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 - 第 65 章 正文完 求婚

第65章 正文完 求婚

陸明霁最近很煩。

早知道路瓊會趕上他演講, 還雞賊地拍下他那一段跟表白沒什麽兩樣的結束視頻,把他打死在舞臺上他都不會說出那句膩歪又黏糊的話。

這下好了,路瓊一天八百遍循環播放那段視頻, 音量開到最大, 專門在他面前欣賞,公開處刑他。

還膽大包天的磨着他情景再現。

還有彭靖馳那個狗,他也有錄像, 錄就錄, 錄完還發到群裏。

回滬市後趙言钊就籌劃着要給他做一場法事驅驅.邪,憂心他被什麽東西附體,不然怎麽忽然會說人話了。

陸明霁這是親手将把柄送給他們。

純粹是自作孽不可活。

陸明霁從一開始的尴尬、腳趾抓地, 在路瓊和朋友們日複一日的刺激下,轉變到後來的麻木不仁。

在他能平心靜氣面對那段視頻後,路瓊居然說要把這段視頻作為他們婚禮的開、幕、視、頻。

整得陸明霁都有點不想辦婚禮了。

抛出去視頻這個小插曲, 陸明霁暫時不想辦婚禮還有一個緊要原因。

那就是——

他還沒跟路瓊求婚。

兩人證都領了, 戒指也都戴手上了, 婚求不求的還有什麽所謂。

以上是彭靖馳的個人觀念,與陸明霁無關。

接收到陸明霁奇怪的眼神信號,彭靖馳不太爽:“你那什麽眼神, 我又說錯什麽了。”

陸明霁故作同情的放慢語速:“心疼你。”

彭靖馳渾身一震, 雞皮疙瘩開始往外冒:“……”

陸明霁淡定地扔出下文:“難怪谷蘊檸到現在還沒答應你的求婚, 畢竟你這蠢如豬的腦子也想不出什麽能打動人的好主意。”

彭靖馳:“……”

無幾把語。

兩人是在陸明霁的辦公室裏, 谷蘊檸出月子後, 彭靖馳的陪産假也休到頭, 老老實實回琅域上班。

彭靖馳有個急事來找陸明霁商量,敲兩下辦公室門沒等他同意就推門而進,正正好捉到陸明霁上班時間渾水摸魚, 辦公桌上擺着好幾分求婚策劃。

彭靖馳一看就樂了,聊完正事人就不走了,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裏,美其名曰替陸明霁把關出主意。

但是陸明霁這人太挑剔,二十來份求婚策劃,沒有一份能瞧上眼的。

谷蘊檸較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彭靖馳求婚都求了快兩年,谷蘊檸就是不滿意,還不指出哪兒不滿意,就讓他自己想。

依照陸明霁和陸明霁這吹毛求疵的性格,兩人合該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親兄妹才對。

提起這碼事,彭靖馳就滿心惆悵,他掏出根煙叼着,沒抽。

谷蘊檸懷孕後他就把煙戒掉,饞的時候就咬着過過幹瘾。

彭靖馳對谷蘊檸那可謂是知根知底,她的喜惡,與她有關的所有日期,就連她幼兒園讨厭的女生的名字他都如數家珍,可在結婚這方面,他真看不透她:“你說她們女人到底想要什麽?”

陸明霁沒搭話,他在翻日歷。

求婚的日子也很有講究,諸事不宜那種破日子萬不能要。

七月份有幾個日子還不錯,日歷下滑到八月份,陸明霁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方。

心裏有個構想一閃而過。

……

路瓊不知道陸明霁抽什麽瘋,好端端的張羅着回她老家溜一圈。

說什麽滬市太熱,去西北避避暑。

去就去,路瓊出國後就沒再回過青省,回家看看也行。

現如今她兜裏有錢,再也不需要圖省錢,委屈自己提心吊膽做一天一夜的火車。

一張機票,三個多小時的航程,上午十點一刻出發,兩點鐘抵達青省機場。

乘機場快線到火車站轉大巴,晃晃悠悠一個多小時,四點多鐘到路瓊老家的小山村。

坑坑窪窪的土道在她上大二那年就鋪上水泥,通行要順暢許多。

這項便于通行的功勞全都要歸于陸明霁。

陸明霁在路瓊大一下學期那年暑假輾轉着過來找她,住小半個月回家後就去找他弟左柯讓,讓左柯讓牽線聯系李京屹,李家是房地産起家,度假村的項目承辦過多次,他考察過路瓊老家的環境,青山綠水,挺适合開發旅游業。

李京屹那時候也在上大學,但他已經進入家裏公司幫忙。

陸明霁就想着讓李京屹來帶動一下山區經濟發展。

跨省承辦項目費時費力,緊趕慢趕,路瓊出國後第一年才正式動工。

不過在此之前,陸明霁就自掏腰包将村裏的土道翻修成水泥,村裏幾家土坯房他也出資修建,這樣村民們知情感恩,路瓊在外上學小老太太一人在家,他們會多多照顧着小老太太。

小山村如今煥然一新,度假村建成後,政.府也大力宣傳岷縣文化,每年夏季多是游客來岷縣避暑旅游,居民生活水平得到顯著改善。

原先簡陋破舊的石磚房,最外圍都貼上一層白淨瓷磚,還有幾家蓋成二層小洋樓。

路瓊家沒有變化,一點沒動,還是小老太太去世前的裝修。

念及着陸明霁的大手筆,當年村民們感謝他的好心,對他記憶深刻。

而帶陸明霁回來、被村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路瓊,他們更是半點沒忘。

路瓊七年沒回來,進村後,村長還是一眼就認出她。

扯着嗓子一招呼,家家戶戶都出來圍着路瓊和陸明霁噓寒問暖,又是叫他們一會兒來家裏吃晚飯,又是塞水果蔬菜給他們,妥妥一整個國寶級待遇。

陸明霁最煩陌生人沒有邊界感的觸碰,但是他今天耐心出奇的好。

村民熱情起來沒完沒了,還是村長出聲喊停,打斷他們問長問短,叫路瓊和陸明霁先回家休息。

送他們兩個到家門口,村長把鑰匙還給路瓊:“我都有定期過來打掃,家裏幹淨着t呢。”

路瓊雙手接過:“謝謝您。”

舊金色的鑰匙插.進黑色的蠢笨鎖頭裏,左轉一圈,鎖扣打開,她摘下來,推開門。

院子裏鋪着參差不齊的石板,菜圃不再是一片綠油油,僅分散長着幾顆雜草,三間屋子窗明幾淨。

路瓊就站在門口,仿佛下一秒鐘,小老太太就會從屋裏出來,罵她傻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進屋做飯。

陸明霁知道她在懷念着外婆,沒催她,陪着她一起。

路瓊沒有緬懷逝者太久,那份恍如隔世的感覺平複好,她率先跨進院裏:“再不回來看看,我都要找不到家門朝哪邊開了。”

小老太太是在她大三下學期五月份去世的,她操勞一輩子,中年喪女又傷心耗神,看似身強體壯,實則內裏虧空得厲害。

路瓊是在小老太太病危住院那陣得知她腿疾嚴重到已經不能再行走,路瓊大一上學期她還摔過一跤,怕路瓊擔心,隐瞞不報。

小老太太去世前,叮囑路瓊将她的骨灰撒到海裏。

她生在大山深處死在大山深處,沒見過一眼海,遺願就是去海邊走走。

路瓊她媽的骨灰和她外公的一樣,被小老太太在山頂灑下,都沒立什麽墓碑。

人不在,墳墓也無,路瓊連個祭拜的地方都沒有。

她是在出國後的某一天突然頓悟,小老太太想去看海是真的,不讓她挂心也是真的。

如果死後埋葬在老家那邊,就總會有一份牽挂勾着路瓊,小老太太不覺得山旮旯是好地方,不希望她再回來,就希望她潇潇灑灑大步往前。

結果她還是回來了。

被陸明霁拐回來的。

村長是說時常給家裏收拾着,但路瓊想親力親為給家裏做個大掃除。

她和陸明霁晚上不在家裏住,好幾年沒回來,被子什麽的都沒有,他們在度假村訂好房間,就是回家來瞧一瞧。

路瓊找到兩塊抹布,打濕,分給陸明霁一塊:“真能托夢的話,小老太太要是知道你帶我回來,得罵死你。”

陸明霁非但不怕,還挺歡迎:“罵呗,順便切磋一下罵人技術。”

陸明霁嘴毒起來誰的面子都不給。

他在路瓊家裏住那半個月,一天至少得跟小老太太拌三回嘴,早中晚各一次。

那段時間,家裏鬧得要死。

小老太太跟他吵架吵得面色紅潤,人都年輕不少。

但其實陸明霁有在讓着小老太太,就是變着法哄她開心而已。

他這人就不會直來直往對別人好,就像一杯陳年酒釀,所作所為都要細細品味。

路瓊問他:“真要放開罵,你倆到底誰能贏?”

這算是她心裏的一個未解之謎。

陸明霁将抹布四四方方疊整齊:“外婆吧,她不總說她罵過的髒話比我吃的飯都多麽。”

路瓊稍加思考,贊同陸明霁的結論。

陸明霁從不說髒字,他就純嘲諷別人,拐着彎刺別人,小老太太不,她一個村婦,罵街的髒詞都能編輯出來一本新華字典。

兩人一邊聊着天一遍拾掇屋子。

到夜幕降臨,晚飯時間,村長過來叫他們去家裏吃飯。

盛情難卻,席間不斷有人給他們兩個夾菜,一頓晚飯他們吃到最後都要扶牆出門。

度假村距離村子兩公裏左右,兩人撐得很,散着步溜達回去。

到房間,路瓊還是撐,把陸明霁拽進浴室來了場消食運動。

這一天從滬市折騰到青省,趕路趕半天,又做一下午衛生,再以一場情事作為一整天的句號。

從浴室裏出來,路瓊就不複進去之前的精神飽滿。

浴室裏太悶,做到最後路瓊都有點缺氧。

趴在床上,她撈過一個抱枕抱着,阖着眼昏昏欲睡。

陸明霁給她吹着頭發,醞釀好,吹風機調成低檔:“淩晨叫你起來?”

“幹嘛?”

“爬山,看日出。”

路瓊背對着陸明霁,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笑一下,又手動壓下上翹的嘴角,咕哝:“好。”

才十點鐘,遠不到他們日常作息的睡覺時間,不過明天還要爬山,兩人就沒再幹什麽,關燈睡覺。

陸明霁記挂着事情,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着,淩晨三點鐘鬧鐘一響他就起來。

路瓊也沒睡太死,聽到動靜跟着睜眼。

不上班時,路瓊從不化妝,今天她一反常态畫了個精致全妝。

陸明霁在一旁等着,不易察覺地抿抿唇。

兩人就這麽心思各異地出門,借用度假村的一輛車開回村子裏。

爬上陸明霁第一次來找路瓊,路瓊帶他攀爬的那座山峰。

淩晨五點零五分,他們一同登頂。

熹微晨光初露,火紅色的朝霞沖破雲層照亮天際,雲海在腳下翻騰。

路瓊盡情呼吸着家鄉清冷新鮮的空氣,拿出手機,打開相機拍攝模式,記錄下這一刻的美好。

陸明霁在她後方架好一臺小單反,角度、光線都檢查好,無一錯漏。

他走到路瓊身邊,興致缺缺地問:“你是不是猜到了?”

路瓊停止錄像,看向他,別過被山風吹到臉前的碎發:“猜到什麽?”

陸明霁不冷不熱地哼聲:“你是水桶麽,這麽能裝。”

路瓊無辜地笑着:“我裝什麽了?”

“你裝什麽你心裏沒數嗎,你不上班都不化妝的,今天你連睫毛都貼——”陸明霁指控她到一半,收嘴:“算了。”

他破罐子破摔,單膝跪下,在沖鋒衣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

沒有包裝盒,他怕包裝盒太顯眼,就丢在家裏了。

不成想還是被她覺察,她怎麽就那麽精!

還是他演技太爛,太過喜形于色?

陸明霁忿忿不平。

“相機在那邊支好了,在錄,等回家你又有能笑話我的新素材了,但是你只能在家自己看,趁早死了在婚禮上播放的那份心。”

威脅是這麽威脅,路瓊要是不聽,一意孤行要作為婚禮開幕視頻,陸明霁也無能為力。

陸明霁在路瓊面前,是個只會虛張聲勢的陸明霁。

“雖然結婚證都領快半年了,但是別人都有求婚就你沒有,顯得我多沒本事一樣。”少爺連求婚都求的獨樹一幟,不落人下風:“我好不容易想到個滿意的方案,你猜到了你也裝一下。”

“之前那枚戒指不是婚戒,這枚才是。”他正臉扭向一邊,戒指往前一送:“要不要随你便。”

戒指是雙層指環,嵌着一顆顆細碎小鑽,中間最大那顆藍鑽切割成流暢的水滴形。

奢華又高貴。

路瓊忍俊不禁,眼睛一彎,霧氣也漫上來:“随便的話,那我就不要了。”

陸明霁倏然仰起頭,不可置信地瞪她:“你敢!”

他險些跳起來,又按耐住,強調:“你發過誓說會一直喜歡我的,你不能騙我!”

陸明霁激動到眼眶一霎泛紅,蔓延着惶恐不安。

路瓊逗不下去,她蹲下身,和陸明霁高度齊平,伸出左手,無名指對準戒圈,自己戴進去。

戴好,雙手捧住陸明霁的臉頰,溫柔地吻他。

朝陽升高,紅霞漫天。

他們在日出時分,接了一個細膩綿長的吻。

分開後,路瓊與他額頭相抵:“不用裝,謝謝你,我很喜歡這個驚喜。”

“我不要你謝我。”陸明霁小聲要求她:“你說過會一直愛我,你說到做到就好了。”

他無比執拗,像個讨要糖吃的小孩子:“我也不會給你機會出爾反爾。”

路瓊說不會。

她眼睫輕顫:“路瓊會一直愛陸明霁,一輩子不會變。”

陸明霁嗯聲,一滴淚滑落:“陸明霁也不會變。”

2017年8月6日,陸明霁第一次來青省找路瓊。

他見到更為完整的她,了解到她的不易,得知她的夢想。

她帶他爬上環繞在村莊周圍最高的那座山峰,她說總有一天她要走出這裏,去往更大的世界。

2025年8月6日,陸明霁在當年那座山峰的山頂向路瓊求婚。

無論她想去哪裏,他都願意成為她前進道路上的墊腳石,不設期限。

——

縱使愛有千難萬阻,但是對的愛人會永遠站在你的前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