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會豢養所有地底異獸!我是幽暗部落最好的馴獸師!”
阿達姆也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他的臉上依然帶着深深地慌亂與絕望,卻大聲吼着,反駁着平日裏敬若神明的先知大人。
是的,他是整個幽暗地域最好的馴獸師,這是他即使身上沒有一絲祖先血脈卻依舊在那個殘酷部落裏存活至今的原因,也是他能夠随着先知大人踏上這一次荒蕪平原之旅的唯一原因。
這是他唯一的價值所在,是他心中信念的唯一支撐,是他的最後希望。
他跪在地上,挺直上身,急切地盯着面前如山挺立的這位神之使者,希望的火光在他的眼眸裏熊熊燃燒。
“這些對于我們毫無價值,”萬人屠的目光自阿達姆的身上掃過,随後便輕輕擡起,語氣淡漠,“你的要求,我拒絕。”
阿達姆的眼眸之中,那些希冀之光突然盡數消散,那原本雖然不停顫抖卻依舊堅挺跪在地上的身軀,頓時軟癱下去,萬人屠這輕輕地一句話,已經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
“殺了!”
暗影部落的圖騰先知又一次狠狠下令,那名手捧短劍的圖騰勇士立即應命前行,黑色短刀高高揚起。
但就在此時,一句帶着笑意的清朗聲音,突然自萬人屠的身後響起,“萬師兄,尚未出師便沾染了自己人的血腥,這兆頭似乎不怎麽好吧?”
神之使者突然出言,那名圖騰勇士手中的短刀頓時停在半空,不敢再行絲毫動作。
萬人屠緩緩轉過身,目光直射出言之人,那人眉眼清秀,年紀不大,此時正微笑着看着他,見他望了過來,便又滿面春風的開口說道。
“靈虛劍派淩小寒,見過萬師兄!”
萬人屠冰冷地目光緊緊盯着淩小寒,半晌沒有任何回應。
“楚鈴蘭見過萬師兄,”岐黃宗隊伍裏,一位女弟子突然向萬人屠一禮,出言說道,“小妹也認為淩師兄所言有理,還請萬師兄斟酌!”
“小妹夏涵露,請萬師兄三思,此時見血,的确不吉。”噬影宗的隊伍裏,一位黑袍女子竟也緊接着開口。
“萬師兄,算了,這等凡人殺不殺都無關緊要。”這一次出言的人,竟在萬人屠的身邊,正是他的同門。
那三派弟子出言說話的時候,萬人屠面上神情一直冰冷異常,沒有絲毫波動,此時他的同門一張口,他那冰冷的目光頓時收了回來,柔和地看了對方一眼,嘴角竟浮起一抹笑意,淡淡說道,“既然韓師弟也如此說,那便這樣吧。”
說罷,他便轉過身,一邊繞過癱軟在地的阿達姆向前走去,一邊淡淡說道,“諸位同門,準備布陣吧。”
方才出言的韓姓玄天宗弟子,此時微仰起頭,向着方才出言的另外三人一一點頭致意,眼眸中滿是笑意。
若是秦樹苗在場,一定會撲上去對他猛踹一腳表示親熱,因為這一位不是別人,正是秦樹苗初入仙途之時結識的小夥伴之一,韓青霜。
淩小寒、楚鈴蘭與夏涵露也同樣對着韓青霜含笑致意,這幾位久別重逢的小夥伴,之前在大荒世界北疆驚喜相逢之時,便已經彼此暢聊了許久,此時發現他們竟然全部被選入暗界,心中自是更多了許多欣喜。
這一番心意,幾人雖未落于言語之間,但自各自的眼神中,便都已了然。
與小夥伴們打過招呼之後,韓青霜便轉身跟上了萬人屠的腳步,他很明白,方才萬人屠的确是給了自己很大的面子,如果不是在北疆之時見過他們談笑,知道出言的這幾人都是自己的好友,以他那暴虐性子,是絕不會聽的,事情的結局,十有八九是萬人屠親手踩爆那個阿達姆的人頭。
荒蕪平原之上,頓時又恢複了寂靜,神之使者們沉默着,有條不紊地互相配合着,自身上取出各種材料,在地面上繪制出大大小小的陣符。
短短一刻鐘時間,荒蕪平原之上,便多出了五座閃爍着白色光芒的繁複法陣。
随後,五大區域的圖騰先知,與所有的圖騰勇士便一起站在法陣之上,同時割開自己的手腕,須臾之間,衆人腕間滴落的鮮血,便覆蓋了每一座法陣的每一道繁複陣符。
五位圖騰先知的喉間陡然響起一段詭奧難明的咒語,随着咒語聲逐漸由清晰變為模糊,法陣內衆人的身體也漸漸變得透明起來,終于,随着咒語的最後一個尾音袅袅消失在半空之中,法陣裏的衆人,也同時消失不見,與衆人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原本盈滿那陣符之上的鮮血。
二十五位修仙者與餘下的暗界土著們靜靜立在原地,數息時間的等待之後,五座法陣一直亮着的白色光芒之中,緩緩浮現出一抹血色,須臾之後,滾滾鮮血仿佛自虛空之中出現,頓時又盈滿了所有陣符。
然而,在神之使者們的帶領下,所有人都魚貫走到法陣中間,然後消失不見。
暗界部落之所以一定要派最強大的圖騰先知與一定數量的圖騰勇士前來荒蕪平原迎接神之使者,就是為了當下這一座法陣。
神之使者負責布置這座能夠通往暗界任何一處地域的傳送法陣,而圖騰先知負責借助自己與圖騰勇士們的先祖力量,為這座傳送法陣定位對向傳送地點,讓神之使者們傳送過去。
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他們就要帶着神之使者跋山涉水,重新再消耗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回到自己的部落。
然而,每一次百年動蕩,時間才是最重要的東西,與萬一耽誤了形成而造成的嚴重後果,一些資源的消耗,簡直微不足道。
片刻之後,這裏的絕大部分生靈都通過傳送陣離開了荒蕪平原。
無盡蒼涼的荒蕪平原之上,除了那五座閃爍着血色光芒的傳送法陣,就只剩下了一個癱跪在地的瘦小身影。
他低垂着頭,目光空洞地聚焦在攤開的右掌之上,在那枯瘦的指掌之間,一枚蒼白的不規則骨片,正靜靜躺在那裏。
那骨片之上,有寥寥數筆劃痕,活靈活現的勾畫出一名長發女子站立着的側影,那身影曼妙中透着勃勃英氣。
滴滴濁淚濺在骨片之上,又被他顫抖的手指輕柔擦去,可惜淚水滂沱不息,那長發女子的側影,便一直在淚水的浸泡中迷蒙着,再也沒能清晰。
阿達姆跪在那裏,低垂着頭,一動不動,仿佛就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他的整副身心,便都融入了這一片土地間那已持續了無數年的荒蕪之中。
絕望的他絲毫都沒有注意到,在他頭頂的蒼穹之上,就在此時,突然裂開了一道不規則的黝黑縫隙,一個身影悄然出現在了這個荒蕪絕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