手指抵住下巴,擡頭望天,想了想,偏頭笑道:“确實吓了大家一跳呢,不過更讓我驚訝的是,千代宮竟然那麽輕易就把山崎斷掉的部位接回去,難不成你有學過醫術嗎?”
我看了他一眼,少年眉眼俊秀清澈,如同山泉泠泠,我彎眸一笑,甩了甩手腕,“以前啊,跟着師父修行的時候,手腳都不知道斷了多少次,斷着斷着就習慣了,時間久了,自己也就會接了。”
他一怔,眼中溫淺的神色慢慢沉澱下來,認真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香雪神道流,可是我知道有一種古武流派,叫做天真正傳香取神道流,我所學習的天然理心流,正是從這個古武流派傳下來的,千代宮君,我昨天看了你和土方先生的比試,感覺非常熟悉,能不能冒昧的請教一下,你的師父,到底是誰呢?”
這個問題是有些無禮的,但總司神情坦蕩,他問問題,也是直來直往,沒有拐彎抹角的虛僞,我也正了神色,回答道:“抱歉,我并不方便透露師父的名姓,不過,有一點可以告訴你,這三者之間,确實有一定的聯系。”
總司聽了淺淺一笑,他擡手支着下巴,露出白皙纖瘦的腕臂,淡淡道:“原來是這樣,那麽,千代宮君,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夠答應。”
“什麽?”
“請和我,比試一場!”
我溫和的笑道:“一開始不就說了嗎,平日下午誰有本事找到我,就可以向我提出挑戰。”
他眨了眨眼睛,表情竟有一些呆,問道:“吶,千代宮,其實我比你大。”
“……什麽?”我抽了抽嘴角。
“我今天十九。”他指着自己,一本正經的模樣,“年長你兩歲。”
我一愣,扶地大笑。
“老、老師?您怎麽了?”
鈴的聲音微微走了調,他吓得打翻了茶水,急忙忙朝我跑了過來,一邊神色異樣的看了眼總司,對方則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發生什麽事了?您……”他找不到合适的詞語,只好緊張的拍撫着我的後背。
“哈哈,沒事,”我好久沒這麽大笑過,心情極好,沖他眉眼彎彎道:“等下我要和總司比試,去後山那裏,等你收拾好,我們一起過去吧!”
鈴稍稍睜大眼睛,馬上點頭道:“是,老師,我知道了。”
總司擺擺手,笑道:“那麽,我先去準備了,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我拾起打翻的茶杯,正要把它放好在托盤上,鈴連忙說道:“請交給我來做吧!老師!”
“好。”我順從的坐在一旁,盯着他看,鈴渾身都僵硬了,手指發顫的擦拭着地上的茶水,嘴唇緊抿一線。
“鈴,你這幾天,是不是休息不太好?”我出聲問道,打破了尴尬。
氣氛一松,鈴暗暗松了口氣,并未看我,只低聲道:“只是稍稍有些不适應,很快就會好的,老師,您放心,我一定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我一邊看着他擰幹抹布,一邊放軟了聲音道:“你這麽獨立省心,讓老師好沒存在感啊!唉,我沒有生存的價值啊……活着連一條青花魚都不如!”說完還十分敬業的抹了抹眼角,一副可憐兮兮被抛棄的表情。
鈴瞪大眼睛轉頭看我,先是一臉呆滞(嗯,我懂,因為我從來沒在他面前露出過這種無賴的模樣,所以他一時反應不來,傻眼了),然後一愣,手忙腳亂起來,結巴道:“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老師!您——”
“開玩笑的,”我接着他的話,懶洋洋的伸了個腰,“走吧!聽說總司是天才少年劍客,讓人不自覺興奮起來了呢!”
鈴怔了怔,輕聲道:“說起天才,老師您才當之無愧吧!”
汗顏,其實我是天生長命的人才。
同是天然理心流,總司的路子比起土方歲三,少了些城府,多了幾分速度,二者大部分情況相似,但這次我卻用了至少比和土方比試多兩倍的時間,因為我不想把這次的比試僅僅當做是武術上的較量,而是作為是一次指導。
鈴顯然明白我的意圖,凝神專注,這麽長的時間下來,幾乎沒有眨過一次眼睛。
不得不說,總司的劍術相當厲害,狠辣老練的不像個年輕人,如果今日是滿月,恐怕我要勝他還有很大難度,可惜人妖殊途,他輸在了種族上。
與他對峙時,我心底時不時會有一瞬恍惚,他望着我的眼神,瞳孔黑暗冰冷,如同那夜腥風血雨,少年劍心野獸一般金黃色的眼眸,唯殺戮肆意。
結束時,我蹲在他身旁,總司躺在地上只顧着喘氣,臉色蒼白,話都說不出來。
我微微傾身,伸手撥開了他汗濕的劉海,望着那雙眼睛,說道:“我認識一個人,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紀,你們的眼神,在殺人的時候很像,同樣純粹的心境,同樣偏執的靈魂,”頓了頓,他眸光流轉,清雅的藍如天空淨澈,我笑道:“但是,你們不一樣,總司,我發現,你們是不一樣的。”
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雙眸明亮,“什麽,不一樣?”
“大約是感覺,”我彎起眉眼,慢慢地道:“在你身邊,總是不自覺的,想要微笑。”
他望着我莫名發起呆來,兩頰暖紅暈染,如同月色下含羞綻放的芍藥,濯而不妖。
“起來吧,總司。”我伸出手。
總司目光微微一動,擡起手臂,輕聲道:“我可以,叫你世界嗎?”
“随你喜歡。”
當小白一臉凝重的捧着那個卷軸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立刻端正坐姿,嚴陣以待。
他坐下來,繃着臉将那東西橫展在我眼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于是我恍然大悟了。
只見那上面墨色豐筋多力,龍威虎震。
[局中法度:
一、 不可違背武士道
二、 不可擅自脫離組織
三、 不可私下籌款受賄
四、 不可擅自訴訟調停
五、 不可無故私闖
凡違反上述規定者,一律切腹謝罪。]
“沒關系,我們不算是新選組的一員,這個對我們沒效果。”我笑眯的
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擔心。”
小白沉重的搖搖頭,黯然道:“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咬了咬唇,低着腦袋,仿佛在認錯似的小聲道:“我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麽。”
我這才發覺自己疏忽了很重要的事情,或許是因為小透天生聰慧的緣故,以至于我都忘記了正常人是需要學習的,不知不覺就……
我心裏忽地軟下來,像浸了水的玉石,折射出溫暖的光華,“想學嗎?”
“想。”他點頭道。
“那我教你。”
那天晚上,偶然之中我又發現了鈴也認字稀缺的事情,心裏隐隐有了個念頭,第二天把兩人叫至跟前,給他們了點碎銀豆。
“你倆一起上街買些筆墨紙硯回來吧!”我說。
小白看了眼錢袋,淡淡接道:“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我瞄了他一眼,裝出不經意的樣子,“還是一起吧,畢竟你們要一塊學習。”最好增進增進感情。
話音未落,小白臉色一沉,明顯不愉快,他皺了皺眉,氣咻咻地瞪了鈴一眼,硬聲道:“知道了。”
然後擡腳便走,鈴一愣,急忙跟上去,出門前無措的回頭望了我一眼,尋求幫助的樣子。
我料想這一路估計不會太順利,只笑吟吟的揮了揮手,祝他一路順風,目送二人一前一後的走遠。
小白的性子,我大多是了解的,他平日裏喜歡黏着我是因為沒有安全感,總是害怕我把他丢下,偶爾還會做些傻事來吸引我的注意;對陌生人,戒備是第一反應,大了些,在小透和我的影響下,就不那麽直白,會用不太完美的笑容掩飾,熟了以後,就會發現小家夥有很多壞心眼,甜蜜蜜地笑着就給你推入陷阱,騙人的手法花樣百出,可惜從來沒有在小透身上實現過,他也不敢。倒是我偶爾會中招。
可是我知道他心軟,外頭一層尖銳的殼,內裏則敏感脆弱極容易受傷,自從那次山賊的事情發生之後,更是如此。
鈴是個溫柔善良的孩子,哪怕多一個人也好,我希望白的世界能夠更加寬廣,希望他的心裏,還能有別的人停駐、守護。
作者有話要說:
總司
鈴
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