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那個家夥反應迅速身手敏捷,發現松針萬針齊射急退幾步,退回到專家預估的安全線後。果然,剛剛還擇人而噬的雪松頓時安靜下來,樹枝随風溫柔地搖曳,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宋羽吊兒郎當的斜靠着柱子,左腳腳尖閑閑點地,看似輕松,眉頭卻是鎖緊的。
看來,雪松不但是真正的大佬,還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那一套。
距離有些遠,宋羽看不清那個家夥情況到底怎樣,但從隊員們瞬間變換隊形把隊長護在中間來看,情況不太妙。
也是,月季花的表皮堪比鐵板,松針比子彈還厲害也沒什麽大不了。
呸呸呸,逆天了好伐。
緊接着,在那個家夥的指揮下,小分隊再次祭出終極武器——□□,溫度高達1300度有效射程50米橘紅色的火噴湧而出,所到之處連鋼鐵都要融化。
哪怕隔了幾十米,這亮瞎人眼的高溫火焰還是讓宋羽的眼睛短暫失明,并感到皮膚有強烈的灼燒感。她往立柱後縮了縮,對這種武器心生敬畏。
太強了。
刺耳的尖叫聲像是雪松在哭泣,看來,再厲害的植物在□□面前也不值一提。第一個被點燃的是裸露在地表的樹根部分,火焰順着樹杆迅速往上爬,短短幾秒鐘雪松就成了百米高的巨型火炬。
成了。
那個家夥放下噴射器,轉身和隊友擊掌。
宋羽心情微妙,既為消滅強大的敵人感到高興,又……其實不合時宜,她居然有那麽一丢丢心疼雪松。雪松長這麽大也不是它自願的,再說它也沒像月季花一樣為害一方,其實沒必要趕盡殺絕…
吧。
當然這些話宋羽只敢爛在肚子裏,一個标點符號都不會對外透露,否則,她就是全人類的公敵。
就在隊員擊掌慶賀,宋羽心疼雪松的同時,松針的清香突然變得濃烈,緊接着數不清的松針突然爆開,淺綠色的液體沾火即滅。
……
不到一分鐘,形勢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反轉,看似沒了生路的雪松絕地反擊,自爆松針滅火。
那個,原始品種的松針有這個功能嗎?
宋羽忙不疊掏出手機,點開千度,噼裏啪啦輸入一大段話,跳出來的答案是統一的:松針含有大量的油脂,極易燃燒。
特麽的,變異後的雪松連植物的特性都改變了嗎?
“嗤”,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嗤笑,奶聲奶氣,又老氣橫秋。
宋羽倒吸一口涼氣,這次确定不是她的幻聽。所以,雪松大佬一直都在?
“呼,呼呼呼”,三架□□同時噴射出三條火龍,火光把黑夜變成白晝。可惜,再高溫的火焰遇到雪松也是束手無策。
十分鐘後噴射器燃料耗盡,雪松表皮焦黑,損失了大部分松針,樣子着實凄慘,其實沒傷到根本,它很快就能東山再起。
雪松逆天改命,小分隊能全身而退嗎?
答案是,難。
“噗,噗噗”,雪松第一時間發動進攻,看來它也懂趁熱打鐵的道理。
小分隊猝不及防,隊員一個不拉全被滾燙的射中,隊長嘶吼着拖着受傷的隊員狼狽撤退。這次再沒有什麽安全距離,小分隊一直逃到十七號樓道口,關緊了防盜門。
站在三樓,宋羽都能聽到隊員痛苦的哀嚎,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士兵都痛不欲生,可見松針的殺傷力有多強。
宋羽毫不猶豫跑下樓梯,同時還不忘戴上口罩。
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防盜門上紮滿針眼,眼看着就要報廢,而十幾個隊員則東倒西歪,沒一個站得住的,鮮血從防護服的洞眼裏往外滲,隊員們像泡在血水裏。空氣中除了松針的清香,還有種可疑的烤肉味道?
隊長不顧形象攤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正通過頭盔上的衛星通訊設備向上級求救。
朱向前、唐志強先一步趕到,他倆哆哆嗦嗦扛住門,站到隊員們前面。那兩個背影并不高大,還抖得跟羊癫瘋一樣,但意外地堅定。
宋羽深呼吸一口,站到了老鄰居身邊——
她不是醫生,不會做急救,而且隊員們情況危急不是她這種門外漢能插手的。她能做的,就是當人牆了。
前前後後一共有二十多個鄰居過來查看情況,當看到小分隊的慘狀後,有的掉頭就走,更多的卻是站到了宋羽身邊。
大家都在發抖,宋羽不想讓自已顯得不合群,于是裝裝樣子抖了幾下,其實她正在和腦子裏那個奶聲奶氣又老氣橫秋的聲音……
對話?
“喂,那、些人,死、了沒?”大佬說話有些咯咯噔噔,似乎是太久沒有開口,不過開口的同時好歹時停止了進攻。
“沒,還沒。”宋羽大松一口氣。
“噢。火還有麽,能、再,再來點?”
“……”什麽意思?
宋羽一個激靈,難道在大佬眼裏,高溫火焰是…..
到底是啥宋羽很快就知道了。
只見焦炭狀的雪松突然間大幅度抖動,焦化的表皮連着燒焦的松針簌落落掉下來,露出冒出新芽的內裏。與此同時,雪松扭動身軀向雲端竄去。
額,怎麽形容?
就像蛇蛻去束縛成長的外皮,再次生長。
雪松也是如此,蛻去被高溫火焰燒焦化的樹皮,跟磕了十全大補丸似的重新煥發生機。
手挽手組成人牆的鄰居們目瞪口呆,呆愣愣看着近百米高的雪松在眨眼之間蹿高一大截。據宋羽目測,已經超過了世界上已知的最高的澳洲杏仁桉樹。
高大的樹木需要強大的根系,随着雪松快速生長,它的根系向四周強勢擴散。無論是水泥地面還是瀝青路面,在樹根面前脆弱得跟紙糊的一樣,輕而易舉被紮穿被撕裂。小區對面傳來尖叫聲,商鋪随着拱起的地面四分五裂,煙塵四散。
雪松新生,也預示着這次清除任務徹底失敗。
“所以,火焰也能成為您的養料?”宋羽不自覺地用上了敬語。
“唔”,雪松似乎回味了一下,“你們、人類,就是喜歡歪門邪道。”
大佬批評的對,宋羽很沒骨氣的點頭附和,“就是,一群沒出息的東西。”
“你也是人”,大佬思索了片刻,這時它說話已經很溜了,“不過,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很香,香噴噴的。”
香?
香噴噴?
這是什麽形容詞。
宋羽氣結,別以為對方是大佬她就會低頭哈腰,不可能,永遠不可能。
“您喜歡就好”,骨氣是什麽東西,能當飯吃嗎?
大佬似乎有些小羞澀,“嗯,我喜歡。”
宋羽霎時間心花怒放,大佬撩而不自知,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她自嘆不如,“謝謝您的喜歡。”她又問了個她很在意的問題,“您會一直在這裏嗎?”
如果能得到大佬的庇護,小區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嘿,誰敢在大佬面前放肆。
“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擦,大佬連這句話都知道?宋羽隐秘的歡喜還沒提起就被戳破,又不敢跟大佬讨價還價,只好自己生悶氣。
救援小隊很快到達小區外圍,這次他們很理智的沒去招惹雪松,裝甲車從後門進來後默默停在十七號樓西牆邊。
救援隊小心翼翼卸掉破破爛爛的防盜門,把小分隊隊員一個挨一個擡上了裝甲車。宋羽發現好幾個隊員身體僵直,她低垂眼眸,默哀三秒鐘。
救援隊長找到那個家夥,傳達領導指示。宋羽頓時削尖耳朵,混在人群中偷聽。原來上面的意思是短時間之內不準備再對雪松出手,也是,部隊自己也亂成一鍋粥,用士兵寶貴的生命攻打一棵可能攻打不下來的雪松,是得不償失的。
宋羽非常理解領導的做法。
但那個家夥顯然不這樣想,他也許是想幫隊友複仇,也許是不甘心失敗,總之他竭力主張再次對雪松開戰。
啧,還是個好戰分子。也不看看現在雪松高聳入雲的體格,難道讓部隊動用重型武器麽?
那個家夥直接和救援隊長争吵起來,看起來很拽,半點不把領導的指示當回事。呵,還是個刺頭。
救援隊長也是個狠人,他懶得吵架,直接一記手刀,把這個敢跟領導硬剛的大少爺劈暈。
幹得漂亮。
要是情況允許,宋羽真想鼓個掌慶賀一下。也許是她看八卦的眼神過于熾熱,救援隊長關車門的瞬間準确找到隐在人群後的她,露出一口大白牙。
一個個的,要不要都這麽敏銳?
宋羽若無其事的繼續掃地的動作,就好像隊長看的不是她,這心裏素質也是沒誰了。哼,她可是和雪松大佬對過話的好伐,隊長眼神再犀利她也扛得住。
裝甲車呼嘯而去,鄰居也陸續離開,宋羽想了想,朝西牆的花壇走去。水泥砌的花壇已經燒焦,花壇裏的草木都化成了灰,宋羽找了跟小棍子開始翻找——
她覺得吧,月季花不可能那麽輕易被消滅。
“美呂,你是在找我嗎?”
夭壽哦,一朵花都會口花花,讓笨嘴拙舌的她情何以堪。指尖微涼,她低下頭,看到一根十公分左右的小苗苗頭頂着一片翠綠色的葉片,纏上她左手無名指。
“額,你沒事?”說實話,她從沒見過這麽賞心悅目的綠色,比世上最美的綠寶石還要耀眼,簡直美到她心坎裏。
“還好啦,就是你們人類不問青紅皂白就燒我,是不是不太禮貌?”小苗苗搖頭晃腦,連帶着葉片也搖搖晃晃。看樣子,它比雪松能說會道太多啦。
“主要還是你太高調。”宋羽愛憐地伸手扶住葉片,嘴上卻是不客氣的怼回去。
“欸”,小苗苗嘆口氣,綠寶石一樣的葉片也變得暗淡無光,“不怪我,都怪附生藤,它偏要吃肉,我也沒辦法。”
“呵,說的跟真的一樣。”
“嗚嗚嗚,小姐姐你不信我嗎?”小苗苗蔫噠噠,葉片跟着耷拉下來,沒精打采的,就好像被宋羽的不信任傷透了心。
作孽,宋羽居然有點心軟了。特麽的不怕大佬耍橫,就怕大佬撒嬌,何況大佬撒嬌功力深厚她一個女孩子都自嘆弗如。
救命,她要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