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噬魔之陣
冬木的河道錯綜複雜。
既有人工開掘的河道，也有天然形成的未遠川，各種大小支流通向四方。
未遠川是冬木最大的一條河流，貫穿全境，河面寬闊，水位深，橫跨未遠川的冬木大橋的高度和跨度完全可以容納萬噸巨輪的通過，因此在出海口特設冬木港。
這天夜裏，為了盡量避免引起其他人注意，韋伯直到淩晨一點才從一股消毒水味的醫院裏溜出來，大叔大嬸和他互告晚安後已經安然入睡。
夜裏的夜風夾雜着海味，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
韋伯背着背包，拉美西斯二世就跟在他後面，只不過是以常人無法目擊的狀态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
經過一個拐角後拉美西斯二世才解除了靈體化，四周萬籁俱寂，他的金色眼瞳如同太陽般耀眼，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準備好了麽？”韋伯有些緊張。
“當然，放心吧，有我在，至少跑得出來。”拉美西斯二世的話打消了他的擔憂。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皮夾克，看款式和機車服一樣，但卻是敞開的，裏面是小麥色的八塊腹肌，脖子上是一圈黃金項鏈，耳朵上也挂着金耳環，看着非常沉重，非但沒有俗氣，反而舉手投足間透露着一股霸氣。
涼爽的夜風吹的讓韋伯有些冷，反觀拉美西斯二世，後者跟個古惑仔似的…要是手上拿根鋼管的話…活像個街霸…那畫面太美不敢看…
韋伯搖搖頭，讓自己從胡思亂想和一直在對抗的犯困鬥争，關鍵時刻可別掉鏈子，他給自己暗暗打氣。
“準備怎麽幹？”
拉美西斯二世站在濱海公園中心的噴泉廣場上問道。
這裏就是上次被暗夜太陽船燒過的濱海公園，如今修繕一新，拉美西斯二世差點認不出來了。
“跟我走。”韋伯看了看夜空中閃爍的繁星，又從背包裏一陣翻找，取出一個指針類，或者說羅盤一樣的東西，他點點頭道：“這是探測魔力的小裝置，跟着它走好了。”
“想不到你還有這種玩意兒。”拉美西斯二世原本的計劃可是簡單粗暴的。
“當然啦。”韋伯說這話時居然有些害羞，“我可是要成為偉大魔術師的人。”
似乎是給自己打氣，韋伯聲音很大。
但夜深人靜，空無一人，自然也沒人聽見。
指針準确的偏向一旁流淌的未遠川，雖然名為濱海公園，但實際上它更靠近未遠川，看這情況水裏的确有微量魔力存在，否則指針反應不會這麽大。
“看看源頭在哪裏！”韋伯四處搖晃着指針，試圖确定源頭，但顯然沒那麽容易找，韋伯到最後居然小跑起來，離拉美西斯二世越來越遠，後者還在路燈下不緊不慢的走，就像傍晚散步的普通人。
指針的轉動越來越急促，這是魔力濃度逐漸增高的表現，而韋伯已經一路狂奔了足足十五分鐘，把拉美西斯二世甩得遠遠的。
對于又瘦又小的青年韋伯來說，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欸？Rider？”韋伯突然發現拉美西斯二世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
“在這。”拉美西斯二世解除靈體化，仿佛閑庭信步一般，一副不緊不慢的懶散青年模樣，這點距離，對于英靈來說不值一提。
“這是哪裏？”拉美西斯二世看向周圍陌生的環境，那是巨大的工廠類建築物，除了離海近些好像也沒什麽，但拉美西斯二世分明能感覺到，異常…在地下！
“冬木下水道出口。”韋伯從背包裏掏出地圖，攤開在地上，“同時也是洩洪道，但早就廢棄不用了，因為新的污水處理廠已經建成了，冬木所有污水都通到那裏，但那不是目标，因為我們要找源頭。”
韋伯拿出記號筆在地圖上某個點畫出一個大大的圈，說道：“就是這裏了，能把井蓋掀開嗎？”
拉美西斯二世微微一笑：“讓開一點，離遠些。”
韋伯聞言立刻讓開。
沒錯，在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有一個巨大的下水道井蓋，旁邊就是大海，在水下有巨大的洩洪道，一路打穿地層，連通到冬木近海。
他們當然不能潛水進去，因此只能從下水道井蓋進去了。
井蓋是青銅鑄件，整體形成，非常堅固，但拉美西斯二世卻是緩緩蹲下身，把手放在井蓋上面，然後閉上眼睛。
當他睜眼之時，全身的氣勢都在提升，他在釋放魔力，用滾滾烈焰熔化井蓋！
溫度很快就達到了熔點，那井蓋無聲的熔化，金紅色的錫鐵熔水一滴滴落下，照亮了下水道深處的黑暗，然後發出落水的聲音。
韋伯聽到了裏面嘩嘩流水聲，還有一些回聲，看來井蓋下的世界還挺空曠的。
待邊緣的金紅色散盡後，拉美西斯二世看着這個将近兩米的大洞口說道：“我們下去吧，有工人用的維修扶梯。”
“嗯。”韋伯點點頭，把東西收拾幹淨，順着扶梯小心翼翼的爬下去，而拉美西斯二世則靈體化飄然而入。
和我們想象得不同，冬木的下水道并沒有那麽狹小，巨大而潮濕的管道直徑足足有十米有餘。
那些水都是污水，散發着一股很難形容的味道，掉下去的感覺肯定不會很好。
管道兩旁是只有四十厘米左右的維護小路，連護欄都沒有，昔日工人們沿着這些小路維護下水道，現在韋伯必須小心翼翼的走，确保別掉到地下河道裏。
這裏并不是Caster原本的老巢，而是他新找的，之前那個早就在金閃閃的攻擊中徹底坍塌了，而雨生龍之介這貨哪怕幾次被攻擊，依舊死性不改，在這裏潛心制作新的藝術品。
指針表明水裏有魔力的痕跡，他把手放入水中，皮膚上能感受到極其細微的阻力。
“魔力是逆着水流動的！”韋伯說出了他的發現。
“沒錯，看來是個吞噬生命力的大魔術沒錯了，在水裏自成循環，最終彙聚到源頭，我們已經很近了。”拉美西斯二世的聲音傳來。
“那我們怎麽到達源頭？”韋伯當然知道，這麽走下去沒有任何作用，天知道那個源頭在哪裏。
“難道你忘了本王的職階麽？”拉美西斯二世解除靈體化，輕飄飄的落下，“出來吧，暗夜太陽船！！”
巨大的喝聲回蕩在下水道裏，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回聲，在一片金光璀璨中，韋伯無法及時适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照，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當他再度睜開雙眼時，眼前是在水上漂浮的太陽船！
王已入座。
韋伯大吃一驚，他還真沒有想到拉美西斯二世的寶具和職階，他可是Rider啊！
眼前這是弑神之蛇，天翔之船，當初跨越的是黃金般燦爛的沙漠，當初遨游的是庇佑衆生的尼羅河，當初照耀的是太陽神的光輝——
如今在冬木小小的下水道裏，爆發出熾熱的火流，激起沸騰的大浪，帶着嘴巴大的足矣裝下一個雞蛋的韋伯破浪而去。
……
……
片刻功夫，韋伯已經深入了下水道內部。
這裏錯綜複雜，下水道和地下河交織着，比迷宮還迷宮，但拉美西斯二世憑借對魔力的感應，硬是在迷宮中找到了那根通往盡頭的線。
不過——
眼前暫時不能前進了。
因為那是一個漩渦。
或者說豎井。
污水呈環流狀倒灌進去，然後流入大海，看來他們還挺會找地方的，光是這個豎井，要是沒有點手段的話是萬萬過不去的。
“區區漩渦還想阻擋本王之路？”拉美西斯二世站起來大喝，“別開玩笑了！”
在韋伯震驚的目光中，那直徑占據了整個下水道的漩渦居然轟然“破碎”，那些水，竟然在沸騰，濃密的蒸汽覆蓋了整個視線！
拉美西斯二世進行魔力釋放，威力恐怖如斯！
待蒸汽散盡，韋伯視線中已經是平坦的水泥地了。
而漩渦過後，是一片籠罩在黑暗中的平地。
“那裏應該是工人們存放維修器械的地方，但時間太久了，全部廢棄了。”韋伯在此之前就做好了調查。
但韋伯沒發現，拉美西斯二世的表情有些異樣。
暗夜太陽船安然無恙經過豎井上方。
韋伯踏上了那塊平地，周圍是巨大的支撐柱，上面長滿了青苔。
這個類似于洞窟的空間充滿了異樣的詭異，空氣中充滿了惡臭，一腳踩上去，地面似乎還有積水。韋伯不禁遮蔽了嗅覺。
拉美西斯二世沉默着，他知道那是什麽：“韋伯，你确定還要往前走麽？”
“有什麽奇怪麽？”
“看看腳下。”拉美西斯二世站在太陽船上，他不願意觸碰那些污穢之物。
韋伯這才發現，那是一個凹槽。
“這是…”韋伯有些吃驚。
“噬魔之陣。”拉美西斯二世靜靜地說道，“只不過水流斷了罷了。”
果然，遠處傳來轟鳴聲。
那些被拉美西斯二世截流的水，再次灌入了這個地方。
韋伯不禁後退一步。
因為腳下的凹槽，逐漸亮了起來。
那是水流中攜帶的魔力和生命力回流，讓這個陣法重新啓動。
血紅色的光芒交織着，缭繞着，彙聚成覆蓋了整個下水道的巨型陣法，這體積，這面積，要是在地上，根本藏不住！也就只有在這下水道裏，才不會被禦三家發現。
“厲害…”韋伯不由得再度後退幾步。
“不知以多少人的生命力供給，才能彙聚成如此龐大的陣法，看來這個從者，絕非善者。”拉美西斯二世悠悠長嘆。
血紅色的光芒很弱，只能照亮一方小小的空間。
韋伯意圖再次深入，但拉美西斯二世卻攔住了他，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真的要去，希望你別後悔。”
“那有什麽。”韋伯打開背包，啓動了暗視之術，把類似于火折子的綠色光芒扔向“洞窟”上方，回蕩在空曠的空間中。
但——
直到弄清周圍的情況之前，韋伯都忘了在下水道中自己一直在遮蔽嗅覺。
在踏上地面時，鞋底踩出的水聲也被他當作了下水道中普遍存在的積水。
“——什——”
韋伯是一位魔術師，正是如此，他總是告訴自己，要時刻做着直視一切怪異場景的心理準備。
因為韋伯知道現在自己所參加的這場聖杯戰争是場殘酷無比的殺戮之戰，根本沒空去體會什麽傷感。
如果不做好屍橫遍野，視野被殘肢斷臂所覆蓋的心理準備，就沒有勝利的希望。
所以韋伯在英國就暗下決定，無論面對怎樣的死亡，自己的內心都絕不可以動搖，要以堅定的心面對殘酷的厮殺，畢竟殺戮是無法避免的。
哪怕屍體數量很龐大，哪怕屍身被毀壞得不成人形——
但那也不過只是屍體而已，和生化危機沒有任何區別的道具。
他不允許自己面對這樣的場景時悲傷或皺眉，雖然怯懦，但他嚴格要求自己。
在韋伯的想象中，屍體最多變成殘骸，最多像電影裏那樣開膛破肚，被毀壞得不像人形。
而現在展現在他眼前的場景，則卻遠遠的超出了韋伯的想象。
如果硬要形容的話，這裏簡直就像個雜貨店。
但不是解憂雜貨店。
這個空間裏有家具、服裝、樂器和餐具，還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貌似是圖畫般的東西…在綠色磷火的照耀下透露着一股詭異…
透過那些作品可以看出作者獨具匠心的風格與超乎尋常的熱情。
這些作品的制作人一定非常熱愛這些素材，以及制作的過程——
作者一定崇尚着暴力。
雖然那些背負着累累血債的殺人犯、中東的匪幫、軍火販子同樣也崇尚着暴力，但這個血淋淋的空間中的屍體不像是殺人犯留下的。
這裏沒有一具是所謂“被破壞的殘骸”，全部都是作品，藝術作品。
人的生命以及人的身體，都在那個殺人狂的加工過程中被無意義地舍去——
這，就是發生在這裏的殺戮。
這種異樣風格的殺戮、以死為作品的藝術創作行為遠遠超過了韋伯這個三觀端正好青年的理解範疇，都說日本變态多，但這種級別的哪怕是拉美西斯二世都生平僅見。
他連站都站不住，一下子半跪在滿是鮮血的地面，大口吐了起來。
“我都說了啊，要做好心理準備。”
“閉嘴！”
他的胸中湧起一團怒火，那是沒有理由的憤怒，他跪在原地，憎惡着自己的懦弱與膽小。
而這份懦弱恰恰展示在了自己的從者面前，是最最不可原諒的屈辱，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完全顯露。
“适應一下不就好了？你可是我的禦主喔，怎麽能這麽怯懦啊！”拉美西斯二世靜靜地說道。
“說的…簡單…”
韋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噬魔陣的祭品，我說冬木怎麽這麽多人口失蹤案，看來全都在這裏了，應該是個魔術工房，以這些人為中心構築起魔陣主體，真是不可原諒的罪行！！”拉美西斯二世的聲音依舊是靜靜地，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內心壓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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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接下來就是真正的傷亡了。
四十章後，會有從者退出聖杯戰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