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十桶汽油十桶柴油。”
宋羽聲音有點虛,W市油品管理很嚴格,沒點關系拿個桶都買不着。
哪知道徐姐一口答應,宋羽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徐姐你不為難吧?”
徐姐看着好笑,告訴宋羽一點不為難,不但不為難還很樂意。主要是最近天氣炎熱汽車自燃事件頻發,老百姓為了安全多選擇公共交通。這開車的人少了,加油的車就跟着少,加油站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能為加油站拉到生意,她能拿一大筆獎金呢。
說白了,都是叫這世道給逼的,規矩只能放一邊了。
宋羽這才放心,她是需要汽油柴油,但不想讓對她好的徐姐為難。裝好車,她私下裏塞給大姐一千塊錢。
她是一毛不撥,但人情世故還是懂一點的。
徐姐推辭了一下就收下了,并且暗示宋羽她的朋友就在不遠處的一個加油站。
宋羽秒懂,汽油這東西她不嫌多,于是調轉車頭朝大姐說的方向駛去。大概是大姐已經通過電話,也或許是看在一千塊紅包的份上,對方很痛快地同意了,于是宋羽又收獲了汽油柴油各十桶。
對方還暗示她,明天可以繼續交易。
嘶,完美。
把車停在倉庫門品,宋羽跟大爺打過招呼就步行回小區。忙了一整晚,她發覺自已已經餓得頭暈眼花。
天光微微亮,氣溫正在爬升,她找了家常吃的小店,點了份雞湯馄饨。白嫩肚圓的馄饨浮在濃郁的雞湯上,再撒一把青翠的香菜,勾的人口水直流。
宋羽哪還顧得上吃相,吹幾下就迫不及待整只吞下,快速咀嚼起來。一碗馄饨即将見底,宋羽又點了份生煎,這才記起要細嚼慢咽。
“嗚嗚嗚~”
身後傳來哭聲,宋羽回頭。只見兩個社會大哥坐一起,拎着啤酒瓶哭得稀裏嘩啦,其中一個理着光頭的大哥哭道:
“這日子沒法過了!前段時間我接到個戶外探險的大單子,沖鋒衣,登山鞋,帳篷、背包,哪個貴我進哪個,誰知道……天熱成這樣,哪個傻逼還玩戶外呀。現在好了,全爛在倉庫裏。”
“哎兄弟”,另一個花臂大哥臉色也很凝重,“我也慘,這麽熱的天,燒烤店根本開不下去,木炭堆在倉庫還要另付費,你說我該怎麽辦?”
原來訴苦大會呀。
訴完苦,大哥們一口悶掉瓶中酒,攙扶着歪歪扭扭走出小店。
也是,最近各行各業都不景氣。想起自己也是剛失業,宋羽跟着嘆氣,洩憤一樣咬掉半個生煎。
野外裝備,木炭……這些她囤着不虧。放下碗,宋羽追了出去。
花臂大哥見宋羽願意接手,露出令小兒止啼的笑容,還說可以免費送她幾個燒烤爐,然後逃一樣離開。宋羽拿着倉庫鑰匙,轉頭又和光頭大哥談判。
光頭大哥手裏那批戶外裝備專業級別的,有錢沒地買,宋羽當然是心動的。經過一番讨價還價,光頭大哥最終讓了兩萬。一百七十八萬,這是迄今為止宋羽花出去的最大一筆錢。
錢流水一樣花出去,宋羽心疼着心疼着也就習慣了。
事不宜遲,她又調頭回倉庫。也是運氣好,兩位大兄弟為了省錢,挑的就是物流園的倉庫。
螢火蟲一樣的路燈下,偌大的物流園詭異的安靜,連昆蟲的叫聲也沒有。別的地方已經被晨曦點亮,而物流園像是被光明遺忘的角落,依舊黑咕隆咚的。宋羽打開手機上的電筒,任憑光束照亮前方,她又荒腔走板地唱起歌,為自已壯膽。
收取物資的過程很順利,宋羽幹脆又繞到自已的那個倉庫,把超市送到的物資一起收進空間。
都是她花了錢的,丢了一粒鹽她都會心疼。
物資全部收進空間,宋羽脫力滑到地上,腦袋突突突地疼。是使用過度嗎?有可能,她一晚上不是在收貨就是收貨的路上,看來空間使用是有限制的。
自覺對空間的認知又加深了一分,她閉上眼睛眯了會。
十分鐘後,才緩過勁來。
宋羽把點記在心裏,慢騰騰往回走,路過藥店就拐進去,出來時手上拎着幾個裝滿藥品的塑料袋,然後借着朦胧的天色收進空間。一條街七八家藥店,走一圈好幾個W就沒了。
小吃店也不放過,她打包了最愛的馄饨、生煎、酸辣湯、牛肉湯、小籠包,老板還熱心的提醒,“姑娘你回家就吃掉哈,放冰箱也不行,放不住的。”
宋羽嘻嘻哈哈表示知道,轉過頭立馬收起笑容,天氣已經熱到冰箱都發揮不了作用?
到了小區門口她才發現裏面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發生什麽了?”宋羽拉住舉着胳膊對林珍珍出拳的朱自豪,問道。
朱自豪,也就是韓嬸家的大孫子翻了個大白眼。小胖子力氣賊大,幾下掙脫開來,也不說話,氣沖沖跑遠了。
林珍珍,哦,就是鄰居林绾的女兒。鄰居是一位單親媽媽,上個星期剛搬來,聽說是前夫出軌,她憤而離婚,帶着女兒遠走他鄉。女兒跟媽媽姓,叫林珍珍,才六歲。
林珍珍小朋友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白白嫩嫩的臉蛋像剝了殼的雞蛋,烏溜溜的大眼睛靈光閃閃,還一點不怕生,見到宋羽會笑眯眯地打招呼。
宋羽很喜歡她。
現在,小姑娘心有餘悸地跑到宋羽身邊,拉着她的衣角,仰着頭,聲音奶乎乎的,“是警察叔叔來消滅蝴蝶花。”
需要這麽久嗎?
從報警到現在至少有七個小時,裝備精良的消防隊員還沒擺平一叢蝴蝶花?
宋羽心下腹诽,臉上卻不露分毫,拉着小姑娘擠到前排,就看見幾個穿着防護服的人正在挖坑。粗看一眼,這個坑十平米見方,三米多深,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吹出的風仿佛帶着地獄來的陰涼,又像怪獸張着大嘴,讓人望而生畏。
樓道口,韓嬸的兒子朱向前逮着唐志強在侃侃而談,“志強還是我機靈吧,有事直接打119,我就不信國家還對付不了幾朵蝴蝶花。”
唐志強支支吾吾敷衍着,明顯心不在焉。
這兩位都是老鄰居,宋羽直接問道:“發生了什麽呀?”
見是宋羽,唐志強勉強擠出個笑臉,“我媽被花給咬了,到是止住了疼,但醫生說要住院觀察。”他就是普通打工人,唐阿姨的退休工資只有兩千多,平時生活緊巴巴的,住院的費用真的負擔不起。
“被花咬了?”看來這事發生在她出門以後,就是不知道唐阿婆為什麽要去招惹蝴蝶花。因為據宋羽觀察,這蝴蝶花只要你不去惹它,還是挺安全的。
“可不是”,唐志強明顯不想多說,含糊帶過。
“別聽醫生的”,朱向前不堪冷落,大頭湊過來,大聲抱怨,“這年頭住院多貴,老唐你遇到黑心醫生了。”
唐志強有些吃不準,“不會吧?醫生說得頭頭是道,還說我媽這情況是咱們市頭一例……”
朱向前立刻搶過話頭,“看,醫生把唐阿姨當試驗品了。”他拍了拍唐志強的肩膀,“老唐啊,你就是拉不下臉,叫我肯定當場翻臉……”
吧啦吧啦吹噓一通,宋羽自動屏蔽,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個黑黢黢的洞口。就在她轉過視線時,洞口鑽出來一個戴着安全頭盔的腦袋。
隔着透明的護目鏡,兩個人的視線隔空對上。
那人狹長的鳳眼冷冽入骨,宋羽全身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瞬間有種被獵手盯上的錯覺。
等那人移開視線,宋羽才敢大口呼吸。短短幾秒鐘,她渾身肌肉酸痛,硬生生被逼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人單手撐着地面輕松跳出,沉重笨拙的防護服也不能影響他潇灑從容的落地姿勢,“大家請放心,變異蝴蝶花已經完全消滅。”
大概是隔着頭盔的原因,冷傲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低沉而富有磁性。
朱向勇愣了一下,堆着笑臉忙不疊地道謝。
那人擺擺手,走到花壇邊,坐在邊沿休息。
宋羽大着膽子看了兩眼就挪開目光,視線定格在土坑最邊緣。咦,黑色的泥土裏有一小節根狀物,裹着泥土,長度不到一公分,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同志,同志,你們看這是什麽?”她連忙叫住剛才那個“獵手”。
那人把摘到一半的頭盔利索地重新戴好,一搖一擺走過來,沾着污泥的防護服也不能消減他的風采,短短幾步更是被他走出模特走秀的風采,加上身高腿長,腰板筆直,真是又酷又拽。
宋羽目不斜視,指着那截根狀物說道:“同志,你看這是不是蝴蝶花的根?”
心無旁骛的模樣像極了柳下惠,那人充滿侵略性的視線不着痕跡掃過宋羽的臉,然後落在那截物體上,仔細辨認一會,便招呼身後的隊員收集到特制的密封容器。
“謝謝”,他帥氣掉頭,不曾多看宋羽一眼。
宋羽撇撇嘴,又酷又拽心眼又小什麽的真心讨厭,就好像多講一個字會死。呵,剛才還吹噓全部消滅,要不是她……拽什麽拽。
宋羽帥氣轉身,越過土坑,回家,反正自己戴着口罩,那個家夥就是想報複也找不到她。
擰開門鎖,就聽到小奶喵“喵~喵~喵~”的叫聲。
瞬間,空蕩蕩的房子被叫聲填滿,同時被填滿的還有宋羽空落落的心。
真好,她終于不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