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月光傾城 - 第 10 章 第9輪月

姚光之前對錢沒什麽概念,可經過這幾天貧民窟小仙女生活的歷煉,她也算懂了點人間疾苦。

先不說後面那些衣裙,就光是地上這些個稀有皮,随便拎一個出來,都夠在北城買個衛生間。

所以這到底什麽情況?

林霁塵大早上不去公司折磨社畜,跑來給她清空購物車玩兒?

而且還用這種方式跟她說話……

姚光不由抖出一身雞皮疙瘩,扭頭問:“你沒睡醒嗎?”

林霁塵低頭笑笑,“也許吧。”

散漫地靠上衣帽間的門框,雙手環胸,仰頭,微垂着眼睨她,“那你還去嗎?晚宴。”

姚光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問:“去幹嘛?”

林霁塵盯着她,想也不想地答:“陪我。”

姚光眼睫一顫,愕然擡頭看他。

他頭發像是剛修剪過,整張臉棱角分明地露出來。

幾縷晨光透過窗戶漏到他臉上,皮膚是冷玉般的白,瞳仁卻漆黑如墨,裏頭好似燒着團火,正順着那兩道直勾勾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蔓延到她身上,悶悶燒着她。

低醇幹澀的聲線仿佛也被火煨過,燃着清貴的嚣張。

姚光被他盯着有些不知所措,擡手撩了下耳邊頭發,錯開目光,“你……該不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霁塵打斷,“你別多想,要不是我媽三令五申非要我帶你去,我才沒興趣做慈善,吃力不讨好。”

“我還沒說完呢,你緊張什麽?”姚光擡起下巴指指他不停摩挲腕表的手,笑得像只狐貍。

這算是林霁塵的老毛病了。

他這人吧,無論面對多大的風浪,總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可別人不知道,姚光卻很清楚,他其實也會緊張。每到這時候,他都會習慣性地去摸腕表,如果沒戴,就會改摸衣袖。

林霁塵手指一頓,修長五指僵硬地抻在表盤上,骨節清晰地凸起,想要收回來,一時又不知該往哪兒放。

姚光笑着抹了把眼角。

她也不傻,當然知道就算天底下女人都死絕了,林霁塵都不會對她有意思。這幾天只所以肯幫她,肯定是迫于薛茗的淫|威。見多了他張狂的模樣,偶爾這樣逗逗,還挺有意思的。

想着,姚光就踮起腳,仰起臉湊過去,明嬌嗓音帶着吐息刮蹭他下颌,“說呀,你緊張什麽,林總?”

她還穿着昨晚那件睡裙,柔軟的身體只和他虛虛離着尺寸距離,輕薄的布料随動作垂墜而來,勾勒出姣好曲線。衣料和衣料輕蹭出細碎連綿的聲響,被靜谧的晨光無限放大。

熱風湧過,連空氣都絲絲沁着少女的清甜。

跟昨晚擁在懷裏的感覺一樣。

林霁塵眸色暗沉,肩線連着背脊都無意識地繃緊,手背到身後不停磨着袖口。

時間像是喝醉了,彎彎繞繞停了數秒,終于,還是他先哼笑了聲,“該緊張的應該是你吧?”

冷漠地推開她,轉出衣帽間,徑直去到床頭櫃邊,揀起上面的雜志揚了揚,“解釋一下?”

姚光看着雜志頁上某人被畫滿王八的臉,後背一陣發麻。

這要不解釋清楚,身後這衣帽間估計就只能看不能摸了吧……

“呃……你這幾年一直在國外,都疏忽了我國傳統文化教育。外行了不是,這叫《萬壽圖》,我在祝福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姚光學着電視劇,跟他比了個叉手禮,“過去這可是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便宜你了。”

最後附贈一個嬌俏的wink,服務态度滿昏!

林霁塵誇張地“哦——”了聲,放下雜志,拿起桌上的馬克筆,邊走邊慢條斯理地揭開筆帽,“那我也送你一幅?皇後當不當?”

“當你妹!”

姚光“啪”地拉上衣帽間的門。

林霁塵偏頭一笑,舌尖舔過嘴角,敲着門懶洋洋催她:“那就趕緊叫哥哥~”

“你做夢!”

……

卧室門口,何嘉言嘴巴張成雞蛋大,傻杵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頭上頂着幾千瓦的光,可與太陽争輝。

摸着良心說,他跟在林霁塵身邊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麽輕松坦蕩,不夾雜多餘的情緒,就只是笑,像修竹茂林間自由徜徉的風。

之前他還說這位姚小姐比泰山重要,根本就是辱她了。

就昨天大半夜老板火急火燎地要他買這買那的架勢,她何止是比泰山重要,簡直一個人就能頂中華五岳了!

OK,他知道今年的雙倍年終獎該從哪個方向入手了。

林霁塵瞥見他,咳嗽一聲,斂起眉眼間的笑,“什麽事?”

何嘉言狗腿地跑過去,“是太太的電話。”

看着幾乎蹦出屏幕的“薛茗”二字,林霁塵眼皮艱難地跳了下。

不用接他也能猜到她要說什麽。

嘆口氣,他回頭看眼衣帽間的門,摁下通話鍵往陽臺走。

這個點,薛茗正在吃飯,聽筒裏傳來湯匙和碗碟的輕扣聲。

“可以呀兒子,昨天還是一清心寡欲的和尚,今天就打通任督二脈,知道花錢買衣服包包哄人了。快說說,誰教你?我去給他送點禮意思意思。要不要媽媽再給你支幾招?”

隔着手機,林霁塵都能感覺到她歡呼雀躍的模樣。

低頭揉了揉眉骨,他不耐煩地問:“何嘉言告訴你的?”

“不然呢?就他那眼光,你讓他去買十個包?他撐死給你拎回來十個蛇皮口袋!”

林霁塵斜眼門口乖巧等誇的何嘉言,沉出一口氣,“不是我讓他買的。”

“行行行,不是你買的,是何嘉言,他吃飽了撐的,提前預支十年的工資,給一個陌生小姑娘買包買衣服。寧可自己餓死,也要當好這個舔狗,行了吧?”

林霁塵唇角抽動,什麽話也沒說出來,“嘁”了聲,煩躁地扯着領口的溫莎結,不想再在這問題上多糾纏,轉問:“上次爺爺介紹的那位梁小姐,你幫我……”

“什麽梁小姐?哪個梁小姐?我不知道。”薛茗學他耍賴,湯匙貼着碗壁飛快攪着麥片,聲音格外清脆。

林霁塵黑着臉不說話了。

“你就死鴨子嘴硬吧你!”薛茗笑得前仰後合。

當媽的也顧及自己兒子的體面,笑完也沒再逗,正色說““那位梁小姐其實也不錯,性子溫順,真嫁過來對你會是個不錯的賢內助,你爺爺挺喜歡的。”

“你也知道,像咱們這樣的家庭,最不該談的就是什麽戀愛自由,但媽媽肥皂劇看多了,還是希望你能遇上一個真心實意喜歡的人,然後執子之手,将子拖走。你要是拖不動,媽媽幫你拖,誰讓……”

說到這,她沉默了。

林霁塵也沒開口,垂着腦袋安靜等她。

濃雲從天際滾滾拉扯而來,像個深色的玻璃罩子,蓋住陽光,天地間倏爾暗淡下來。

過了許久,那邊才重新開口:“你真的想好了?”

林霁塵沒說話,眉宇冷淡疏離,視線無情無緒地落在腳邊的一盆尤加利葉上,又仿佛透過那細細打顫的葉尖,在看別的東西。

屋裏傳來推拉門摩擦軌道的聲音,他循聲擡眸。一束光恰好從雲絮邊緣漏出,斜斜照進來,映出空氣中起起伏伏的塵埃。

姚光換了套抹胸款的掐腰小禮服站在門邊,正低頭收拾頭發。金靈色光束披在她雪白的天鵝頸上,千萬點跳動的光,像孩子在打水漂。

蔥白纖指在烏發間穿梭,随意綁了個丸子頭,拉松些。幾縷發自然垂落,在鎖骨邊蜿蜒出了種紅顏禍水的味道,無形中就很勾人。

林霁塵眯了眯眼,仿佛有清風入懷,吹走他心頭所有瑣屑。

疏懶地往欄杆上一靠,認真地,“嗯。”

薛茗眼睛一亮,有點拿不穩勺兒,“認準了?”

林霁塵望着那道倩影,線條冷硬的眉眼被陽光柔化,“嗯。”

風卷着他的衣擺,人雖然還松松懶懶的,語氣卻凝着種山海不可移的堅定。

薛茗激動地差點把勺兒吞了。

知子莫若母,她這兒子的嘴打底有多硬,真是沒人比她更清楚了,銀行保險櫃都比他的嘴好撬!能這麽坦誠地承認,可以說是跟盤古開天辟地一樣的大事。

不枉她舍了這張老臉,千方百計把人騙過來啊!

薛茗老淚縱橫,一拍桌子,“行!爺爺那邊交給我,你就負責把人給我娶進門。”

“不過你還是要悠着點啊,保護措施什麽都要做好,要不要媽媽給你準備點東西?小號的夠不夠……”

嘟。

塑料母子情再次崩盤。

孟家的滿月酒辦在斯頓酒店頂樓。

晚上八點,悠揚樂聲在宴廳璀璨燈影中搖曳。賓客們下了酒席,三三兩兩圍聚在舞池邊說笑。

“姚光不是回國了嗎?怎麽沒來?”

“來不了吧?就她現在這不尴不尬的處境,誰還敢請她啊?”

“也是,哪有她這樣的,都回國了也不知道回家,看把姚叔氣的,要不是悅悅一直在旁邊幫忙安慰,指不定已經被那白眼狼氣進醫院。”

被圍簇在中心的許悅小口抿着紅酒,一直沒說話,聽到這才放下酒杯,溫溫柔柔地開口:“你們別這麽說,小光她也有自己的難處。這事也怪我,要不是我……”

有小姐妹聽不下去了,“你就是這樣,心太軟,才總是被她踩在頭上!我都聽說了,她現在還纏上了林霁塵,誰給她的臉?林霁塵能搭理她?”

“就是,咱們悅悅又謙虛又有氣質,還很孝順,哪點不比那白眼狼強?”

“咦,悅悅,你這裙子是H家剛出的吧。前兩天電影節不是還有個明星,借不到這裙子,穿了個仿款嗎?畫虎不成反類犬,跟個鄉村瑪麗蘇一樣,別提多難看了,還是咱們悅悅漂亮。”

許悅的嘴角控制不住瘋狂往上揚,很快又壓下去,更加謙遜地跟她們聊天。有人想看裙子全貌,她也配合地笑盈盈轉了個圈。

只是轉圈前,大家還是看着她一臉欣羨的模樣,等她轉回原地時,所有目光都去了門口,驚呼聲一浪接着一浪。

就連原本追逐星光的記者,也紛紛将鏡頭轉過去。

許悅詫異地看過去,嘴角狠狠抽了下。

大門裝飾着香槟玫瑰,每朵都是今早剛用私人飛機從國外空運回來的。

姚光挽着林霁塵的手翩跹而至,從花下經過,而她的手包,還拎在林霁塵手上。

一個明豔似經冬不敗的玫瑰,一個清雅若高嶺之上的雪松。彼此沒有說話,甚至連視線都不曾相交,只是遠遠走過來,就有種天然的契合感。

這還不算什麽,比這可氣的是,她跟姚光撞衫了:)

比這還要可氣的是,她身上的裙子只是基礎款,而姚光穿着的那條卻是限定款,全球範圍內的數量屈指可數,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畫虎不成反類犬,跟個鄉村瑪麗蘇一樣。”

這話跟按下了循環鍵一樣,在許悅耳邊反複播放。

其他幾個小姐妹也有意無意地瞥來兩眼,視線相撞後又讪讪收回去。很顯然,她們想到一塊去了。

想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是什麽體驗?

許悅以前不知道,現在是知道得明明白白,甚至都已經想好地洞裏該怎麽裝修了。

敵人間的火星總是特別醒目。

姚光很快覺察到許悅她們“核善”的目光,老神在在地受下,閑适地撥了撥肩頭散落的渣女大波浪,轉身熱絡地拉着林霁塵的手,嬌滴滴地搖了搖。

“阿塵,我想吃蛋糕,你幫我拿一個呗。”

林霁塵:“……”

冷漠的眼神明明白白寫着:你是不是瘋了?

姚光才懶得照顧他這“工具人”的心情,臉上依舊甜甜蜜蜜的,指尖卻偷偷掐了把他手心,眼刀嗖嗖,像是在說:你要是敢不配合老娘,讓老娘跌份,你就死定了!

林霁塵掃了眼舞池邊,又低頭看她,忍不住笑了聲,還真伸手,從侍應手裏的托盤上拿了份蛋糕。

舞池邊傳來整齊的倒吸氣聲,隐約還夾雜着磨牙聲。

越是刺耳,姚光聽得就越是舒坦,這家夥還是通點人性的嗎!

她喜滋滋地正要伸手去接,林霁塵突然翻轉手腕,把蛋糕收到自己面前,撚着小叉子兀自切起來,俊秀的眉眼飛揚着一種得逞的壞笑。

姚光:“……”

果然是她太天真,撒旦怎麽可能會有人的感情?

舞池邊的磨牙聲轉為竊笑,姚光不用看也知道這群人現在得意的模樣,心裏有千萬只萌坨坨狂奔而過,恨不能把她們和林霁塵一塊生吞活剝了!

用力閉了閉眼,她甩開林霁塵的手,打算另謀出路。

也就在這時,腰肢忽然被收緊,她一時反應不及,跌跌撞撞栽進一片溫柔的尤加利海洋,緊接着嘴裏便被喂了一小塊蛋糕。

甜膩的口感,好似他此刻的聲音,慵懶也溫柔。

“晚上不要吃太多甜食,否則容易跟她們一樣,花一般的年紀,卻長成了多肉植物。”

他邊說邊擡指抹去她嘴角的奶油,漫不經心地放到自己唇邊,輕輕,舔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  論騷氣和毒舌,誰能比得過塵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