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之下，山谷裏熱氣袅袅，小姑娘半趴在金發的青年懷中，小臉酡紅，杏眸含水，頭發半濕，衣衫盡褪，身上潤澤的水光分不清哪些是汗水，急促的喘息聲一看便知處于激情當中。
這是求婚嗎？一時間阿爾腦子發懵。熾熱的求愛宣言，來自于自己傾慕崇拜了整整一世的哥哥，這是父神憐憫她孤苦一世的獎賞，亦或厄洛斯所開的惡意玩笑？
噢，不，那個愛搗鬼的小愛神尚未誕生，如今司掌情愛的上古神厄洛斯不問世事，存在感極弱，幾乎終年到頭都在沉睡。
“你愛我嗎？”鬼使神差地，她問道。
“愛？”阿波羅一愣，“那是什麽？我不知道。”
阿爾在心裏詛咒自己的愚蠢。她居然用了後世的“愛情”這樣的詞彙。即使他是生而知之的光明之神，在人類尚未被創造出來的當下，也沒辦法預言到後世人類的流行詞。
感情是人類社會賴以存在的基礎，愛更是用來形容一種無私的奉獻。可是在眼下這個時代，唯一類似的表達心動的詞語是“Eros”，代表占有欲，後世的“Love”這個詞語根本沒有被發明出來。
何況神祗與神祗之間，哪來的什麽愛？
他們并非人類，雖然身體與人類形似，也可以流血、流淚産生快感，但他們本質上是高于其上的存在。彼此之間的關系，不是吞噬，便是奴役，等級森嚴。像愛那樣一種因為大腦的化學反應分泌出的激素，除了使人快樂之外別無它用，一點也不适用于充滿功利心的神祗們。
盡管不能責怪他，但她仍然心涼了半截，泛着霧氣的銀眸冷凝成冰，渾身的熱度也降下來。
“怎麽了？”星眸裏閃現疑惑，阿波羅扭過她的臉，湊過去想要親吻，被她執意偏頭躲開，放在他胸上的手掌加了幾分推拒的力道。這是欲迎還拒的調情嗎？還是她的小妹妹害羞了？
阿波羅的眼睛裏仿佛燃燒着欲望的火苗，他的身體火熱，充塞于體內的本能在叫嚣對她的渴望，理智也很清楚用去了太多時間，再過一會兒就要恢複成平常的模樣了，到時候有心也無力。
但是看她确實是不情願，他仍然耐心下來，詢問她：“你不愛我嗎？”
阿爾肩膀一顫，擡眼瞧見他星眸裏絲絲的狡黠，明白過來，這個人并非突然之間懂得了什麽是愛，只是藉由她寥寥數語推出了大概。
盡管他不了解這個詞的意思，但也知道自己的回答不合她心意，因而反着來說，将了她一軍。她要怎麽回答？不愛，代表拒絕，她并沒有那麽肯定。說愛，就中了他的圈套。
狡猾的男人！阿爾腹诽道，雖然誠實，但論起心眼，雅典娜也未必能贏過他。
定了定神，她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你是延續了神王血脈的光明之神，世間一切有光照到的地方所發生的事情，都逃不脫你的眼睛，等你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我們才有可能。”
阿波羅失笑，“還不是，”語氣十分溫柔。
她一向把自己看得很高，超出他現有的能力，但這只讓他覺得是她的期望，而他一定會達到。“我現在有神力，但無神格。”未被天父授封，神職沒有被認可，就沒有相應的管理權限。
阿爾點點頭，“我期待着。”
這就是她最終的回答？不了解何為“愛”，就不給自己親近？
阿波羅愕然，手臂放松了對她的鉗制，阿爾脫身出來，踩着點點銀光走上岸，頭也沒回。
阿波羅望着她披上銀光流動的薄紗，在朦胧微光中單薄飄渺的背影漸漸遠去，沮喪地猛擊了一下水面。雖然很想追上去，但他心裏清楚，不解決根本的問題，他別指望能成就好事。
愛？究竟是什麽？剛才她明明也很享受。正因為是雙胞胎，他們能體會到對方的強烈感情波動，最容易彼此感染。由于心靈相通，在剛才的親昵挑逗中，快感被放大了好幾倍。
融為一體的願望出自兩人靈魂本能，可是阿爾清楚，這只是一種神性的本能。他不愛自己，對自己只有欲望。事實上這群有欲無愛的神祗們，唯一能說得上體會到情愛的一刻，也只是被愛神的箭射中，而産生一種類似于“愛情”的錯覺，不如說是一種魔法。
而且他竟敢把她比作以色侍人的卑賤女妖！阿爾一陣惱怒。
原本調情的話在激情冷卻之後，被她在心裏重重記上了一筆。
前世就是如此，他花心濫情的程度與宙斯別無二致，作為哥哥沒所謂，可是如果是情人，她會覺得他髒。她認為還是回到前世的相處模式較好，雖然他有過無數女人，但是自己對他來說始終是最重要的。一旦真與他有那方面的聯系，那自己也泯然衆人了。這并非她想要的。
阿爾走到波濤澎湃
的海邊，夜間的大海顏色深沈如墨，規律的潮汐在沙灘上留下片片白沫。
“為什麽不答應他？”
突然之間，一個身高近兩米的男人身影出現在海灘上，阿爾回過頭，發現竟然是波塞冬。
“你說什麽？”阿爾不敢相信海皇大人也會偷窺。
波塞冬漫不經心地撥弄頭發，海藍色的長發晃蕩出海浪一般的波濤，明豔的色澤晃得她有點眼暈。
“你覺得他不能滿足你，所以拒絕了他？”
阿爾在心裏吐血，恨不得把他一腳踹出島外去。可海域是他的地盤，他們還沒站穩腳跟，得罪房東并不明智。
“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波塞冬饒有興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膚色皎潔如同象牙般細膩，圓潤的香肩裸露在外，流動着淡淡光澤的月白色長裙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按理說是清粥小菜的身材，不符合他一貫的口味，激不起他的情欲，然而難能可貴的是她清冷無雙的氣質，流露出一種禁欲的味道，在習慣了美豔海妖倒貼送上門來的海皇大人看來，十分卓爾不群。
黃昏時的戰鬥令他大為驚訝，她不是才下位神初階麽？居然幹掉一直雄踞海底數千年的老牌海怪，這個小女孩表現出來的實力，大大超出他的預期。
夜晚的旖旎一幕也讓他大開眼界。都到了箭在弦上的境地，她竟然能生生叫停。在波塞冬看來，她對他人和自己都夠狠，讓她的哥哥求而不得，這樣便能把他牢牢攥在手心裏。
這也使得他重新審視了安菲的拒絕。女人都是生而狡詐的，原來是端着架子，想索取更多啊？
感到極為不爽的海皇大人繼而說道：“沒錯，我有事而來。”
“洗耳恭聽？”
“給我生孩子。”
“啊？”瞧見她小嘴微張，眼睛瞪圓，一臉看瘋子的表情，波塞冬挑起唇角，微微一笑，邁着悠閑的步子朝她走來。
“你聽到的沒錯。”他用食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一對精亮的桃花眼滴溜溜地打量了好一會兒，說道：“你很聰明。你的哥哥天賦強大，但現在仍然稚嫩，我很理解你看不上他。但我不同。”傲慢地仰起頭，他眼角瞥着她說：“我會庇護你，赫拉将不能再傷害你。你是現任神王宙斯之子，我是天空之王克洛諾斯之子，我們的強大血脈能夠誕生出怎樣的後
代，你不感到期待嗎？”
聽他的意思，他覺得自己聰明，自己的哥哥潛力巨大，所以看上了自己，認為自己能生下兼具兩人之長的兒子？果然是神邏輯！
阿爾感到一陣荒謬，她早知道海皇野心勃勃，卻不知他的腦回路是怎麽聯想到子女強大等同于實力強勁之上？
也許是因宙斯妻妾衆多，奧林帕斯人丁興旺，反觀他的海皇宮裏，連她這樣的新生兒都能毫不費力的闖進，可以看出他沒幾個得力助手。
這番猜測與事實相去不遠，波塞冬想要生出一群強大的子女，随他一起征戰四方，平息泰坦神的戰亂，順帶與宙斯搶地盤。
“我不接受拒絕。你應該很清楚，你的小命能維持至今，純粹是由于你受到我的庇護。而我可以随時掀翻這個無名小島，讓你的母親和哥哥陪你一起葬生魚腹。”
這算什麽，威脅嗎？
阿爾被高傲自負的海皇大人禁锢在臂彎裏，眨巴着眼睛，腦子裏極速思考着對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