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距離那一晚,過去了好幾天。
10月18日,吳桐去參加婚禮。
婚禮的主角是補習學校的同事,平時只有點頭之交,接到電話時,吳桐頗感詫異。到了婚禮現場,她才知道緣由。原來,新郎是厲氏的部門經理,請她來,權當提前投資。那頓喜酒,讓人食不下咽。
部門經理的婚禮,厲氏總裁不會出席,偉大的林特助再次代表老板前來道喜,新郎見他對吳桐頗為熟識,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是英明的,于是連連跟吳桐敬酒,新娘子也在一旁幫腔,大談平日和吳桐的“交情”。吳桐有些惱了,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白酒,足有四兩,“恭祝二位百年好合,我酒量不行,就這一杯”,當着新人的面一口幹了,“家裏有事,不掃大家的興了”,轉身就走,那666的份子錢,給得真不值!還不如給厲仲謀那個大奸商……
“這……”新人傻了眼,這也太不給面子了。
林特助心中豎起大拇指,不愧跟毒舌老板是兩口子,都懶得給人面子!趕緊給自己的小助理遞了個顏色,“來,來,來,敬新郎官,早生貴子阿”,爛攤子,還得他收拾,這酒的味道……不對。
林特助的小助理人稱“小賈”,神似他的直屬上司,同樣混過街頭,高中辍學後又被厲氏塞進學校回爐,雖然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但那氣質,怎麽都帶着幾分不着調。
小賈跑出酒店,手上拿着酒席上順出來的礦泉水,心中樂開了花:新郎新娘子不地道,除去主桌,別的桌都拿青花瓷二鍋頭的瓶子裝超市賣6塊7一瓶的普通二鍋頭,他當年可是在二鍋頭酒廠幹過的,一發現就把兩桌的酒瓶子對調,他能品得出來,林建東也一定能喝出來。小賈素來瞧部門經理不順眼,可逮着機會上眼藥!哼,小樣,不信這次不成功!
酒店外就是街心花園,對面,厲氏大樓。
吳桐,窩在長椅上,垂着眼簾,抱着皮包,和報抱枕的姿勢,如出一轍。
10月中的帝都,樹葉泛黃,中午時分,陽光正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小賈走上前,“那個,吳小姐,你,還好吧?”這位,分明是喝多了。
果然,吳桐緩緩擡起頭,目光沒有焦距,“你是誰?”
“我師傅讓我來的”。
“師傅?”
“噢,林建東”。
“林特助?”吳桐歪着腦袋,忽咯咯笑了起來,“我認識,厲仲謀的好基友”。
小賈額頭開始冒汗,喝醉的人絕對不講理的,“吳小姐,喝口水”,剛要開礦泉水瓶蓋,傳來鈴聲,吳桐去翻皮包,手腳遲鈍,手機掏出來啪又掉在地上,屏幕上一串電話號碼:138……1030。吳桐俯身去撿,一頭栽進小賈懷裏,不省人事。
林建東從酒席脫身,一進街心花園,就見厲仲謀坐在長椅上,吳桐枕着他肩頭,睡着。厲BOSS一手握着人家的手,一手翻看本書:《萬歷十五年》,老板的品味,又升華了。
林特助回想起剛才接到老板那通奇怪的電話:
“賈樹青酒量不錯?”
“我徒弟嘛,白酒八兩起步”。
“青島建辦事處,讓他去,明天報道”。
“喂,厲總,為什麽阿?我好不容易才找……”
“你也想去青島?”咣,電話挂斷。
林特助感慨:乖徒兒,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吳桐是渴醒的,胃裏火燒火燎。面前就擺着一杯茶,她最愛的碧潭飄雪,溫的,忙喝了多半杯,才顧得上環看四周。
怎麽是厲氏26樓的休息室?
她記得出了酒店,坐在街心花園裏,後來,似乎看到一個很像林建東的人。打開手機,一個未接來電——厲仲謀。
沙發前的茶幾上立着一個禮品盒,旁邊整齊疊放着包裝紙,樣子有些熟悉,那晚在公寓看到的那個?
盒子裏,處女座黃金聖鬥士的聖衣,需要自己動手安裝。
送給自己的?吳桐自問,手卻伸向黃金聖衣,她超迷處女座的沙加,佛陀轉世,聖鬥士中最接近神的人。
夕陽西下,吳桐靠着沙發、盤腿坐在茶幾旁,動手組裝黃金聖衣,林建東推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你可算醒了”,林特助不知該怎麽稱呼她,“吳小姐”、“厲太太”或是“童童的媽”?“茶水我都換了三四杯了”。
吳桐停下手裏的活兒,起身,“真不好意思,中午喝多了”。
“你繼續,你繼續”,林建東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真瞧不出,你酒量可以阿,有潛力”。
“哪裏”,吳桐,坐回沙發,有人在時,她總是規規矩矩的,“你送我上來的?”
林建東趕緊搖頭,真要是他抱上來的,估計早發配非洲了。
“那,這個玩具……”
林特助手指樓上。
“噢”,吳桐将頭發順到耳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林建東拿起接近完成的黃金聖衣,沙加雙手合什,處女座的絕技——天舞寶輪,“你愛好挺特別的,我還以為女孩都喜歡衣服化妝品什麽的,你小時候不看白雪公主跟灰姑娘嗎?”
“看啊”,吳桐抱過個抱枕,“可是,童話只是童話”,她也向往童話裏的愛情,但她比同齡人更早明白,現實,不會有童話。
“不愧是名牌大學畢業的,說話就是有哲理”,林建東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厲總讓我問問你想吃什麽,他那有個會,一時半會兒完不了”。
“不用了,我待會就走”。
“哎呦喂,你中午喝酒那會不是挺豪爽的嗎”,林建東越瞅他倆,越覺得像一家子,都夠別扭的,“厲總呢,一有空就下來一趟,剛才要不是開會,這會兒進來的就是他,不是我。吳桐,我跟他十年,沒見過他對哪個人,花這麽多心思”。
“那還,真榮幸”,吳桐端起茶杯,水涼了,茶葉也變得苦澀,厲仲謀,大概有點喜歡她,哪種喜歡?“喝粥吧”。
晚上九點,厲仲謀送吳桐回家。童童接去老宅住,吳桐就會回自己的家,沒有童童,他們似乎也沒有在同一屋檐下的必要。
吳桐手上拿着組裝好的處女座黃金聖衣,她最喜歡的沙加,上大學時,在西單77街看到這款聖衣玩具,老板開價588,她沒舍得。現在,她有了一款更精美的,卻是厲仲謀送的。多年前覺得遙不可及的人,就坐在她旁邊,期盼的幸福,仿佛觸手可及。
“為什麽喜歡,這個”,前方紅燈,厲仲謀壓低車載音樂的音量。初中時,學校風靡這部日本動漫,可他沒時間,自己永遠有上不完的課程、念不完的書,他和同學的關系,很疏遠。唯一能放肆的時間就是在球場上和陸岳峰一較高低,還有他很讨厭的那個人。
“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又不是寫論文”,吳桐仍盯着黃金聖衣,沙加舍身進入冥界那集,她看哭了。
車左側駛來一輛白色瑪莎拉蒂,夠招搖的。車窗落下,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鬼子六,好久不見”。
厲仲謀只掃了對方一眼,眼裏滿滿的不屑。右邊的吳桐正要側身,紅燈轉綠燈,瑪莎拉蒂飛奔出去,馬達聲轟鳴,“怎麽了?”
“一個不相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