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本來宋羽準備把隊員分成兩撥，坐兩條橡皮艇的，結果……風雨太大，橡皮艇剛推到酒店門口就灌滿了水。無奈之下，她只好讓林珍珍撐起防護罩，十三個隊員擠在一條橡皮艇上，在風雨中飄搖前行。
防護罩內風停雨歇，和外面地獄級別的暴風雨恍若兩個世界。
宋羽讓闵之衡把握方向，她和裴遠抓緊時間救治傷員。
“我來包紮吧”，褚陌輕輕挪動身體，造成橡皮艇劇烈晃動。他用後背抵住船沿，朝宋羽伸出手，“我雖然只是獸醫，但包紮沒問題。”
想到褚陌在基地也是充當醫生的，宋羽不再遲疑，找出紗布碘伏消炎藥之類遞過去，“麻煩褚醫生了。”
她一直看不透這個褚陌，所以總是抱着敬而遠之的态度。但是吧，她是想躲得遠遠的，但老天爺偏偏讓她和禇陌不斷相遇。
“不客氣，我只是想為小隊做點事。”褚陌的包紮手法果然專業，經他處理的傷口看起來不會發炎。
裴遠發動異能，一道白光浮現，在曹方胸口游走一遍，斷掉的肋骨就接上了，特別神奇。
救治隊員的時間，宋羽已經看到了将軍山的山尖。望山鎮，不，整個W市，也許是整個地球的水平面上升超過兩米，大量建築倒塌甚至消失，海拔一百多米的将軍山就格外醒目。
“還有多久？”宋羽焦急的看着手表，連聲催促。走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砰砰砰的雨點不斷沖擊防護罩，也加快了異能的消耗。林珍珍臉色蒼白，倒在林绾懷裏大口大口喘着氣，看樣子異能即将耗盡。
沒有防護罩，他們根本不可能在這種毀天滅地的狂風暴雨下靠兩條腿走到将軍山。
林绾捧着林珍珍的臉，小聲的鼓勵着小姑娘。二哈也知道情況危急，乖乖的趴在鵝大爺身邊，尾巴掃把一樣掃來掃去，驅趕想要捆綁它的小苗苗。
闵之衡回頭，擔心的看了林珍珍一眼，道：“快了。”
“砰”，在他回頭的瞬間，橡皮艇撞上堅硬的物體，艇身順着漩渦打轉，無法繼續往前。
“不行，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闵之衡回頭看了眼宋羽，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後，毅然決然沖出防護罩，在女友和妹妹的驚呼聲裏跳進冰冷的雨水。他憋一口氣潛到水底，想要搬開阻礙橡皮艇前進的障礙物——
原來幾輛汽車被雨水沖刷後堆積到一起，形成了漩渦。
闵之衡猛的發力，雙手擡起最上面一輛汽車，讓汽車随着水流飄走。連續搬掉三輛汽車後，漩渦終于停了下來。
“哥/之衡，快上來。”
闵之衡被雨點砸得睜不開眼睛，但耳朵出奇的敏銳。他聽到了妹妹和女友的呼喊，搖搖頭，躍入水中游到橡皮艇後方，用力推動。
有闵之衡這個人工加速器，橡皮艇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五分鐘後就到了山腳下，林珍珍的異能也剛好用完。
大老板為了開發民宿，還專門修了一條直通山頂的石階。收起橡皮艇，宋羽和隊友們踏上上山的石階。
大風超過十級，傘根本撐不住。宋羽拿出雨衣派發給大家，聊勝于無吧。
才爬了十幾個臺階，雨水就從領口往裏灌，全身上下立刻濕透。雨衣不但不能擋雨反而成了阻礙，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十倍乃至幾十倍的體力。
末日般的狂風暴雨下，開口說話是不可能的。宋羽打了個手勢，率先脫下雨衣，咬着牙頂着風雨爬山。
好在将軍山實在是低矮，鹹魚小隊又都是異能者，體力超過平均水平。即便如此，幾百階石階他們也用了近一個小時。
“呼”，被闵之衡拖到山頂的曹方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胸口更是紮心肝的疼，看到兩層建築後他呼出一口氣，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總算到了。”
鋼化玻璃大門保存完好，宋羽用解碼器開了門，大家進入民宿內部，隔開了風雨。
“太好了，我差點以為我們要交待在大雨裏。”對于如此級別的暴風雨，駱楊心有餘悸。
“好了，闵徽和林姐合作弄點熱水出來。老陳和曹方唐文傑孫康去檢查牆面窗戶，看能不能加固一下，駱楊駱虞褚陌把各個房間打掃一下。剩下的準備晚飯，大家飽餐一頓好好睡一覺。”
太累了，從酒店到達山頂總共花了兩個小時，面對肆虐的大自然時的無力感讓所有人身心俱疲。但再苦再累，也要把事情做完才能休息，包括宋羽。
大概是有了盼頭，大家做事都很痛快。
氣溫已經降至冰點，宋羽燃起兩個炭盆，溫暖的火光驅散了寒冷，也驅散了盤旋在大家心頭的絕望。
“這賊老天，存心不讓人類活下去。”駱楊往嘴裏扒拉着米飯，左手朝天豎起中指。
“當心，萬一老天爺聽到了不開心……”
駱楊光速收回中指，專心扒飯。
氣氛很融洽，大家選擇性的遺忘了闵之衡的事。宋羽端着碗，借扒飯的機會偷瞄闵之衡，發現他面色如常，不由感慨霸總到底是霸總，心理素質就是強。
“大家各自找好房間，我把床和被子給你們按好”，宋羽在酒店收集到的床鋪這就派上了用場，“不過，明天開始全員接受曹大哥的訓練。”
“是！”
連林珍珍都積極響應，鱷魚怪物讓大家意識到自已還很弱，要不斷變強，才能在末世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十三個隊員就開始了魔鬼訓練，仰卧起坐一百個，俯卧撐一百個，原地高擡腿一百個，蛙跳一百個，帶着重物跑樓梯一小時……
宋羽是含着淚咬着牙做完的，然後累得躺在地板上手指都動不了，“曹，曹哥你夠狠！”
曹方也沒好多少，他肋骨的傷剛好，跑起來胸口還在疼，“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林绾和駱虞體能最差，她倆甚至沒做完全套就癱在地上，還不如林珍珍小朋友有力氣，“我們，我們會努力的，争取，争取不給大家拖後腿。”
好吧，在她倆眼裏，不拖後腿已經是勝利。
闵之衡看着地板上橫七豎八的隊友，表情嚴肅的走到玻璃門邊，望着瓢潑大雨說道：“宋隊，我想出去觀察一下雨水的上漲情況。将軍山一百多米暫時安全，但誰知道呢。”
“你把鵝大爺帶上。”宋羽清楚闵之衡的本事，知道他單獨行動反倒能發揮出實力，也就沒有勸阻。
鵝大爺聽到宋羽點它的名，嘎嘎嘎叫着搖搖擺擺到了闵之衡身邊，擡頭望了眼他，似乎在衡量對方的實力。
被一只鵝看輕，闵之衡又好氣又好笑，但不好跟一只鵝計較，聳聳肩推門走進風雨中。
“宋隊，你看到了吧？”闵之衡剛剛走遠，駱楊腹部用力坐起來，“闵大哥他……”
“我哥怎麽樣關你屁事，要不是我哥，你早給鱷魚怪吃了！”闵徽對哥哥感情很深，容不得別人說哥哥一句壞話。
“我知道，但是……”駱楊盤腿而坐，滿臉糾結，“我知道闵大哥是好人，只是……”
“但是只是，你能不能想好了再說”，闵徽的嘴跟機關槍一樣，說得駱楊沒有還手之力，“我哥救了大家，你就懷疑他，是想恩将仇報嗎？”
“不是，我怎麽會恩将仇報，我只是擔心……”駱楊給了大家一個“你們懂的”的眼神，告訴大家他是擔心闵之衡控制不住獸性，大開殺戒。
孫康笑笑，“其實，鱷魚怪物是宋家的實驗室制造出來的，數量有限，大家沒必要害怕。”
孫康爆了個大雷，便深藏功與名，躲到角落裏繼續看他的斷腕——宋家的斷肢再生技術已經進入人體試驗階段，他現在趕回去的話，說不定能搶到實驗名額，裝上仿生手。
可惜，這樣的風雨，神仙也走不了。
“原來是這樣”，駱楊覺得自已和真相只隔一層窗戶紙，只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困擾他的難題就能得到解答。
闵徽臉色蒼白，她似乎明白了什麽，低垂着腦袋抱緊林珍珍，睫毛上挂着淚珠。
林绾背對着大家，宋羽看不清她的表情。不過除了棒槌駱楊，其他人并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這讓宋羽很滿意。
“訓練的空餘時間，每個人都要行動起來，把面粉和大米做成熟食，應對緊急情況的出現。”宋羽不想讓大家空着，空着就容易胡思亂想，就容易滋生不安定因素。
關系到食物，大家積極性很高。
宋羽搬出蒸鍋，大家分工明确，剁餡的剁餡，和面的和面，包的包，蒸的蒸，民宿一樓的接待廳裏熱氣騰騰。一籠籠包子的出爐，讓所有人忘記了暴風雨，忘記了怪物，忘記了末世。
“雨水漲了兩個臺階”，闵之衡帶着滿身的風雨和鵝大爺一起推門而入，熱氣模糊了他的容貌，駱楊舉着自己的醜八怪包子傻裏傻氣的問：“闵大哥，你也在實驗室待過嗎？”
接待室裏落針可聞。
駱楊也知道說了傻貨，縮着脖子怯怯的望着闵之衡，小心翼翼的往後挪動腳步。
意外的，闵之衡并沒有暴怒，也沒有被人拆散身份的尴尬，只是神色平靜的掃視所有人，重點在闵徽和林绾臉上停留，然後用古井無波的聲音說道。
“是的，我在宋家的實驗室待了三年。”
“哥！”
闵徽摸着胸口，雖然哥哥還什麽都沒說，她的心已經痛不可遏，那三年必定是哥哥不願提及的痛苦往事，何必撕開快要愈合的傷口講出來。
這太殘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