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難忘 - 第 42 章 ☆、章

? 屍體腐蝕嚴重,已經無從辨認。一切等警方的DNA比對結果。

厲仲謀不敢回家,他不敢面對童童,他騙童童說自己出差,卻去了吳桐的家,那個小巧而溫馨的房子。

“我錯了”,厲仲謀的眼淚終又落了下來,桌上是拼好的黃金聖衣,沙加端坐在蓮花臺上,雙手結成法印,無盡的嘲諷。

林建東默默扶他的肩膀,此時此刻,一切的言語都蒼白無力。

鈴聲響起,厲芷寧的電話,“你在哪裏,為什麽不回家?”質問。

“回家?哪個是我的家?”

“你在為那個女人傷心!”厲芷寧的語氣永遠是強硬的,“那個女人騙了你,都是她咎由自取,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傷心!”

“她叫吳桐,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傷心,是因為這個世界,只有她真正愛過我,母親大人”,母子間一如往常的惡語相對,厲仲謀再沒了力氣去說些什麽,直接挂斷電話。

“是我親手摧毀了她所有希望”,代價是痛徹心扉,“她說情願從來不曾認得我,現在,我,懂了;她說愛上我,後悔了”。

“關心則亂,仲謀,你真正在乎的,只有她”。

暖融融的燈光下,一個男人流淚,另一個男人卻只能給他無聲的安慰。

那一刻,林建東明白,從未動過真心的厲仲謀,這次是栽了,栽得徹徹底底。

三天之後,DNA檢驗結果出爐,死者,不是吳桐。

厲仲謀專程回老宅,拿出當初和吳桐簽的婚前財産證明給厲芷寧看,厲女士冷笑,“這能證明什麽?她要的根本就是整個厲氏。你就不應該跟她去民政局”。

“從前您讨厭林迪,現在又這麽恨吳桐,到底是因為她們心懷不軌,還是因為她們一個比一個更像蔣伯母!”

“你放肆!”兒子的話徹底激怒了厲芷寧,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敗筆。

“您恨蔣伯母奪走了您最心愛的男人,所以您連帶恨上所有跟她像的人。林迪,您說她戲子無情;吳桐,您說她居心叵測。瞎了眼的人是我才對,居然會相信那些所謂的照片!”

“做大事的人,就不該有兒女情長。仲謀,你該做的是把厲氏發揚壯大”。

“成功之後呢?像蔣伯父一樣,天天對着照片來思念妻女?或者像您一樣,在仇恨中度過後半輩子?”

“這些話,居然從你口中說出來,這就是你對待長輩的态度嗎?仲謀,你太讓我失望了”

“就為了不讓您失望,從小到大,我的字典裏就沒有快樂兩個字”,厲仲謀滿身疲憊,“三十四年裏,唯一的幸福時光是在蔣家和吳桐家。我錯過了太多次,希望這次,不會太晚。順便通知您,那天民政局系統故障,吳桐,依然是厲太太,永遠的厲太太、唯一的厲太太”,挺身走出那扇豪華的大門。

厲芷寧氣得臉色煞白,兒子的一番話等同于撕破臉。她是天之驕女,□□中下放,吃盡苦頭,不得已嫁給一個教書匠。為了回城,她毫不猶豫選擇離婚,卻在回程時發現自己懷孕了。而曾經的戀人蔣偉東也有了愛人,居然是下九流的戲子。于是她生下孩子,她要讓世人都知道自己的孩子會比任何人都要成功。這個孩子果然很優秀,可從什麽時候起,他們母子間早就形同陌路,她的所作所為,究竟哪裏錯了!

厲家恢複了平靜。起初還哭鬧不停的童童不再問媽媽去哪兒了,小孩子卻不時跑到書房裏,拿着毛筆歪歪扭扭寫大字。

2013年的最後一天,姚子辰在機場被警方帶走,罪名是涉嫌□□交易。

厲仲謀曾去看守所,已經淪為階下囚的姚子辰依舊嚣張,“傻女人”,聽到吳桐的名字,他只有短短三字的評價,眼角卻留下一滴淚,他抓住鐵欄,怒視厲仲謀,“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我詛咒你,這輩子都找不到她!”

厲仲謀,平靜的坐在鐵窗外面,“如果我還能牽起她的手,我絕不會放開,一輩子都不放開”。

“呵呵”,姚子辰譏笑,“說什麽愛她,你不是一樣信不過她。說到底,你我都是一樣的,自私、無情”。

“如果沒有她,我跟你,沒有分別”,厲仲謀探身向前,露出脖子上的三環三色戒指,他和姚子辰,只隔着一道幾公分的鐵窗,卻身在兩個世界,“不過,我比你幸運”。

姚子辰身子向後一靠,又是那幅玩世不恭的模樣,“就算找到又怎麽樣?你的下場不會比我好。我等着看你們兩個人痛苦一輩子!”咬牙切齒。

厲仲謀起立,俯看鐵窗背後的發小,“她等了我12年,而我還有幾十年去守護她。姚子辰,我會讓你看到,厲仲謀和吳桐,有多幸福”。

2013到2014,1314,一生一世。

新年第一天,你在做什麽?

這是吳桐離開後第50天。

厲仲謀坐高鐵南下,目的地:南京。

這趟行程只有陸岳峰知道,童童在他家。陸先生善心大發,把他送到車站,分開前,提議:“這麽找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要是不覺得丢人,上網吧”。

“等我回來再說。你的事情,考慮怎麽樣了?”

“讓我再想想”。

“別像我一樣”。

“嗯”,陸先生難得一臉嚴肅,“老六,我累了,想找個媳婦兒踏踏實實過日子。可陸家那群混賬王八蛋見不得我過好日子的”。

“還是那句話,離開陸家吧。大不了,我這個未來親家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收留你”。

“我去…你哪兒涼快哪呆着去…”額頭三道黑線劃過,陸岳峰扔掉煙屁股,趕緊上車。不怕厲仲謀面癱,就怕面癱講冷笑話,真特麽冷。

還未來親家?想得美…不過,讓童童入贅還可以考慮…

長長的月臺,厲仲謀朝1號商務車廂走去。

24張真皮軟席,票價1400元。

臨近春運,商務車廂裏仍空了一大半。每張座椅配備寬大的私密罩殼,剛打開閱讀燈,“仲謀?”回頭,曹國輝。

列車緩緩駛出北京南站,一路南下。

北京到南京,4個小時。

科技上的進步拉進了城市之間的距離,卻讓人與人之間更加疏遠。

“您到哪裏?”終點站是上海。

“蘇州”,曹院長拿出手帕擦拭眼鏡上的濕氣,身上的羊毛馬甲他穿了多年,衣兜裏仍是那只鋼筆,如影随從,“你在哪站下?”

“南京”。

“好地方”,曹國輝戴上眼鏡,“我的父母就是在南京認識的”。

厲仲謀聽說過一些曹家的事,相當傳奇,堪稱寫實版《潛伏》,他的父母從假夫妻變成真夫妻,解放後,也因卧底工作受到牽連,先後下放,至死都沒再見上一面。

一個時代的悲劇。那個動蕩的年代,一次分別就可能天人永隔,現在,還好,至少還有希望。

快下車時,曹國輝送他到門口,“祝你,心想事成”。

跟着人群走出火車站,厲仲謀深吸一口氣,南方特有的濕冷。

高樓大廈之間,一條老舊的巷子。這裏是吳雪生活過的地方,把吳桐撫養長大的女人也曾在這條巷弄裏住了十多天。

“用手兒接過梨花盞學生大膽把話言

甲子年間開科選 山東來了一生員

家住曹州并曹縣姓黃名巢自舉天”

……

巷子深處傳來老唱片的咿呀之聲,京劇《珠簾寨》,兩位老生李克用和程敬思之間的經典對唱:

“一見珠寶帳中擺李克用心中笑顏開

上有蟒袍和玉帶 鳳冠頭上插金釵

明明知道裝不解假意兒上前問開懷

賢弟清官數十載此寶打從何處來”

……

時至中午,家家飄出菜香。

37號,認得吳雪的那位老人家的房子,大門緊鎖。

旁邊的38號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收拾爐子裏的煤渣。

“先生,旁邊這家的人去哪兒了?”

“老太太上午接去女兒家享福咯”,男人端起爐子上的砂鍋進屋。男人的老婆瞥見外面的厲仲謀,“怎麽回事,早晨來個美女,這會兒又來個帥哥”。

“管那麽多幹什麽,吃飯”,男人盛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拆遷,這破地方都住了二十年了”。

錯過夫妻對話的厲仲謀,呼出一團哈氣。他知道吳桐的母親不是吳雪,可冥冥之中,總覺得南京和吳桐有些關系。或許岳峰說得對,大海撈針找下去,不是個辦法。

吳桐,你在哪兒……

巷弄的另一端,快餐店裏,一個清瘦女人對着張書簽發呆,上面只歪歪扭扭幾個字:厲仲謀 公歷二零一四年一月一日。

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