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在大荒中原之西北,雖然大部分地域都是遼闊無垠,杳無人煙,但在北疆最北端,還是有着一座人族聚居的大城,此城名喚燕丘。
與大荒世界中原腹地的那些人族巨城不同,燕丘城乃是一座關城。
整座城池,就是一座關隘,綿延橫亘在北疆之北,其形制細長,南北寬約百裏,而東西兩端之間,卻蜿蜒足有千裏之遙。
燕丘關城的城牆高約百丈,巨大的青黑色牆磚壘砌在一起,其上滿布陣符,昂然聳立在北疆荒冷的空氣之中,如同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在守護着身後人族的大地。
燕丘關城的歷史,可追溯至大荒仙盟五大門派起源之前,那一片混亂而失落的時光深處,在數萬年前,據說這座關城就已經屹立在這片荒涼大地之上。
而故老相傳,燕丘關城的原貌,遠不止如今這般大小,它若真的顯露原狀,簡直能夠颠覆所有人的想象。
只是,這畢竟只是傳說,沒有人這傳說是真是假。
反正這數萬年來,燕丘關城就這麽默默矗立在北疆的土地上,其城牆上的陣符被歷代修仙者不斷增補更換,無數人族和妖獸的鮮血曾經灑在這裏,但是,這一座關城,卻至今屹立無損,從未遭到破損。
曾經也有那麽幾次,獸潮蜂擁而至,擊破關城上的所有陣符,洶湧越過燕丘,潮水般漫入中原,這座關城也依舊沉默以對,沒有絲毫變化。
或許在它看來,人族與妖獸,都是那匆匆的過客,根本不值一提。
而無論是人族生活在它的身軀之上,還是妖獸肆虐在這裏,它都是一般的冷漠以對,毫不在意。
只是,從古至今,大荒仙盟一直相信,這一座關城是人族先祖留下來的寶貴遺産,這一點,只從關城能夠完美契合人族修仙者所有陣符,就可以看得出來。
數萬年來,自從人族與北疆西漠之中的獸潮厮殺以來,修仙者們就是如此利用着這座燕丘關城,在它身軀的每一塊城磚之上,都刻畫上各種功用的陣符,讓這座關城,化作一道幾乎無可逾越的山峰。
數萬年來,憑借着燕丘關城,人族将獸潮牢牢擋在了北疆之外,只有寥寥數次,在多種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獸潮付出了數倍于人族的傷亡,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越過了這座關城,深入了大荒中原腹地。
北疆以北,是無盡的北蠻之地,那裏盤踞着無數妖獸,是大荒世界獸潮發源地之一,每隔數年不等的時間,就會有如潮水般的妖獸,自北蠻之地的深處,向南席卷而來,沖向燕丘關城,沖向中原腹地,沖向大荒世界的人族。
這只是大的獸潮,而平日裏零星出現的中小型獸潮,幾乎每隔幾個月,便會發生一次。
這些獸潮,就成為了燕丘關城之中聚居人族的生存來源之一。
數年一次的大星獸潮,自有大荒仙盟派駐此地的高階修仙者出手,主導阻擋,而這些小型獸潮,則由燕丘關城中的聚居邊民解決。
這些邊民,有一個統一的名號,成為妖獸獵人。
世代生活在燕丘關城裏的人族,幾乎人人都是妖獸獵人,他們或結成隊伍,或單獨行動,在獸潮來臨時殺死妖獸,獲取妖獸身軀上有價值的材料,出售換取生活資源,以此為生。
而在兩次獸潮之間的平靜期,大多數妖獸獵人,也不會待在燕丘關城裏坐吃山空,而是多會出城向北,去往北蠻之地采集各種只有北蠻之地才有出産的各種珍稀藥草。
當然,大多數妖獸獵人,只會在燕丘關城附近的區域,尋覓采集藥草,不會深入其中。
在燕丘關城附近,有一片相對來說還算安全的區域,妖獸出沒并不頻繁,出沒的妖獸等階也不算高,但饒是如此,也是危機重重,稍有不慎就會丢了性命。
而愈深入北蠻之地,自然就越發危險,只有修為足夠的高階修仙者,才會選擇超越這片安全區域,繼續深入進去。
雖然這樣做具有極高風險,稍不注意就會萬劫不複,但也同樣意味着極高的收益。
富貴險中求,似乎在人類的基因深處,從古至今就埋藏着這樣的沖動,每一代人類,都免不了出現這樣的個體。
侯三柱就是這樣一個人,富貴險中求這五個字,被他奉為圭臯,是他人生的信條。
要不然,年紀輕輕只有四十多歲的他,也不會在燕丘關城的金丹境妖獸獵人中,闖出一個瘋子真人的名頭。
別人不敢殺的妖獸,他敢;別人不願去的蠻地,他去;別人采不到的藥草,他能;別人上不了的娘們,他能上。
在別人眼裏,侯三柱膽大包天,做過的很多事,都是常人不敢做做不到的,俨然就是一個瘋子。
所以,每當別人叫他瘋子的時候,侯三柱都嘿嘿一笑,心底卻是極為受用。
上一次小型獸潮,已經過去了七天,按常理來說,最起碼還有三天,才是獸潮後平靜期,妖獸獵人們才能出關向北,去廣袤的北蠻之地中,尋找藥草,尋覓屬于自己的那份機緣。
但這只是常理,對侯三柱來說,常理就是用來打破的。
所以,上一次小型獸潮剛剛過去七天,侯三柱就申請出城了。
跟守城的大荒仙盟駐守修仙者,打過招呼,侯三柱便在對方的調笑聲中,離開了燕丘關城。
獸潮剛剛褪去七天,安全區域內遺留下來的妖獸,還遠遠超過平日裏的密度,但這些妖獸大多品階不高,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築基巅峰。
而對于侯三柱來說,築基期的妖獸,早已不是他的目标,除非對方出動招惹他,否則他都懶得浪費力氣去獵殺它們。
侯三柱的目标,是安全區域以北,北蠻之地深處人跡罕至之地,生長着的那些高階藥草,和至少金丹境的高端妖獸。
全力奔行之下,只用了半天時間,侯三柱便越過了安全區域,抵達了他的目标區域。
他放慢了速度,收斂心神,從現在開始,他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了。
侯三柱雖然號稱瘋真人,卻不是缺心眼的傻貨,相反,隐藏在他的瘋狂後面的,是他比一般人更加的謹慎小心,不然就憑他幹出的那些事,早就已經死了無數次,估計骨頭都成灰了。
侯三柱此時所在的地域,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山谷,山谷間古木稀疏,卻根根直指蒼天,怪石間雜草叢生,當山風拂過,發出一聲聲鬼怪般的嗚咽之聲。
如一道幽靈一般,侯三柱行走在嶙峋的怪石之間,他渾身真罡湧動,靈覺向着四周伸展,努力感知着自己的目标。
這片地域,自己從未來過,看樣子也已經很久沒有人類涉足到此,運氣好的話,也許很快就會采到價值極高的藥草,當然,也可能遇到難纏的妖獸,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生死争鬥。
突然,侯三柱感到頭頂的蒼穹,突然之間暗了下來,仿佛所有的天光,在一瞬間都被某個存在完全吸附,整個世界都陷入黑暗。
侯三柱倏然一驚,他立即停下腳步,後背緊緊貼在一塊巨石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所幸這驟然變暗,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周圍的天光立刻恢複了原狀,四周依然寂靜無聲,只有山風如常席卷,山石依然嗚咽。
一切都沒有異狀。
稍停了一會兒,侯三柱才滿心狐疑地重新啓程,他并不知道,在千裏之外的燕丘關城,就在方才天光乍暗的瞬間,整座關城,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那顫動如此輕微,以至于絕大多數城中的邊民都沒有察覺,只有少數幾位隐于城中各處的元嬰境以上修仙者,陡然被吸引了全部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