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和我一樣,并不是人類。”姜承的笑容中滿是落寂,“之前皇甫一鳴說的沒錯,世人本就容不下妖魔,容不下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謝滄行、瑕和暮菖蘭或了然或驚訝或不解,只有夏侯瑾軒斂去本就是硬扯出來的笑容,面無表情的望着姜承的眼睛:“所以呢?你想怎麽做,扔下我,打算一輩子窩在這個山賊窩嗎?”
暮菖蘭是這群人中跟夏侯瑾軒和姜承相遇最早的,對于妖魔一說他是真的有些摸不着頭腦,要是說在品劍大會上姜承的妖魔身份被發現,那麽夏侯家的兩位門主不知情是不可能的,否則又怎麽會讓夏侯瑾軒下嫁呢?這其中定還有什麽蹊跷:“姜小哥,你不能這麽妄自菲薄,你是人是魔根本還沒有定論,怎麽能因為皇甫一鳴的一面之詞你就自暴自棄了呢。”
姜承幾乎要将嘴唇咬破:“姜承多謝幾位的信任,但……你們還是回去吧,不要再來了。”
‘啪——’夏侯瑾軒一巴掌甩到姜承臉上:“我認識的姜承,并非如此瞻前顧後之人。我們都相信你,你卻不相信你自己?你的誓言和承諾全部都是一紙空文對嗎?我夏侯瑾軒就是嫁給了一個連自己的身份都無法正視的廢物嗎?!”
姜承的臉上紅彤彤的巴掌印漸漸清晰,他卻只是低着頭說:“瑾軒,是我對不起你。”
“你當然對不起我!”夏侯瑾軒等了那麽久卻只換來這樣一個答案,紅着眼眶又揚起手,卻被謝滄行攔住,“謝滄行你放開我!我就不信他那個榆木腦袋我今天打不清醒他!”
“瑾軒,謝兄,瑕兄,暮姑娘,各位的好意姜承此生難忘。不過,你們還是不要再為我費心了。”姜承說完轉身走向山寨。
厲岩卻似乎很樂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展,招呼了一下小弟們:“關門。”
那扇厚重的山寨門再次合上,夏侯瑾軒腿一軟險些摔倒,但他卻還是挺直着脊梁,推開了謝滄行扶着他的手。而結蘿也沒想着厲岩動作那麽快,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關在了門外:“咦?等等,讓我進去呀!喂,開門,喂!”結蘿連踢帶打得折騰那扇門半天,卻沒一點成效,只能蹲在門前生悶氣,“啊啊啊——氣死我了,又沒進去。厲岩你個大豬頭!你等着,我一定會進去的!”
山寨門上抖下塵土一層又一層,讓謝滄行看傻了眼:“哎呦喂,這姑娘好大的脾氣,果然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啊……真是一點都惹不起。”
“你說什麽?!”本來想生氣的暮菖蘭眼睛一轉,覺得這個叫結蘿的姑娘好像與厲岩等人關系匪淺,說不定就有說服他們的本事呢:“這位姑娘——”
結蘿像是趕蒼蠅一樣把暮菖蘭的手甩開:“走開啦,煩死人了。”
暮菖蘭也不是容易善罷甘休的人,繼續追問:“結蘿姑娘可知——”
“不知道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你真是煩死人了!”結蘿被暮菖蘭攪得煩躁不已,從袖中掏出不知是什麽東西扔到地上,一時間山寨前的整條山道都被濃密的煙霧包圍。
“小心,屏住呼吸!”
不過暮菖蘭的提醒顯然有些晚了,除了警惕性稍高的謝滄行,夏侯瑾軒和瑕已經暈了過去,而他們兩個最終也沒能幸免。
【碧溪村】
“夏侯小少爺!夏侯大小姐?夏侯瑾軒——!”暮菖蘭回頭沖謝滄行搖搖頭,“小少爺怎麽叫都叫不醒,瑕小哥怎麽樣?”
謝滄行也搖頭:“我怎麽喊他都不醒,呼吸很弱,連身體都很冷。我剛剛已經拜托店家去請村裏的大夫了,想來現在也差不多該過來了。”伸手扔了過出自蜀山的治療術,但是很明顯的沒有效果,“哎,若是我的陽系術法能像小少爺那般好,現在也不比這般着急了。”
暮菖蘭一把抱起夏侯瑾軒,而謝滄行抱着瑕,決定先将兩人送到客棧再說。去的路上剛好遇到行動遲緩的大夫,于是順路把大夫也一起捎到了客棧。
“情況怎麽樣?是中了毒還是受了傷?還是說……”暮菖蘭耐着性子等大夫把望聞問切全套兩遍做下來,縱欲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大夫您別什麽都不說啊,他們到底是……”
謝滄行拉了暮菖蘭一把:“暮姑娘,你這樣說個不停,大夫也沒辦法開口。”
“二位不要急,我很明白你們的心情。”白發白胡子一大把的老大夫說話跟行動一樣慢悠悠,“那位穿黃衣服的姑娘只是睡着了,除了體寒并沒什麽大礙,你們願意抓些藥調理調理我就給你們開一點,如果不願意也沒關系……”
“穿黃衣的……姑娘?!”謝滄行聲音立刻高了八度。
老大夫捋着白胡子瞪眼:“不是姑娘難道還是小子不成?我看了這麽些年的脈象從來沒出過錯!”
暮菖蘭拉住打算沖過去扒瑕的衣服的謝滄行,沖老大夫行了一禮:“大夫您醫術高明,別理他個粗人,不知這位紅衣的姑娘病情怎樣?”
“你們……”老大夫竟然又過去給夏侯瑾軒號了一遍脈,才搖着頭說,“至于這位姑娘,你們還是給他準備後事吧……”
“不——!!”暮菖蘭手中剛給大夫倒好的茶磕了滿地,“大夫,他應該只是昏迷而已!您再好好看看,他家裏有錢,花多少銀子都成!您再給他看看!”
“姑娘,在下真的無能為力了,這麽稀罕的病症我行醫多年還是頭一遭見到,請節哀順變吧。”
暮菖蘭猶如遭了雷擊一般,整個人都懵了,他這趟任務本是看在朋友和金錢雙重的面子上才接的,但如果夏侯瑾軒真的出了事……別說任務的賞金,就是連他的命恐怕也是要搭進去啊!
謝滄行則要更加理智一點,他推了推暮菖蘭示意他再去倒茶,自己開口問道:“不知大夫所說的稀罕,是怎麽個稀罕法?實不相瞞,在下認識一位名醫,但若不是疑難雜症很難請他出山,還請大夫把夏侯小少爺的病症描述的詳細些,我也好跟那位名醫轉述。”
“這位公子這般着急,難道是這位姑娘是令夫人?”老大夫還有閑心思八卦,說話語速慢得讓謝滄行恨不得紮着他的領子把要說的字都倒出來,“實不相瞞,令夫人已懷有一月的身孕,他自身氣息已絕,脈搏卻還微弱的維持着,大約是身體裏的胎兒還未亡,不過沒了母體的滋養我看這胎兒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暮菖蘭手中的茶再一次磕了,兩眼無神愣愣的望着老大夫:“怎麽會……”
“咳,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這離奇的脈象,想來你們就更不會了。”老大夫扶着桌子慢慢站起來,慢慢往外走,至于那杯茶他是不指望能喝上了,“還是那句話,公子、姑娘,你們節哀順變。”
老大夫揮一揮衣袖,只帶走了十兩銀子。瑕被連續兩次的碎杯子和關門聲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來:“你們兩個的表情好奇怪,發生什麽事了嗎?”
謝滄行盯着瑕看了一會兒,一把将他拽起來:“瑕,收拾東西,我們立刻回明州去,那裏是夏侯家的地方,能請到最好的名醫,一定能治好小少爺的!”
瑕有些不明所以,但既然是謝滄行這麽決定的,他跟着就是了。
暮菖蘭的手攥成拳又松開,反反複複幾次之後終于下定決心說道:“回明州……可能也沒什麽用,現在看來那個苗疆女用的必定不是江湖上常見的迷煙,怕是苗疆特有的蠱毒,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中原的大夫才會找不到治法的。我現在就去找那個苗疆女,無論用什麽手段,也要逼他把解藥拿出來!”
謝滄行停下打包裹的手,看着暮菖蘭:“我和你一起去。”
“……你走了,誰來照顧小少爺?”暮菖蘭反駁道,“我知道你擔心小少爺,但是我們總要留個人守在他旁邊。你放心,我一定會帶着解藥回來的,你就守在小少爺身邊,等我回來吧。”
謝滄行移開視線:“瑕留下照顧夏侯瑾軒,我跟你一起過去。”
“……”暮菖蘭只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仿佛都被那雙鷹一樣的灰色眼睛看透了,那想要私自逃走的卑劣想法根本無處遁形。
瑕被這兩個人的話繞得暈暈乎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誰來給我解釋一下!”
“小少爺被苗疆女的蠱毒弄暈了,中原的大夫治不了,我和謝滄行現在要去找那個苗疆女拿解藥。”暮菖蘭簡單的說了下如今的情況,卻把夏侯瑾軒生命垂危的事實給瞞了過去。
“瑕,你看好小少爺,我們去去就來。”謝滄行一手提重劍一手拽着暮菖蘭的手腕,踹開房間門離去,一離開碧溪村便祭出重劍,對暮菖蘭示意,“站好,我禦劍帶你過去。”
暮菖蘭這才恍然想起,謝滄行并不只是一個街邊打把勢賣藝的流浪漢,他還是蜀山派輩分相當高的一個長老級人物。
作者有話要說: 請跟我默念[小九是親媽]一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