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已到了深秋。
六至十月是昙花的開花期,因為人界的仙氣到底不如仙界充裕,導致身為一朵大昙花的我時不時冒兩朵大花骨朵,一整個夏天都蔫蔫的悶悶不樂。
眼下剛過了花期,我便感覺全身又舒坦了,蹦蹦跳跳的去找小豆子抓蟲玩。
蹲在小白屋外半晌,才見小豆子拿着個請帖奔過來,我剛想給小豆子揮手打招呼,小豆子便眼尖的看到了我。
“小花小花,你身子好些了嗎?”由于先前冒花骨朵,所以拂生公子對外宣稱我是生病了,所以小豆子急乎乎的問我。
“早好啦!豆子哥你急着幹嘛去呢?”我拎着小花裙子疑惑道。
“現在正是螃蟹肥美的時候,憶江南的央姑娘請二公子去品蟹呢,待會兒我在找你玩兒啊。”小豆子擺擺手匆匆跑向屋內。
我一聽眼前驀地一亮,早就聽胡子仙倌說了,人界深秋時節的蟹是一大美味。蟹肉嫩白如玉瓷,蟹黃滑膩如膏脂,別提有多鮮美誘人,好吃的舌頭都要掉下來了。
“唔,如果小白公子能夠帶我去的話?”思及此,我吸了吸口水,轉了轉眼珠,一拍大腿:“有了!”
踮着小碎步走到小白休憩的亭前,我在小白詫異的眼神下緩緩蹲下,微微的舉起拳頭,輕柔的敲打在小白公子的腿上。
小白見此似乎并不稀奇,伸手的握住幾上放置的杯子,唔,沒茶水了?
生性機靈聰慧能屈能伸一向是本花的大優點。我忙捧過茶壺,搶過公子手中的杯子舉壺倒滿。複
又小媳婦一般屈下身子,力道适中的按壓起小白的肩膀。
“怎麽了花花,有事?”小白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慢斯條理的開口道。
“那個,公子,聽說央姑娘邀您去品蟹?”我支吾着擡起頭,期許的瞧着小白。
小白笑:“是有這回事,怎麽,花花想去?”
“公子,我”還未待我說完,小白便甩開我揉捏的手嘲諷道:“我倒是忘了,這已經不是我的小婢女了,卻是牆頭草兩頭倒的快,花花你說可是?”
我讷讷的蹲在原地,不知為何覺得委屈。公子說得沒錯,拂生公子才是我應該跟的主子,可為何我聽了卻是止不住的難過。
鼻頭眼睛酸酸漲漲的很是不舒服,唔,難不成我又要開花骨朵了嗎,好可怕,這次是要從鼻子眼睛裏開出來嗎。
“唔,公,公子,我先走了。”抹了把莫名流出來的眼淚,我匆匆站起來就要往外跑。
驀地撞上一個溫熱的胸膛,雙手緊緊攬住我的腰鎖在懷裏,還不待我掙紮,頭頂傳來小白氣急敗壞的聲音:“蠢貨,跑什麽!”
掰開我緊咬的雙唇,胡亂用衣袖抹掉我不斷滴淌的淚珠,小白蹙着眉,狠狠的瞪我:“說幾句就跑,誰慣出來的刁蠻性子。”
“嗚嗚…還不是公子你說我,嗚,再也不要理你。”我抽噎着,嚷嚷着甩開小白的手掙紮着要從他腿上下來。
“嗚嗚,再也不理你!我讨厭你!我,唔!”溫溫軟軟的東西貼上了我的唇,堵住了脫口而出的氣話,我愣愣地盯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張臉。
小白修長的睫毛似乎要觸到我的皮膚,唇上傳來濕潤滑膩的觸感,一團滑溜溜的東西乘我不注意悄悄竄入我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口中,勾起我僵硬的舌頭輕輕吮吸。
酥麻的感覺從舌尖蔓延到全身,連心尖尖兒都感覺麻麻的提不起勁兒,我軟倒在小白懷中,雙眼迷蒙蒙的漫起一層水霧。
不知過了多久,小白放開臉紅的一塌糊塗的我,一根根分開我不知不覺攪在一起的手指,輕笑着貼了貼我紅撲撲的臉頰道:“這樣就乖了,小蠢貨,沒說不帶你去玩。”
“唔,公子。”我勾住小白光潔如玉的脖子潮紅着臉呢喃。
“恩?”
“公,公子,我們,我們再來一遍吧!”
憶江南的央姑娘果然是大手筆,将整個俏江南二樓全部包了下來,只為一個只有邀請小白一人的品蟹宴。
蟹肥暫擘饞涎堕,綠酒初傾老眼明。肥美的大閘蟹縱然奪人眼球,但憑窗而立的央姑娘身着一席墜金裹紗千羽衣,烏發輕挽垂雲髻,明眸皓齒,巧笑嫣然,似非置于煙火缭亂的凡塵,而身于仙雲漂漂的天界。
而靠窗而坐的未姑娘則一席染墨素服垂眸撫琴,自一番清雅大氣
微施一禮見過了小白,央姑娘蓮步輕移翩然落座。
我瞧着張牙舞爪的螃蟹興奮地坐下,開始大快朵頤的将蟹大卸八塊,放進嘴裏使勁咀嚼,不時鼓着腮幫子拽拽望着我笑眯眯的小白。
正當我在小白寵溺的笑容下準備吃第二只的時候,卻見央姑娘淡淡道:“知道什麽最考驗一個女人的學識和品味嗎,是品蟹。”
此時,有丫頭推門進來,為央姑娘添上碗筷,并帶一套“蟹八件”,包括小方桌、腰圓錘、長柄斧、長柄叉、圓頭剪、鑷子、釺子、小匙。
她先将蟹放在小方桌上,用圓頭剪刀逐一剪下大螯和蟹腳,将腰圓錘對着蟹殼四周輕輕敲打一圈,再以長柄斧劈開背殼和肚臍,之後拿釺、鑷、叉、錘,或剔或夾或叉或敲,取出金黃油亮的蟹黃或乳白膠粘的蟹膏,以及雪白鮮嫩的蟹肉,再用小湯匙舀進蘸料,端起蟹殼而吃。
一件件工具的輪番使用,一個個功能交替發揮,好像是彈奏一首抑揚頓挫的食曲。
食完後再用特制的清茶水淨手,和着未姑娘的一曲琴曲堪堪彈完,看得我目瞪口呆,只覺得剛剛自己的吃法是暴殄天物,毫無章法。
我琢磨着似乎又給公子丢臉了,剛想滿懷歉意的給小白道歉,卻見小白毫不在意的推過來一盤螃蟹,指尖劃過我的唇角勾起粘在唇邊的一抹蟹膏,随意的抿進嘴裏,笑道:“味道不錯,再吃一個就不準吃了,螃蟹性涼,多吃了會不舒服。”
随即依次用蟹八件撬開螃蟹剔出骨肉放入勺子裏遞到我面前送到我嘴裏,修長的手指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喂食的游戲,樂此不疲。
“二公子,她,你!”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隐隐握成一個拳頭,央姑娘視線緊鎖着我和小白,眼中似有淚珠。
将我攬入懷中仔細擦淨唇角和粘着蟹肉的手指,小白揉弄着我的頭發不鹹不淡道:“我的人自是任何模樣我都喜歡,也無需她為我改變任何性子。阿央,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可是她什麽都不知道!現在的她就跟一個傻子一樣,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淚水猛地湧出央姑娘的眼眶,她狠狠地瞪着我,歇斯底裏的喊叫着。
“阿央!”是未姑娘推開琴焦急的呵斥。
“閉嘴!你管得太多了阿央,阿未,帶她回去。”小白蹙緊了眉頭,牽起怔怔的我向外走去,背後依然傳來央姑娘不能自已的哀泣聲,我愣愣的看着小白牽着我的手,眼裏一片迷茫。
什麽叫現在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叫她就跟個傻子一樣,央姑娘到底想說什麽,她們又知道什麽?二公子呢,他到底又瞞着我什麽呢。
出了酒樓,街上華燈初上。各色花燈亮在街邊,有三三兩兩的姑娘小夥互相嬉鬧着,眉目傳情地走在街頭。
小白握住我的手,輕嘆:“花花,或許我上輩子就見過你了。”
他望着我笑了一笑,又道:“我總在想,或許我上輩子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朵未開竅的小花骨朵,突然就這麽出現在我面前,然後就再也別想從我心裏跑掉了。你說,如果有天你跑掉了,那會怎樣。”
我的心似乎被什麽蟄了一下,生生的疼,腦子裏有什麽要破土二出,卻兀的又被一只巨掌踩進了土裏,悄無聲息。
我想了想,終是像央姑娘那樣嬌憨的笑道:“公子,想那些作甚,我現在不是在這嗎,怎麽會跑掉呢。”
緣分是什麽,就是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你我相遇,不早不晚,你隔着攢動的人頭朝我微笑,任他密雨傾斜,你我自坐擁王城。
“倒是我患得患失了。”微微握緊我的手,闌珊的燈火印着小白側過來的笑臉,仿佛定格,然後虛化,到最後消失不見。
很多很多年後,我依然記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此時我和小白互相依偎着甜言蜜語,但天界卻又是另一番炸開了鍋的喧鬧場景。
“不對啊這,這是什麽情況?”
“怎麽回事,這,這豈不是偏離了!”
“快去徹查此事!”金碧輝煌的大殿,限界佛界的一衆仙人緊盯着一面碩大的鏡子,望着鏡面偶爾浮現的景象喃喃自語。
“禀報天帝!太子墨白與二公主墨未、紫薇帝女央宛私下凡界,已有數十日餘。”
“混賬!來人,速查此事!”
作者有話要說: 看着點擊略憂傷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