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表白 “還一樣嗎?”
丁黎生此人是個點子王。兩人剛一回到住處, 他已經替師清商想到了新辦法。
而這次他面無表情,一臉的高深莫測。他說:“今晚子時三刻,會有一場幾十年一遇的極盛流星雨, 持續大約一個時辰。你可以去找她,在流星雨下表白。”
師清商狐疑道:“你怎麽知道今晚有流星雨?”
“一個朋友推算的。”
師清商覺得丁黎生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 他說:“你那位朋友一定在戲弄你。流星雨固然是有盛衰循環,但我從未聽說有人能把流星雨的極盛時間推算得如此精确。”
丁黎生勾了勾唇角, “信不信由你。”
——
雖然不大信, 師清商還是來了。
萬一呢。
而且,就算沒有流星雨, 星空本身也很美啊。
深夜, 雲輕準時睜眼,坐在窗前打坐。今夜無風,室外萬籁俱寂,室內有師妹熟睡時的均勻呼吸,也不知夢到什麽好吃的, 她還吧唧了一下嘴。
外面響起琴聲。
叮叮咚咚, 好似潺潺清泉在月光下流淌, 水花拍打在石頭上, 形成歡快的歌唱。琴聲攪動夜色,悠長的情愫在靜夜裏緩慢蘇醒。
雲輕好奇地下床,在浮雪周圍設了個防禦陣法, 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掩好門。
天上一鈎殘月,涼夜如水,群星漫天。她踏着星光走出院子,看到彈琴的人。
師清商盤腿坐在楓樹下, 膝蓋上橫着一把琴。
樹冠遮蓋着星光,夜色下他面目模糊,雲輕只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不住撥弄。
一曲彈罷,他抱着琴走向她。
他的琴上如今添了個琴穗,随着他走路輕輕晃動。待他走得近時,雲輕才看清楚,今日送他的琥珀蟬被他綴了一把流蘇,做成琴穗挂在琴上。
雲輕禁不住想,他的手還挺巧的。
她問他:“方才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師清商笑道:“《清商》。”
“嗯。”
師清商追問道:“好聽嗎?”
“好聽。”男人的聲音。
師清商吓了一跳,循聲望去,只見院牆上立着一人,正抱着胳膊看他們。
雲輕喚了一聲:“白榆。”
江白榆跳下牆,走到他們身邊。
一邊走,他一邊說道:“大半夜的,你們兩位好興致。”
師清商總感覺江白榆這語氣有些酸。
他也不甘示弱,酸溜溜地回應:“看來你很關心雲輕。”
江白榆走到兩人面前,視線被琴穗吸引。
怪只怪他眼神太好了,一眼就看出那枚琥珀蟬是他送給雲輕的。
他禁不住臉色一沉。
為什麽?
憑什麽?!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在胸腔中湧動,既愠怒又酸楚,既不甘又不安。他本來是想體面地打個招呼,可是現在他無論如何體面不了。
他一把扣住雲輕的手腕:“我有話要問你。”
說完也不等雲輕答應,拉住她就走。
雲輕能感覺到白榆突然變得不高興,她不想刺激他,被他拉走時匆忙和清商說了句“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江白榆見她這個時候還在顧及師清商,氣得笑了一下,腳下步子更快了。
他腿長,走得又急,雲輕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兩人如此在夜色中穿行,世界在餘光中飛快掠過,雲輕眼裏是他的背影,衣襟飄動,發帶翻飛,烏黑的頭發像泛着光的瀑布。
世界上好像只剩他們兩人。
不知不覺,心跳開始變得快了。
走到一片鴛鴦藤旁,他總算停下來,松開她的手腕,轉身看着她。
璀璨的眼裏盛滿了星光,此刻亮得過分。
甚至,雲輕都覺得鼻端的蓮花香氣更明顯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跑動的原因。
“白榆,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江白榆走近一步,直勾勾地盯着她,胸膛明顯地起伏,“我倒想問問你怎麽了。你平時不是挺儉省的嗎,怎麽對他那樣大方?”
雲輕覺得白榆也真是的,說的好像她是個小氣的人。她迎着白榆亮得有些不正常的視線,耐心解釋道:“都是朋友,我送點東西當賠禮。”
“都是朋友,那我呢?”
“你——”
“我也是朋友嗎?”
雲輕硬着頭皮答道:“自然。”
他又走近了些,這次微微傾身,像是野獸在嗅探獵物一般。雲輕禁不住後退,被他一把按住雙肩。
肩膀被他扣住,她自然是有能力掙脫的,但她并沒有動。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璀璨的眼睛裏此刻湧動着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心房在顫。
江白榆低下頭,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逼問道:“我和他們是一樣的朋友嗎?和師清商一樣?和歲晏、辭鯉都一樣?”
雲輕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她的反應令他不太滿意,拇指忍不住用力,隔着衣服按壓她的肩窩。
指尖的燙意好似透過衣服傳遞到肌理上,雲輕只覺臉上起了一陣燥熱,她搖了下頭,“白榆,你別唔——”
白榆吻了她。
時間好像停止了,雲輕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裏像是有野草在瘋長,頃刻間鋪天蓋地,飛蓬遮蔽天空。
柔軟的嘴唇一觸即分,江白榆退回一點,依舊盯着她的眼睛,濃密的睫毛輕輕掀動了一下,他一開口,熱氣撲到她臉上,聲音和之前不同了,變得有些低啞。
“還一樣嗎?”
“……”
雲輕像被點穴一樣呆立不動,眼睛一眨不眨。
“還一樣?”江白榆便有些不滿意,低頭又吻了上來。
這次吻得重了些,他閉了眼睛,嘴唇壓着她的嘴唇,輕輕摩擦,察覺到她要後退,他的手掌從她肩頭向上滑,扣住她的後腦。
灼熱的帶着薄繭的指腹壓着她頸後的細膩肌膚,激得她本能地顫了一下身體。
他另一手就勢向下滑,一把攬住她的腰肢。
鼻端是越來越濃郁的蓮花香氣,雲輕總算找回一點神智。
而“和白榆接吻”這個認知使她臉頰透起熱氣,心髒快得要跳出來,血流一下下沖擊着耳膜,形成一陣很輕的有節奏的噪音。
或許她應該推開他,可是她不想,她擡起手臂,環住他的後背,閉眼仰頭回應他的吻。手下是他的頭發,清涼順滑,她下意識地抓了一下,像是握起一把頂好的絲綢。
江白榆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惴惴不安、患得患失,在得到她回應的這一刻,終于煙消雲散,好像陰雨連綿的天空總算放晴,陽光溫暖明亮,普照大地。
心跳隆隆作響,胸腔被幸福和熾熱的感受填滿。他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他,他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無疑。
氣息漸漸變得火熱,随後又有些淩亂,當這個吻開始染上一點潮意時,雲輕覺得呼吸困難,輕輕推開了他。
江白榆松開她的後頸和腰肢,随後睜開眼睛。
他眼裏漫起細膩的潮濕,像春雨打濕花瓣,就這樣濕漉漉地低頭注視她。
她的臉上是熱騰騰的紅,嘴唇更加的嫣紅,大概是因為不好意思,她不和他對視,眼睫亂飛,像受驚的蝴蝶一般。
她好可愛,她好可愛,她好可愛。
江白榆自己的臉也紅成了蝦子,好在雲輕眼神躲閃,沒有發現。
他抓起她的手,說道:“雲輕,我喜歡你。”
雲輕輕輕地“嗯”了一聲。
江白榆:“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這簡直明知故問。
可他就是想從她嘴裏聽到那個答案。
雲輕心跳還是很快,身體輕飄飄的好像要飛起來。她點了點頭,答道:“我也喜歡你,白榆。”
江白榆笑了,低低的笑聲,帶着愉悅的尾音,他捧着她的臉,拇指摩挲着她臉上光滑的皮膚,随後想到什麽,又有些咬牙:“你藏得可真深,虧我試探了那麽久。”
“不是,”雲輕搖了搖頭,“我只是想等以後救出師父,再告訴你。”
“我不要等以後,我就要現在。我要此時此刻,你的每一個此時此刻。”
雲輕擡眼看他,她忽然明白了,“白榆,所以你剛才是……吃醋了?”
“是啊,”江白榆承認得坦蕩,他又笑,“都說了,我是醋神。”
雲輕便有些好笑,耐着性子跟他解釋了一下,她也想和師清商接觸一下,如果師清商真的有事情需要她幫忙,大家正可以做個交換,何樂而不為呢?
江白榆一聽就樂了,“他是什麽目的,還不明顯?”
雲輕一愣:“嗯?”
江白榆咬了咬牙,恨鐵不成鋼似的,拇指的指腹往她唇畔按了一下,“他在勾引你。”
雲輕不信,她和師清商才見過幾面,根本都算不上熟,又談何勾引。
她問道:“你怎麽知道?”
江白榆心想,我天天都在勾引你,我能不知道?
他一陣沉默,雲輕也不好意思看他。她就算臉皮厚,畢竟是個十九歲的女孩子,剛和喜歡的人表白,心裏還像跑馬一樣慌亂。
她轉過身,假裝看星星。
天邊有數道流星破開夜空,拖着長長的尾巴墜落下來,隐沒在地平線下。
緊接着又是數道。
雲輕一臉驚喜,“今夜有流星雨?”
接二連三的流星印證了她的猜測。
江白榆也看向天空,笑着“嗯”了一聲,接着又低頭看她。他喜愛的女孩子,在流星下顯得更美了。
雲輕說道:“好漂亮!這好難得,也不知何時消失,得把師妹叫起來看看,她從小就喜歡在流星下許願,這次可以許個夠本了。”說着拔腿就往回跑。
江白榆抓住她的手,跟上她。
這次是她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跟,他滿眼裏都是她的背影,世界從餘光中掠過,心跳砰砰作響,少年人的情緒在黑夜裏瘋漲,幾乎快要拱破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