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得到宋羽的回應，月季花滿血複活，整朵花歡快地抖動幾下，連帶着拱衛花朵的藤條也舞動起來。很快，303撲通一聲掉下，不知道摔哪去了。
宋羽喉嚨幹澀，和月季花大眼瞪小眼，沒精力去關心303。
月季花抖動藤蔓望着宋羽，就好像小朋友做了好事期待老師的表揚。
宋羽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聲音啞得不像話，“真乖？”
月季花這才滿意，然後出其不意刺破玻璃鑽進陽臺，在宋羽左臉頰親昵地蹭了一下，在宋羽回神之前快速退回去。
宋羽：……
why？
她何德何能得大佬親近？
等她回過神來，窗外已經恢複平靜，月季花帶着藤蔓已經離開，血腥味也淡得快要聞不到。
安全了？
宋羽顫抖着滑到地板，抱緊膝蓋瑟瑟發抖，心裏一陣後怕。她剛剛真是膽大包天，居敢跟大佬談條件，更離譜的是，大佬居然答應了？
媽呀，這世界太危險，剛鏟除一叢吃蚊子的蝴蝶花，又冒出來吃人的月季花……
最後怎麽睡過去的，宋羽自已也不知道，只記得睡着前打定主意，自已一定要不斷變強，在末世活下去。
她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找出父母車禍的真相。
早晨五點半點，猩紅色的太陽準時上線，小區的寧靜被幾聲尖叫打破。
宋羽刷牙的動作一滞，知道是那幾家發現家人失蹤了。她面無表情地吐出漱口水，把臉整個兒浸到水中。直到窒息感襲來，她才擡起頭，用毛巾擦幹。
以前随處可見的收納箱已經收進空間，房子裏只有少得可憐的幾件家具，空蕩蕩的，宋羽抄起旺財抱在懷裏。
女人帶着馨香的柔軟讓裴遠整只喵僵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了，給了女人一爪子。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太特麽…….
挨了貓兒子一爪子，宋羽把不多的愁緒抛到一邊。哪怕沒有濾鏡，她也覺得旺財通人性到過分，簡直就是橘貓成精。
不過，月季花開始吃人，奶喵成精……也不是不可能？
“喵？”發什麽呆？
裴遠又給了宋羽一爪子，懲罰她的不專心。他已經知道這個女人叫宋羽，但那又怎樣，鏟屎官不就是給喵打的？他擡高下巴，給了她一個睥睨的眼神。
天啦，旺財也太帥了吧！
宋羽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說出來沒人相信，她居然被一只橘貓帥到了。她撅着嘴湊近旺財，卻被一只雪白的爪子阻止。
“喵喵喵。”滾開，臭女人。
宋羽聽懂了，旺財這是不肯讓她親。
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親一口怎麽了？她強勢地握住山竹，強吻了旺財的……鼻尖。
“喵～”她怎麽敢…
裴遠雙手抱頭，悲憤欲絕，尾巴甩來甩去，越想越氣。
姓宋的果然都是壞人，一個把他送進實驗室，一個強吻他，他……轉過身用屁股對着宋羽，揣起小jiojio，望着天花板悲春傷秋。
他沒發現，自已居然有如此幼稚的一天，就好像萬年堅冰築成的心有融化的苗頭…
“好啦好啦”，宋羽又戳了下旺財長着小絨毛的小屁股，不厚道地笑了。跟撿到時的奄奄一息相比，旺財現在活潑了許多。
她走進廚房，給旺財煮了塊雞胸。旺財什麽都好，就是忒挑食，再好的貓糧都不肯吃。
算了算了，貓兒子，她還是養得起的。
兩天時間，她把賣金條的錢花了大半，剩下的十幾萬她準備留着以備不時之需。
廚房裏空無一物，宋羽也懶得燒，直接從空間拿出一份打包的馄饨當早餐。
一大早氣溫就升到五十多度，宋羽熱得沒脾氣，吃完早飯端着涼茶走到陽臺，就看到小區門口的樹蔭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那些哭天喊地，應該是失蹤者的家屬吧。
涼茶沒喝幾口，就聽到警車呼嘯而來。一下子失蹤好幾個人，在治安很好的W市是少有的大事。警察穿着防護服，奇怪的是并沒有詢問情況，架起家屬送上警車，然後直接離開。
就這？
太草率了吧？
不對，警察仿佛經過演練，整個流程幹淨利落，看來是有備而來。
也許，政府能把那幾個人救回來？
宋羽側頭瞥一眼牆邊的月季花——
那是一叢看起來溫和無害的花叢。特麽昨晚才吃人，現在裝無辜，影帝都沒這演技，奧斯卡欠月季花一座小金人。
于是她搖頭自我否定，那幾個人大概率是救不回來了。
不過警察的到來，還是讓驚惶失措的鄰居們振作起來。
宋羽拉住下去看熱鬧的林绾，問：“林姐，你昨晚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嗎？”
林绾看了宋羽一眼，垂眸想了片刻，最後還是搖搖頭，溫溫柔柔道：“沒有”，又反問，“昨晚發生了什麽？”
昨晚月季花敲了301、303的窗戶，不可能漏過302呀？
“也沒什麽，就是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聽到有敲窗戶的聲音。”宋羽半真半假地回答。
林绾笑笑，帶着女兒走向302。
就在這時，303的房門突然打開，男主人面容憔悴步履蹒跚，“外面怎麽了？”
303搬進來大概有一年，宋羽和他們擡頭不見低頭見，混了個臉熟，于是耐着性子回道：“昨晚好像……”
還沒說完，男主人像是想起什麽可怕的事，渾身抽搐，站都站不穩，“昨晚我睡得很死，什麽都不知道！”
“啪”，說完摔門回家。
林绾有些莫名其妙，“小宋，303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宋羽笑而不語，“誰知道。”昨晚揮動斧頭砍向藤條的瞬間，她瞥見302窗戶裏有微光閃過。
所以，這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鄰居，其實也沒看起來那麽老實。
誰都有秘密。
宋羽哂笑，轉身回家。
今天她準備熬點醬，牛肉醬、香菇醬、雞肉醬……這些都是下飯利器。然後趁着現在還有網絡，她拿出移動硬盤開始下載，也不挑，港臺的歐美的日韓的，電視電影紀錄片動畫片，一個一個硬盤拷過去——
萬一哪天斷網，這些就是她的精神食糧。
忙了一上午，宋吃過午飯躺在空調下方歇午覺。就宋羽睡下不到十分鐘，粉紅色的霧霾由淡轉濃，像有生命一樣，浸入每一扇緊閉的門窗。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再次響起。
她頂着亂糟糟的雞毛頭，直挺挺坐起來，光着腳走到陽臺。
艹，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窩艹，世界又變了。
宋羽耙耙頭發，又揉揉眼睛，那近百米高的……是原來小區門口那棵雪松？！它是吃了生長激素還是膨大劑，怎麽一下子長高十倍？
松樹虬狀的樹根毫不費力沖破柏油路面，馬路兩邊的店面因地面拱起而扭曲變形，人類的建築在自然面前不值一提。
她又大着膽子打開窗戶探出上半身，呵——
月季花像爬山虎一樣爬滿十七號樓整面西牆，長長的枝蔓漫天飛舞，哪還有早上的溫和無害。
怎麽就不裝了呢？
是實力不允許還是老天爺不允許？
宋羽閉上了眼睛，她多希望看到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眼睛閉到酸，再驀然睜開。
可惜，雪松還是百米高，月季花還是裹住整面牆……
不過，好像除了這兩位大佬，其他植物變化不大？說實在的，她有一整個空間的物質，還想再家茍一茍呢，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宋羽還待觀察，手機鈴聲響起，打電話的是朱向勇。
“喂，是小宋嗎，你看到外面的變化了沒？我們十七號樓情況最嚴重，面對這樣的大災難，我們不能坐等救援，我們要自救。我是國家幹部，有責任帶着十七號樓的所有業主活下去。小宋啊，你是老住戶了，你朱叔的為人你心裏有數，八點鐘準時到105來參加會議，怎麽樣？”
宋羽答應下來，她也想跟鄰居交流一下，省得當睜眼瞎。
還有三個小時，宋羽拿出昨天煮好的雞胸肉，加進去半滴靈泉，推到旺財前面。
旺財嗅了嗅，靈泉的味道讓他渾身舒暢，也就不排斥吃這些沒滋沒味的垃圾食品了。
宋羽沒什麽胃口，掏出手機，熱搜一自然是植物突然變異，看來這不是W市獨有，還有網友上傳了穿着防護服的軍人鏟除植物的視頻。
這說明國家秩序還在，她定心了很多。
宋羽點開熱搜二，翻動幾頁後，表情變得凝重。
死亡，突然死亡，毫無征兆的突然死亡。
先是氣溫飙升，緊接着是動植物變異，現在變異終于輪到人類了嗎？
這一波波的，還能不能讓人喘口氣？
跟帖的網友數不勝數，還有激進地要求專家給出答複。
宋羽粗略數了數，就被網友粗略統計的死亡人數驚到了，她對等下的樓群會議有了更多的期待。
七點五十，宋羽戴上棒球帽，穿上長袖防曬衣，全副武裝才出門。快速走下樓梯，到一樓才發現樓道口新裝的鐵栅欄防盜門已經落鎖。
确實是攔住了月季花，但同時把整棟樓的住戶也攔在了家裏。
宋羽只是在鐵栅欄邊站了一會，月季花的藤蔓就聞着人肉味拼命往通風口裏鑽。
嘶，昨晚還跟她卿卿我我，今晚就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大佬也太善變了吧。
走進105，裏面的人少得出乎意外，宋羽看向朱向勇。朱向勇按滅煙頭，搖搖頭示意她先坐下。
客廳裏除了偶爾幾下抽泣聲，再無聲音，安靜得令人心悸。
八點已經過了十分鐘，朱向勇看到沒人進來，站起來，聲音并沒有電話裏那麽強勢，“先把每家的情況登記一下吧。”
統計結果讓所有人失聲。
十七號樓原有住戶48戶，156人，大多數是外來的出租戶。今天來開會的只有31戶，統計下來只有75人？？？
“上午還好好的，一覺醒來老馮就沒了氣，嗚嗚嗚。”馮嫂子住506，在小區門口做早餐生意，住了快十年，人頭很熟，這個剛強的女人此刻跟着孩子一樣哭成了淚人。
聽到馮嫂子的話，很多人七嘴八舌的附和。
其實住在小區的都在社會底層人士，不是擺攤賺辛苦錢的小商小販，就是在私企996的社畜，要不就是初出茅廬口袋裏沒幾錢的年輕人，貪的就是這裏房價便宜。
“我一覺醒來就撥110，可到現在警察還沒過來，我要投訴。”這位也是拎不清，她以為就她家出事？說不定警察、軍人、機關工作人員下午也死了一大批。
想到這種可能，宋羽不由挺直了後背，寒氣沿着尾椎一路往上。
萬一……這社會秩序還能維持下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