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雄性動物
路瓊朝陸明霁走時, 陸明霁揣在褲兜裏的手就伸出來,路瓊握住。
這一套動作娴熟自如到像是做過無數遍,渾然天成的親密。
陸明霁低眸:“疼不疼?”
她出門随便穿的一雙便于行動的平底帆布鞋, 白色, 鞋頭橡膠部分一個腳印張牙舞爪。
他跟孕婦同乘一部電梯,一出來就看到左邊走廊盡頭的路瓊。
很奇怪,又不是正對面, 任誰出電梯都會先看正前方, 他就是一眼在踵踵人群中找到路瓊。
看到她被人踩到,他那時候離得遠,孕婦在前面他又不好恣意妄為, 耐着性子綴在孕婦後面,再看到她被另一個男人抱住。
是真不疼,她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 但路瓊說:“疼。”
陸明霁是她老公, 不是朋友不是別人, 她自會換一套說辭:“走不了了,你抱我?”
陸明霁那個比用來裹冰糖葫蘆的糯米紙還薄的臉皮,大庭廣衆之下肯定不會做這種事, 大學時她當着他舍友們的面親他一下, 據說他都能耳朵紅兩節課。
那時他們兩個出去玩, 爬山爬到一半她就裝走不動逗他, 讓他抱或者背, 他就躁郁着一張臉說路瓊你別裝, 路瓊不動也不說話,他便別別扭扭地蹲下,一邊說下次再也不跟她出門一邊背着她到山頂。
六年後, 路瓊要賭一把他還會不會為她妥協。
“拿着東西不好抱,背你吧。”
說着,陸明霁就要蹲下。
路瓊試驗成功,不用再體驗實驗成果。
她挺驚訝陸明霁的痛快,攔住他:“吓唬你的,我不疼。”
離開太久,不知道谷蘊檸那邊情況如何,她催促:“我們回去等吧。”
“嗯。”
路瓊臉扭向周之浔,跟他道別:“學長我們就先走了,有空約。”
周之浔點頭:“好。”
陸明霁慢于路瓊轉身,輕飄飄朝周之浔落一眼。
周之浔同樣回看他,笑意未減。
一次無聲又短暫的眼神交鋒。
領地意識是雄性動物的天性,一旦察覺到所屬領域有陌生物闖入,敏銳分辨出是否有敵意,否則相安無事,是則會通過各種手段與方式來圈占、标記自己的領地以及領地裏的所有物。
男人的天性就是一種最原始的雄性沖動。
陸明霁收回視線,手臂一動,掙開路瓊挽着他的手,改成摟她腰。
一側肩膀擋住路瓊一半身體。
他看得清楚,周之浔抱住路瓊後眼裏流露出的擔心遠超過普通朋友的範疇。
路瓊大概率是不知道他心意,否則不會跟他做這麽多年的朋友。
她不是那種在得知對方愛慕她還能心安理得同他交朋友的人。
昨晚他光顧着敵視Brody,沒工夫搭理他人。
由此忽略掉真正觊觎路瓊的人。
這男人,挺會裝。
藏得還挺深。
腰間的手越來越緊,路瓊探知不到陸明霁的內心,她只覺得癢得難受,覆上陸明霁手背:“怎麽了,捏我幹什麽?”
陸明霁壓下不爽,哼聲:“捏捏你還剩幾兩肉,瘦的麻杆一樣,醜死了。”
路瓊讨要他的心疼:“國外飯不好吃。”
陸明霁罵她:“活該。”
“你把肉給我養回來。”
“我才不管你。”
路瓊歪着腦袋找他正臉:“真的不管?”
陸明霁堅持到底:“不管。”
路瓊一哦,反其道而行之:“那餓死我吧。”
“……”
陸明霁又狠捏一把她腰。
……
回到産房前,谷蘊檸還沒出來。
陸明霁就在醫院超市裏買了些飯團、三明治、牛奶豆漿之類的東西,兩家長輩沒心情吃但也都接下這份好意。
彭靖馳蹲在産房門口像個潦倒流浪漢,陸明霁過去踢踢他,給他一個飯團一瓶水,彭靖馳說不吃。
就知道會是這樣,陸明霁就是象征性走個流程。
折回路瓊那兒,兩人在窗邊兩個連成一排的長椅坐下。
陸明霁眼裏揉不得沙子,路瓊鞋上的腳印就是在挑戰他的視覺底線,從裝食物的塑料袋裏翻出一包濕巾,蹲到她面前,給她擦鞋。
路瓊在喝豆漿,嘴裏含着的吸管驀地咬成折疊形狀,她吐掉吸管:“不用擦了,回家刷。”
陸明霁一手攥住她後縮的腳腕,一只膝蓋下壓至險些觸地,黑發垂在額前擋住他眼眸:“擦擦就幹淨了你非要留到回家,你邋不邋遢。”
暖意自被他握着的腳腕湧入心底。
熱得路瓊心怦怦跳。
易駿他們最後被通知,姍姍來遲,從拐角過來,最先看到的是那麽低眉順眼伺候人的陸明霁。
一撥人就頓在那兒。
“今天谷蘊檸是主角,陸哥搶人風頭不好吧?”趙言钊猶疑發言:“而且在醫院求婚不太吉利吧?”
“你眼屎糊住眼珠子了?”易駿照着他後腦勺扇一巴掌:“求個屁婚,陸明霁那是給人擦鞋呢。”
“不是他們什麽時候和好的?”李牧滿腦袋問號:“還有是誰說陸明霁現在脊梁骨邦邦硬的,他那腰杆都要彎成折疊屏了。”
易駿捂上自己的臉,他在前方替兄弟吹牛逼,兄弟在後方啪啪打他臉。
三人還沒議論完,那邊陸明霁擦幹淨鞋印站起來,轉頭見到杵在幾步外一言難盡瞅着他的三人,神色不動,丢完垃圾坐回路瓊身邊,把他們統統當成透明空氣。
都懂分寸,今天不是路瓊和陸明霁的主場,易駿他們都憋着沒問。
中午十二點整,緊閉的産房門打開。
彭靖馳蹭一下起立,先問護士谷蘊檸怎麽樣,得到安然無事的回答,打興奮劑一樣從半死不活到滿血複活。
是個男寶寶。
皺皺巴巴的是看不出五官像誰更多。
谷蘊檸産後虛弱,沒那麽多精力,衆人送她回病房後就挨個撤退,不打擾她休息。
路瓊陪的時間長些,如實相告彭靖馳片刻不離,就在産房門口守着。
那谷蘊檸也不領他的情,她在裏面疼得死去活來彭靖馳就是在外面等成化石都不過分。
聊了兩句,谷蘊檸眼皮子打架要睡覺,路瓊和陸明霁也就走。
谷蘊檸合眼前,瞥見他們兩個同出病房的背影,念頭一閃而過。
還沒細想,就陷入沉睡。
彭靖馳半個月前就開始休陪産假,琅域所有事情現在都交給陸明霁,下午公司有個例會要開,他不能缺席。
路瓊早上跟葛晚棠請的一整天假,現在谷蘊檸完事,她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回尚嘉賺錢。
兩人在外面找家餐廳吃完午飯,再回家換衣服。
匆匆忙忙趕到醫院都是随手抓的衣服,上班穿不合适。
路瓊昨天沒開車,還是由陸明霁送她。
下車前路瓊照舊親他臉頰作為告別,陸明霁接受能力良好,且已經猜到她會親自己,沒再有那麽大反應,心跳只加快一點點。
目送着路瓊進樓,陸明霁手指敲打着方向盤若有所思。
片刻後,拿起手機給左柯讓發消息,消息列表、好友列表都翻到底也沒找到左柯讓,記起他删除表弟好友快一個月,改成打電話。
或許在忙,忙音嘟嘟半天才接。
态度不怎麽好:“說。”
陸明霁理直氣壯指使他,沒半點删除好友的羞愧:“查個人。”
左柯讓真是服氣,他爸幹警察的他又不是,他們父子關系還不好,怎麽一個兩個都找他查戶口:“沒空。”
陸明霁捏他命門:“你四五歲招惹奶奶家隔壁鄰居那條羅威納,反過來被它追到哭着爬樹的視頻我還有。”
氣定神閑地抛出籌碼:“我覺得邬思黎會感興趣。”
邬思黎是左柯讓老婆,除奶奶外,第二個能制服左柯讓的人。
左柯讓立馬就改口,為維護他自身形象,他語氣都變得恭敬起來:“哥,查誰你說。”t
“名字一會兒短信發你。”
陸明霁稍頓,還是沒有提路瓊。
左柯讓幫忙查人都查出經驗來,沒一個是正經用途,全部都是感情用事:“跟嫂子有關?”
他立貼心弟弟人設:“那用不用再幫你查查他跟嫂子的事?”
陸明霁說不用。
路瓊把周之浔當朋友。那相處就不會越界。
她不是犯人,他沒資格調查她。
路瓊正常交友他沒權利幹涉,但他有權利清掃不正常交友的人。
*
路瓊上樓時給葛晚棠發消息說一聲她回來了。
葛晚棠就下樓來找,路瓊前一秒才坐下她後一秒就推門進來。
葛晚棠是來給路瓊送邀請函。
“下周有個AI峰會,朱新源跟線索,我那份邀請你替我去。”
路瓊翻開邀請函看兩眼:“你怎麽不去?”
葛晚棠在她對面坐下,生無可戀地靠着椅背,雙腿交疊,單腳踩着地面操縱着椅子左轉右轉:“這峰會我爸也去,我不能見到他,我為了躲他都搬到錦雲灣住了。”
父女倆一見面沒別的事,就相親一個話題可聊,她接手公司後,她爸就是半退休人員,更有閑心為她尋找配偶。
錦雲灣是她私有房産,她爸不知道。
“你說周之浔三十五了他媽着急情有可原,我爸湊什麽熱鬧。”
路瓊打開電腦,下一期雜志的幾篇稿子還沒潤色修改。
她随口出着馊主意:“要不你倆湊合一下打個配合?”
“诶?”葛晚棠一個彈起,閃亮着眼睛,沒兩秒鐘又靠回去,否定駁回:“不行。”
她望着天花板,愁緒萬千:“按照我爸那嚴格挑選女婿的标準,他肯定會調查,沖周之浔平均兩個月換一次床伴這一點我爸就不會同意,到時候再以我看人不準為由管我管得更嚴。”
路瓊審核着稿子,邊獻上虛假姐妹關懷:“心疼你。”
葛晚棠諷刺地掀掀嘴角:“虛僞。”
她指控路瓊:“當初是誰說,對婚姻不抱期待的?”
路瓊糾正當初自己的語誤:“結婚對象是陸明霁的話,可以值得期待。”
葛晚棠呵呵假笑兩聲。
她扭頭瞅路瓊:“不過說真的,我真沒想到你們兩個這麽騷操作,哪對分手六年的情侶再重逢一上來就結婚啊?”
路瓊也沒想到。
她是計劃着慢慢來,陸明霁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被她當衆言語羞辱甩掉,怎麽會輕易原諒她。
她都做好被他恨一輩子的準備。
可聽到他要相親,她就坐不住了。
此後事态發展全部脫軌。
讓徐奶奶放心只是她為滿足私心的一個借口,陸明霁不會不懂,他卻還是願意給她機會。
彭靖馳他們總說陸明霁脾氣又大又臭,性格難搞,但她哄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醫院裏他給她擦鞋那一幕閃過腦海。
她好像,
很快就又能追到陸明霁了。
路瓊一笑。
陸明霁還是那麽好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