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黑暗太陽懶懶的從地平線下爬了出來, 今天是個好天氣,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 大片的陽光毫無遮攔的從空中撒歡着跳了下來, 經過繁茂的枝葉遮擋,零星的散落成光斑一跳一跳的躍過林澗未完全拉緊的窗簾調皮的落在林澗的眼皮上, 随着風微微的拂動點點的顫動着, 被淘氣的小光點鬧得睡不下去的林澗頂着一頭雞窩樣的亂發艱難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前往哪去?
日常剛醒前幾秒,腦子不清醒的胡亂的思考了一番人生的哲學問題後林澗終于後知後覺的想起, 啊,對了!昨天明明答應好的, 今天要早起和顧岑一起去市裏, 現在已經幾點了, 她好像都沒有聽到顧岑叫她的聲音,不會睡得太死,顧岑叫不醒自己一個人先走了吧。
手忙腳亂的從床上蹦下來, 林澗慌慌張張的打開門,一開門, 門外已經支起來的小餐桌上此時正整整齊齊擺放着一份單人份的早餐,是顧岑做的,但是顧岑人卻明顯不在房間內。
不會是真的一個人走了吧, 林澗有些懊惱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哎,昨天明明設定好的鬧鐘怎麽就沒響呢?
走回房間林澗拿起摁了半天都沒反應的手機,得了, 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但是現在整座城市的電力供應都已經切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新給充上電,早知道上次和顧岑去市裏的時候就應該不要嫌麻煩帶個老式鬧鐘回來的,當時貪方便,結果現在還不得再去一次,啊啊啊,一定要吃教訓,下次不能再這麽怕麻煩了!
自我反省了一番後林澗便到衛生間裏開始了一天的洗漱。
這已經是她和顧岑回到C市的第200天了,洗漱完之後林澗認認真真的在筆記本上寫下,被困在奇怪世界的第200天,今天還是要一如既往的努力呢。
天知道為什麽明明她和顧岑都已經不算是人了,換了個世界卻還是要和人一樣每天努力的幹活,這個世界真的和顧岑最開始和她說的一樣,缺少了人工的維護,它每一天都在快速的衰敗着,如果不能在整座城市完全消亡之前,建立起來能夠滿足她和顧岑自給自足生産及生活的系統,林澗覺得到時候他們兩可能真的要回歸原始生活了。
這些天以來他們已經驗證過了,不吃原來他們現在這個狀态也是會餓的,會和人一樣有吃喝拉撒睡的需要,只是現在還沒有認真去試驗一下,如果餓的時候不去管它就這麽讓自己一直餓着,餓下去會不會真的會餓死,話說像她現在這樣根本就是已經死過一次了吧,不過不知道會不會再在這個世界再餓死一次。
捧了一捧水拍在臉上,清涼的感覺讓林澗的頭腦更清楚一些,甩開那些有的沒有亂糟糟的想法,林澗吃完了顧岑留下的早餐,收拾好桌子之後就準備将屋子整理一下,不知道今天的顧岑會什麽時候回來,他們最近正在準備搬家的事宜,停水停電,城市已經不适宜再生活下去了,想到昨晚顧岑和她說的,幸好這并不是現實世界,只有他們兩人的存在,不必考慮太過長遠,因此他們只要收集好資源就可以。
“文明的延續不必考慮”林澗還記得顧岑說這句話時嚴肅的表情,當時他們正在商量兩人未來要怎麽過下去,顧岑突然就來了這麽一句,當時林澗就愣了一下,然後想到顧岑的學霸屬性,如果這邊要是人多一些的話,需要把人類文明的延續考慮進去他該不會去圖書館自己把所有的知識都學一遍吧。
當時顧岑好像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麽,很是鄙視了林澗一番,人類知識是集體共有的,憑他一個人肯定是不可能學完的,但是他們如果要考慮到将來文明的發展的話,可以盡量将能夠傳承知識的東西保留下來留給後來人研究
“你想到哪裏去了”顧岑說完還敲了一下林澗的腦袋,林澗表示很委屈,今天顧岑就是去C市尋找他們接下來要搬家時需要準備好的東西,林澗将家裏全部收拾好了一遍之後時鐘已經指向了十二點了,但是顧岑還是沒有出現。
現在已經不像以前一樣有手機可以随時互相聯系的工具,兩人這段時間以來如果需要分開行動的話都會提前告訴對方自己要去哪裏大概要去多久,昨晚林澗回去睡覺前顧岑和他說過今天如果他去市裏的話最晚不超過十二點會回來,但是現在,林澗耐着性子在小區門口等到了一點,顧岑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在視線中,他沒有回來。
中午的太陽火辣辣的,林澗站在陽光下,表情逐漸消失,最後等走回家裏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籠罩在了冷漠中,她面無表情的收拾好東西,拿出一直放在卧室窗臺上的鑰匙,開車關門,汽車發動的轟鳴聲籠罩了整片寧靜的小區。
一路上破敗的建築淩亂的馬路,此時的C市早已不見了所有人消失的當初那邊整潔幹淨,林澗駕駛着汽車從第一條主路開始沿街尋找,直到找到當初兩人商定好的,如果準備離開C市約定好的其中一個撤離點,顧岑的車子停在外面。
林澗下車來走進其中的一棟建築中,顧岑此時背對着林澗正在處理手上的一根木頭。
“你在這裏做什麽?”林澗的聲音溫溫和和,在距離顧岑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顧岑直到林澗發聲這才反應過來有人進來了,放下手中正在處理的東西,顧岑轉過身來:“想着我們過幾天就要離開了,要準備的東西還有很多,一時忘了時間,沒想到你過來了,讓你擔心了。”
林澗盯着顧岑的眼睛,她沒有接顧岑的話反而出聲問了一句:“你一直和我說自欺欺人不好,除了騙自己并沒有任何的用處,你說的我都記住了,那為什麽你會不記得呢?顧岑你說過信任我的,為什麽現在要騙我?”
直到這時原本還試圖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顧岑這才終于将視線對準了林澗“我一直都相信你,只是,林澗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一直沒有告訴我,我,是不是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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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岑一直以為自己也是死了的,記憶恢複的斷斷續續,他記起了自己的名字,記起了自己出了車禍,甚至連老太太的死因都想了起來,但是他卻一直忘記了,自己原來沒死,他一直都被林澗誤導着。
林澗說在這裏的李曦和何婉柔都是因為車禍死了之後才進來的,林澗自己也是她十五年前就死于下水道中,中間這十五年她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所以顧岑理所當然的以為現實世界中他已經不在了,他和遇到的其他所有人一樣,死了才會來到這個表世界,當時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顧岑很震驚也很難以接受,但是他還是願意遵循自然規律,既然死後才會出現在這裏,那麽這裏應該就是他死後的歸宿了。
不是心裏沒有過不甘,他還那麽年輕,精彩的未來才剛剛開始,一切的抱負都還沒來及實現,所有的一切都這樣被戛然而止,被丢在這個荒蕪的世界中,周圍一片寂靜,每天出門連一個人都沒有,然而顧岑一直都是努力的去适應,他積極的面對現在的生活,細心謀劃着未來的日子,但是,直到今天他知道,原來他和她們是不一樣的,他的未來還沒有結束,他在現實世界中還沒有死。
那天和林澗和解了之後,兩人回到了C市,真相已經探尋了出來,最初的目标已經完成,但是日子卻還是要一天天過的,沒想到死了之後的世界會是這樣,他們還是會一樣的覺得饑餓會覺得疲憊,會受傷,看李曦和何婉柔的樣子她們也是會再死一次的,于是原本是要尋找為什麽會來到這個無人世界的真相,到現在他們只能努力的在這個世界繼續的生存下去。
收集物資,準備接下去要長期生活的地方,林澗不是一個規劃能力很強的人,很多事情都需要顧岑去考慮,靜下心來不去思考現實世界的人或物,就在顧岑漸漸接受了覺得就這麽和林澗在這無人的世界中繼續生活下去也不錯的時候,他沒想到今天出門會再次遇見假林澗。
好像每次遇見假林澗都不會有什麽好事,在假林澗出現在顧岑眼前的那一瞬間,顧岑的心就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今天早上林澗一如既往的起不來早床,他準備好了兩人份的早餐後,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就獨自出門尋找東西了,那天林澗給他解釋了很多關于她想起之後對于這個世界的記憶,對于李曦和何婉柔的存在,還有被她吞噬掉的小林澗,但是林澗一直都沒有提起假林澗的存在,顧岑以為假林澗作為林澗的一部分應該是被林澗收回了的,但是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天,她居然不僅沒被林澗吞噬回去反而又出現在了顧岑的眼前。
“你還活着。”這是假林澗出現在顧岑眼前說的第一句話,顧岑只覺得耳旁嗡的一聲,頓時整個世界都有些失真了,假林澗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第一次伸手想要抓住假林澗的胳膊,但是意外的他的手從假林澗的身上穿了過去。
顧岑愣了一下,而假林澗則是對着顧岑苦笑了一番,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越來越多的水從假林澗的身上低落,但是此刻卻再不會像之前的每一次出現一樣,會在假林澗的周身形成一灘水漬,那些滴落的水滴在半空中就消失了,根本來不及落在地面上。
“你在這是怎麽了?”
顧岑上前一步試圖想觸碰到假林澗,但是想到剛剛自己穿過去的手,他又頓住了。
假林澗搖了搖頭,示意顧岑不用擔心她,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我最終還是無能為力,其實我早就應該放棄的。”
假林澗每說的一個字顧岑都從其中聽到了不好的意味,果然接下來假林澗說的話讓本就臉色不好的顧岑臉色徹底蒼白了起來。
“對不起”假林澗抱歉的看着顧岑“我原本以為我可以的,但是現在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我真的是無能為力的,我快被林澗徹底消滅了,不是吞噬是被她徹底剔除,然後消失掉,她一直都不喜歡我的存在,因為我太清醒了,我一直都沒跟你說,小林澗是代表着林澗記憶的一部分,而我,則是代表着林澗最後的理智。”
林澗是幼年遭遇意外,意外身亡的,死的太突然了,就好像前一面還在歡樂的放風筝,但是下一秒卻突然墜落了無盡的深淵,被溺身亡,直到死後林澗都是反應了很久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死了。
“按照正常的規律,一個人死後它的精神體,或者說是靈魂吧,是有可能還能存在短暫的時間的,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所有的靈魂最終的歸宿都應該是消散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林澗她的執念太深了,她死的時候還那麽小,未來才剛剛開始,什麽都沒經歷過,因為懵懂所以無謂,她一直不願意就這麽按照規律消散,原本這也是由不得她的,但是這麽巧,就在她發生事故的地方,相隔不久又有一個小姑娘也遭遇了同樣的不幸,林澗吃了那個小姑娘。”
假林澗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顯得有些飄忽,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得到別人的精神體能力得到增強的林澗不願意自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這麽結束,她羨慕那些能夠正常成長生活的人,于是她給自己編制了一個謊言的世界。”
“在那裏她和其他所有正常人一樣,正常的生活成長,她欺騙了自己,而世界上最完美的謊言就是就連她自己也已經相信了這個欺騙自己的謊言,林澗将她自己分成了三部分,主體就是你最初認識的那個林澗,代表過往自己已死亡的記憶則形成了小林澗被她仍在了記憶的世界中,剩下的就是我,其實人死後精神體之所以還能夠停留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因為有執念的,因此我們往往不會留存有理智,死去的靈魂只能看見它想看見的東西,而我偏偏是林澗身上的逆生反骨,在漫長的歲月中我不願意,想她一樣自欺欺人,于是她把我單獨分離了出來驅逐出C市,這些年我一直在C市附近徘徊,直到後來你的出現,打破了林澗的自我欺騙,讓她從C市裏走了出來,我天真的以為靠我自己能夠把她勸回來,但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假林澗說着身體更加淡了一些,陽光好似已經能夠穿過她的身體,顧岑望着假林澗,他覺得自己要問些什麽的,但是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不過假林澗這回顯然是不想再隐瞞些什麽了,不用顧岑問她,她自顧自的将原本林澗刻意隐瞞的,或者顧岑不知道,林澗也沒說的部分全部都講了出來。
就算是被剝離出來是被流放的,但假林澗畢竟也是林澗身上的一部分,所以雖然她對林澗的很多做法都有些不滿,但內心深處相對于其他人,假林澗更多的是偏向于林澗的,所以以往的很多次,她會出現提醒顧岑、李曦和何婉柔有不對勁的地方,卻不會直接幫助他們,假林澗一直都想的是通過自己能夠讓林澗接受她的想法,按照自然的規律,沒有痛苦的自行消散,但是事實證明她沒有辦法。
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自從上次被逼無奈和顧岑說了一些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後,她就一直被林澗壓着削弱,眼看着自己就要消散了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林澗她只能最後一搏。
“不能再放任林澗這麽下去了,過去的十五年她只能拉一些死去的靈魂進入到這個世界,但是現在她連你這個還未死的生魂都可以拉進來了,她必須要消失。”假林澗已經變得有些虛弱的聲音裏透着堅定,但是此時顧岑已經從最開始的震驚中冷靜了下來。
“你為什麽一定要阻止林澗,畢竟你作為她的一部分,她好的話,你應該也不至于落得要被消散的下場吧。”
假林澗聞言微微張大了眼睛,然後低低笑了一聲“是呀,如果她好的話,我才能夠更好,但是這樣放任下去并不是為了她好呀,你還沒死,所以不知道,一個最後喪失了所有理智的靈魂會是什麽樣子的,變成一個沒有神志的怪物,我不要自己變成那樣,與其退化成一個與禽獸一般的樣子不如還在她保有一絲做人尊嚴的時候消失。”
假林澗的聲音總帶着一絲斬釘截鐵的意味,這是顧岑所熟悉的,林澗給他的感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顧岑雖然不知道徹底變成一個沒有理智的怪物會是一個怎樣的模樣,但是就單想到自己原來還活着,顧岑現在就想逃離這個世界,回到現實世界中。
“那你說的,我還活着又是什麽意思?”
假林澗神情有些奇怪的看了顧岑一眼“你難道忘了,那天林澗去追殺你的時候,你做的夢嗎?”
顧岑聞言也愣了一下,做的夢,那天在小樹林裏他确實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讓人不舒服的夢,但是睜開眼睛醒來之後,夢裏的內容卻忘得差不多了,只隐約的記得自己好像夢到了一間病房還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在他身旁哭泣,滴落的淚水好像穿過了夢境真的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一樣。
“你那個夢是真的”假林澗嘆了一口氣“你出車禍後并沒有死,而是陷入了昏迷變成了植物人,如果你能夠離開這裏回去的話,是很有可能能夠醒過來的。”
顧岑抓住了假林澗這句話中的一個詞“很有可能?”
假林澗點點頭,顧岑的身體不知道還有沒有什麽損傷,就算精神體回去之後也并不能保證人一定會醒過來的。
“如果我要是回去之後醒不過來呢?”
“那就會像你夢裏一樣,你會被困在你的身體裏然後直到你的身體死亡。”
顧岑聞言沉默了一下,但他想了想,他還是想回去,就算是痛苦的被困在自己的身體中無法動彈,但他寧願回到自己的身體裏痛苦,也不願意待在這個表世界中。
這裏雖然看起比被困在身體裏無法動彈要好,但終究只是一個假的世界
“我要怎麽才能回去?”
“殺了林澗。”
假林澗徹底消失前的話回蕩在顧岑的耳邊,他覺得自己的心亂亂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林澗,就算是知道造成自己今天這般局面的罪魁禍首就是林澗,但顧岑除了心裏悶悶的有些難受之外卻從未想過要對林澗如何。
他原本以為所為逃離就像之前假林澗帶他穿梭于記憶世界與表世界一般,到某個特定的地方,就這麽順着走就可以離開了,但是他沒有想到,離開的唯一辦法只有消滅林澗。
“這個世界經過林澗這麽多年的完善已經可以算是一個獨立的精神小世界了,這些年來林澗為了讓自己的謊言欺騙自己看起來更真實,她除了給自己弄了一段虛假的十五年的經歷,而且不斷的将死在L市周邊的亡魂拉進來,這些亡魂本來應該都是要自行消散的,但是被她強行留在這裏,最後都變得不得安寧,你還記得之前在記憶世界中看到的無臉人嗎?那些都是林澗之前拉過來剛死的亡靈,它們原本應該在自然的規則下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然後随着時間消散,但是最後卻被林澗困在這裏,最終變成沒有神志的無臉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只會遵循攻擊的本能,在記憶的世界裏漫無目的的游蕩。”
“你想最後也變成那樣嗎?你想林澗最終也變成那樣嗎?”
“殺了她不是害她,是幫助她,顧岑,我知道你有些喜歡林澗,如果你真的對林澗有感情的話,就最後再幫她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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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岑站在林澗的對面,臉上的神情有些悲傷,但他還是一步一步的向前
“你是不是有些事情沒有告訴我?”
林澗站在入門口不遠的地方,此時夕陽西下,斜斜的陽光打在門上,陰影在林澗的臉上投出一片灰暗。
“我們就這樣生活下去不好嗎?你都已經準備好了種子,我們也選好了接下來要安家的地方,回去就真的這麽重要嗎?”
“重要到就算要殺了我也在所不惜嗎?!”林澗突然擡起了頭,赤紅的眼睛看着顧岑,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你,為什麽你就一定要活得這麽清楚呢?
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林澗一步一步走向顧岑,而顧岑則一直站在原地,就在林澗即将走到顧岑的面前時,眼前的場景突然發生變化,不再是C市市郊荒蕪的建築,一座熟悉的小花園出現在兩人的眼前。
這是假林澗最後能幫顧岑做的事了。
林澗只覺得視線一閃,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顧岑抱在懷裏了。
“我一直都知道,很難受吧,被困在那個黑暗的地方”
其實顧岑一直都沒說,早在第一次進入記憶的世界時他其實曾經感受過,那個時候的小林澗掉下下水道時那種絕望窒息的感覺,連逃都沒有地方逃。
被抱在顧岑溫暖懷抱中的林澗愣了一下,也就是這一下的時候,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被顧岑帶着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不用回頭,林澗都知道自己的身後有些什麽,太熟悉了,十五年來,每每到了那天,五月十一號,她生日的那天她都會不自覺地回憶起當年的點點滴滴,就算就屬于她記憶的部分變作小林澗給剝離了出去可是她還是會做夢夢見,被困在那個漆黑的連逃都沒有地方逃的地方,恐懼,絕望,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夢魇。
“十五年前,其實我見過你。”林澗輕輕的說“那個時候我倒退着放風筝,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小哥哥,他被我踩了一腳,但是還是好心的先扶住我‘小心不要摔倒了’他真的很溫柔呢。”
顧岑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林澗說這些是什麽意思,腦海中閃過假林澗最後消散前的哀求,手下意識的推了林澗一把,林澗身體向後退去,身後是當年那個曾經帶走她生命的下水道口。
林澗怔怔的身體開始往下墜去,又是那個絕望的地方,她爬了十五年終究還是沒有爬出來。
就在林澗即将完全掉落下水道的時候,原本一直有些愣愣的,好像有些不太理解自己做了什麽顧岑,最後一刻突然伸手抓住了林澗
“你……我們之前是不是曾經見過?”
好像有什麽遺忘的記憶急切的想要鑽出來,顧岑的腦海中快速的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小岑,你今天過生日,我們今晚去小公園看看好不好,爸爸媽媽帶你去放風筝。”
明明不想去的,但是因為爸媽期望的眼神最終還是答應了
無聊的在小公園裏亂逛,然後被一個小朋友踩到新買的白球鞋,下意識的先将人扶起來,原來是一個穿着紅色小皮鞋的可愛小姑娘。
“小心不要摔倒了。”匆匆囑咐一番,小姑娘已經拉着自己手上的風筝跑遠了。
顧岑的腦袋好像被一把鑽頭狠狠的鑽着,痛的他手上差點使不上勁,他一只手緊緊抓着墜落在下水道中的林澗另一只手狠狠抓着自己的頭發。
“假林澗說,這些都是你騙我的,從你從記憶世界回來後,你做的一切都是精心策劃的,都是為了欺騙我,是真的嗎?”
顧岑拉着林澗,而墜落在半空中的林澗則擡起了一直低着的頭,她看了一眼顧岑,什麽都沒說,只是松開了手,劇烈的頭痛讓顧岑拉不住林澗不斷下落的身體,眼睜睜的看着林澗的手一點點從他的手中滑落,最終墜落在黑暗中,顧岑趴在下水道旁的草地上,最終痛苦失聲,也不知是為了痛的厲害的腦袋還是剛剛消失的林澗。
C市中心醫院某病房,儀器突然發出了尖銳的噪音,但是很快又恢複平靜,聽到警報的護士趕來查看,陽光透過窗棱照進病房,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人眼皮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病房裏一陣兵荒馬亂,那個昏迷了半年的植物人居然蘇醒了!躺在病床上的顧岑此時絲毫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只見他偏頭,将視線投向了窗口的方向,此時窗外陽光正好
腦海中
林澗,你看這陽光可還正好?
沒有人回答,但如果此時有人注意到病床上病人左邊的眼球時,他就會發現,此時凝望着窗邊空無一物只有光線的病人的眼球底部,居然倒影出一個細小的人影。
嗯,光線正好,良久,腦海裏終于傳來林澗輕輕的回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