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有做夢,睜眼我已坐于案前,對面坐着允禮,我正和他對弈。
蘇培盛進來了:“皇上,敬嫔娘娘身邊的如意來了,說是華妃娘娘在閑月閣外鬧開了。好像是疑心有人擅自闖入了閑月閣私會眉莊小主,說要進去查處呢。”
我有些頭大,沒想到剛剛重生就又要去看戲了:“簡直一日不得安生!”
允禮笑着扔下棋子:“皇兄又要忙碌了,那臣弟先行告退了。”
“無妻一身輕,朕倒真羨慕你。”
“臣弟還以為皇兄是在為這局死局而苦惱。”
“朕今夜定破此局,你不許走。”
“皇兄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如這樣,留着明日再下?”
“那你今晚不許出宮,朕明日下了朝跟你再接着下。”我讓蘇培盛收拾一間屋子給允禮。
我來到了閑月閣外,華妃氣勢洶洶地帶了一幫人将芳若、崔槿汐幾人堵在了閑月閣外,正和她們争論着要進去一看。
“皇上駕到!”衆人忙跪下行禮。
“什麽事這樣吵?”
見我問起,華妃有些得意:“臣妾聽聞有人違抗聖旨,所以特來徹查。”
這時,甄嬛、敬嫔相攜而出,向我行禮,接着又向華妃行禮。
華妃臉上失了神色,驚問:“你怎麽在這兒?”
“否則嫔妾應該在哪裏啊?嫔妾在和敬嫔娘娘作伴呢。”甄嬛臉上露出計劃得逞的笑容。
甄嬛和崔槿汐二人一唱一和,崔槿汐奉命來送東西給沈眉莊,甄嬛則一直跟敬嫔在一起,聽到陣仗才出來。
這個笨蛋,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
“華妃不在清涼殿,到這兒來做什麽?”
“臣妾聽聞有人擅闖閑月閣,擅自探視被禁足妃嫔,所以特來查看。”她越說到後面越沒有底氣。
我記得這時她應該還沒有恢複協理六宮之權吧!我問了一句:“有皇後的手令嗎?”
“臣妾急着趕來,還未來得及求皇後的手令。”
“朕禁足沈答應的時候說過,非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許探視沈氏,你忘了?”見她答不出話,我接着問:“那你搜宮結果如何?”
“掌事宮女芳若阻攔,臣妾還未一見。”
“很好,不愧是朕禦前的人!”
芳若道:“奴婢謹遵皇上旨意,不敢有違。”
敬嫔道:“皇上,華妃娘娘一向行事果決,必然是有證據才來的,不如去閑月閣查上一查,一來娘娘不必白跑一趟,二來這事情也有個交代,皇上意下如何?”
甄嬛道:“沈答應深受囚禁之苦,若還背上違抗聖旨、不尊皇上的罪名,臣妾也實在不忍心。還請皇上派人入閑月閣查一查,好還沈答應清白。”
“也好,蘇培盛,你帶幾個人進去瞅瞅。”
搜查的結果自然是除了沈眉莊和幾個宮女外別無他人。
華妃當即跪下:“臣妾惶恐,誤聽人言,才引起今日誤會,萬望皇上恕罪。”
甄嬛一幹人如看戲一般難掩笑意,我心中暗想系統怎麽讓我重生到了此時,難道事情另有轉機?
我心中已有主意,便依舊像前世一樣斥責了她幾句就走了。
回到勤政殿,我找來夏刈,給了他一張字條,上面寫着“回馬槍”三個字,我叮囑讓他想辦法送到華妃手上,并全程盯着,閑月閣那邊一有動靜就回來禀報。
哼!甄嬛,敢算計我的女人,朕定要讓你原形畢露!
我看着眼前那盤棋局,想找允禮繼續下,卻尋不見他的人。
我在勤政殿等了許久,夏刈還沒回來,卻等來了華妃,甄嬛、允禮一幹人也被帶了上來。
“怎麽回事?”
“臣妾适才正要回去,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便原路返回了,卻瞧見莞貴人正從閑月閣裏面出來,臣妾悄悄跟上去,不想卻不見了人影。後來聽到荷花池旁一條小船上有動靜,派人查探之後才發現莞貴人正和果郡王在一塊兒!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損皇上清名,皇上可要嚴懲吶!”
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我冷眼射向甄嬛和允禮,二人忙跪下,同時開口。
我示意允禮:“你先說。”
“皇兄恕罪,是臣弟見有侍衛巡邏,怕莞貴人被人發現解釋不清,這才拉了她一把。”
甄嬛忙解釋道:“是果郡王私自拉了臣妾上船的,臣妾無力反抗,只得……”
我冷笑一聲:“老十七,這就是你一心想要維護的女人!”
允禮聞言,臉上露出了落寞的神色,還是替甄嬛維護:“都是臣弟一人之罪,還望皇兄不要降罪于莞貴人。”
我心中已怒極,臉上卻露出笑意,拍手稱快:“好啊!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兒!說,你們是何時開始的?”
甄嬛急了,膝行上前欲抱我的大腿:“臣妾沒有!”
我推開了她:“果郡王之事,你尚可說是他一廂情願,但私自探訪沈氏之事你又如何狡辯?朕剛剛重申過,你竟敢違背旨意,還設計陷害華妃!朕看你真是心機深沉!”随即下旨:“既然你跟沈氏如此姐妹情深,就進去和她一起作伴吧!傳旨,莞貴人,褫奪封號,降為答應,禁足閑月閣。蘇培盛,叫上幾名大內侍衛,包圍閑月閣,朕倒要看看日後還有誰敢私自探訪!”
甄嬛能進閑月閣,必然是買通了芳若,這手都伸到禦前來了,當真了得!我思想前世我彌留之際,是如何被她算計,如何落得個衆叛親離、孤家寡人的下場的,心中越發覺得這樣的女人不能留。
我不顧甄嬛的求情,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允禮,吩咐:“送果郡王出宮!日後沒有旨意,不準随便入宮!”
我轉而安撫華妃:“今日之事你立了大功,朕即刻就恢複你的協理六宮之權。只是此事傳出去畢竟有損皇室威嚴,你知道該怎麽辦吧?”
“臣妾明白。”
入夢,是在養心殿,我請年羹堯和華妃吃飯的場景。醒來就得知年羹堯打了勝仗,凱旋回朝的消息。
這次重生又是為何?讓我再被年羹堯氣上一回嗎?想起前世他那般狂悖行徑,我頭都大了。
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改變,我請了年羹堯帶上他妻子一同到翊坤宮用午膳。在這之前一天,我去了一趟翊坤宮,旁敲側擊地想讓華妃勸她哥哥收斂一些。
“你哥哥平定了西北叛亂,近日還朝了,你們兄妹可以團聚了。”
“臣妾早就聽說了,替皇上高興了半天呢。”她難掩笑意。
我感嘆道:“你們家如今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啊!”
她一愣:“鮮花着錦,烈火烹油?臣妾讀書雖不多,但也知道這兩個詞不是什麽好詞,有盛極必衰的寓意。”
我盯着她:“沒錯,朕用這兩個詞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你可知道韓信的典故?”
“聽說過,韓信是漢朝開國名将。”
“韓信為漢高祖打下了漢家一大半的江山,異姓封王,可謂功高蓋主。可最後為什麽落得個死于婦人之手的下場,你知道嗎?”
她臉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我接着說:“就是因為韓信不知收斂,自恃功勞,擁兵自重,屢屢觸犯漢高祖的底線。漢高祖為了國家的穩定,默許呂後處死了韓信。”
我本來想跟她講藍玉的典故的,但想想還是韓信有名一點,而且拿罪大惡極、下場凄慘的藍玉跟此時的年羹堯比,怕傳到年羹堯耳中會不忿,反而心生反意。
“朕聽到很多傳言,說你哥哥出征在外,俨然是‘西北王’的姿态,在西北大權獨攬,作風奢靡,做了許多僭越的事。這些天朕也收到了許多彈劾他的奏折。”
“哥哥他……”她正要解釋,被我止住了:“你哥哥是朕的潛邸舊臣,為朕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朕也對他深為倚重,希望能和他成就千古君臣恩遇之美名。但若他再這樣下去,勢必有朝一日會辜負了朕的厚望。朕跟你說這些就是希望你替朕多勸勸他,有些話朕不好開口,但你作為他的親妹妹,你的話他自然會聽進去幾分。”
她若有所思:“臣妾知道了。”
家宴當天,年羹堯推辭起來:“臣是外男,不敢擅入後宮。”年羹堯都知道的道理,允禮卻不知道,仗着我發現不了,一次次地突破我的底線!
“無妨,朕準你破一次例。”
翊坤宮,我前一天就通知了華妃,她自是淩晨就起來吩咐小廚房備菜了。桌上一半是我愛吃的,另一半據她所說是她哥哥嫂嫂愛吃的。以往我來吃的每頓飯都是如此,大多是我愛吃的,她自己愛吃的很少上桌。
“怎麽不備些自己愛吃的?”話問出來,她有些愣神。我吩咐道:“蘇培盛,今兒禦膳房新做了一品龍舟鳜魚,還有一道點心金絲燕窩卷,朕記得華妃愛吃,你去拿來。”
她很是感動:“皇上日理萬機,還記得這些小事?”
我笑着拉起她的手:“你的事便不是小事。”
年羹堯在一旁看着,大笑起來:“皇上與華妃娘娘鹣鲽情深,如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臣看了甚是感動啊!”
華妃埋怨起來:“哥哥,這是在禦前,你可別亂說話!”
我笑着擺手:“無妨,你哥哥說的是實情!”
四人圍着方桌坐定,我開口道:“今兒是家宴,不必拘禮,動筷吧!”
因不再向前世那樣分桌吃,少了些繁瑣禮儀,再加上他妻子蘇氏在旁,年羹堯收斂了許多。飯桌上氛圍融洽,其樂融融,還真有一家子的味道。
飯後,我起身道:“亮工,跟朕去養心殿商讨一下西北用兵的事。你妻子就留下來陪世蘭說會兒話吧。”
這回,年羹堯依舊推薦了次子年富擔任主将去平定卓子山叛亂。
晚上,蘇氏也回去了,我來到翊坤宮,華妃跟我說:“臣妾已經按照皇上的意思跟嫂嫂說了,嫂嫂答應回去會好好勸導哥哥收斂行事的。”
我有些擔憂:“你哥哥那個性子,連你父親的話都不當回事,聽得進去你嫂子的話嗎?”
她笑着替我捏肩:“皇上放心,哥哥就算是頭老虎,世上若還有能伏虎之人,那便只有嫂嫂了。哥哥在嫂嫂面前那是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呢!”
我說今天家宴年羹堯怎麽那麽收斂,原來還有這一層!看來請蘇氏一起來真是個明智的決定。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哥哥堂堂一個撫遠大将軍,還是個怕老婆的!”
果然,這次年羹堯沒有像前世那樣坐在養心殿外喝茶、見到果郡王不行禮的種種狂悖行為了。
前世的我一直覺得華妃和她哥哥是一體的,若是她知道我對年羹堯的忌憚而去告訴他,或許會激得他心生叛意,所以一直沒能和她交心,也沒有過讓她勸年羹堯收斂的事。這次嘗試之後我才發覺前世的自己太不了解她了,在她心裏,我才是第一位。如果她哥哥要造我的反,只怕她會第一個站出來大義滅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