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女的初選設在縣衙,只需要登記繡莊和繡女的名字、家中的織造規格,再拿出一匹繡莊的成品絲綢即可。前來報名的人不少,芷清陪着八爺爺到了縣衙就等在外面,和登記完畢陸續出來的繡女站在一起。
沒多久,木蘭、春綢、紫蘇、茯苓都從縣衙裏出來了,幾個人在一起有說有笑地等着結果。她們都很有信心,初選而已,應該都會被選上,只是不知要上織繡擂臺的究竟有幾人。
謝棄塵與八倍蠶一一過目了各家繡莊的絲綢,經過商量才命縣令貼出告示,榜上有名的只有四家:錦繡山莊、洛神莊園、花兒錦和浣花院。織繡擂臺會在三日之後舉行,要比纰絲、穿針、織繡還有繡品展示。
木蘭趕着回家告訴她爹娘這個喜訊,所以她們幾個人又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回家去了。縣衙外圍滿了看告示的人,芷清和春綢一起往人群外擠,“春綢姐……”
她正要再次恭喜她入選,不料卻瞥到巷子口站了一個人,正在往縣衙這邊看。那高大的身影,桀骜的神情,還有總是挂在唇角的笑容……芷清心中一驚——是多倫,他在魏國!
她趕緊低下頭,拉着春綢往一邊走。春綢看她臉色不好,着急地問:“芷清,你怎麽了?”
“春綢姐,那邊人少,我們走那邊進縣衙,爺爺一定在等我們了。”芷清抓着春綢的手急匆匆地趕緊轉身。她不想讓多倫發現自己,不僅是因為不想跟柔然有什麽瓜葛,更因為她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
巷子口靠着牆的多倫似有所覺,他一錯眼神,眼前一閃而過,捕捉到了一個側臉。那種熟悉感……多倫心中一跳,想都沒想地沖過去,他橫沖直撞地擠進告示旁的人群,來來回回地仔細尋找,四周都是人,卻統統不是他熟悉的那張臉。
臉上的慌亂和迷茫漸漸被落寞取代,多倫苦澀地笑了笑,“一定是我眼花了,怎麽會看見黎朵呢,她已經死了……”沒了看熱鬧的心情,他牽過巷口的馬,悵然若失地離開了縣衙。
……
雖然被勾起了傷心事,但多倫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從柔然到魏國是為了尋找辛夷花背後之人,所以第二天,他照舊在五鳳谷裏四處探查。一大早,他先去了花兒錦,院子裏沒有人,他慢慢走近繡房,卻看見曾經想跟他買馬的女孩兒正在刺繡。
多倫聽人叫她木蘭,她也有一雙巧手,尤其織繡時專注的神情很像一個人。他微微一笑,又走近了一些,看到木蘭正在繡的花,不由得驚嘆道:“喔啊,你看你繡的花連上面的蜜蜂都分不出來。”
木蘭擡頭看向發出誇張贊嘆之人,不禁皺起了修眉,有些愛搭不理,“是你啊,有什麽事嗎?”
多倫勾了勾唇角,“我想買一些繡着花朵的絲綢,你們這兒有嗎?”
木蘭收了手裏的繡品,站起來,道:“那你算是來對了,五鳳谷裏就屬我們花兒錦繡的花最好。”
多倫卻不太相信的揚揚眉,“那你們這兒什麽花都有嗎?”
“牆上有繡好的繡品,這裏還有本圖樣,只要你說的出來,我們就能繡。”
“不可能吧?”多倫接過圖樣,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就放在了桌案上,“你們這兒的花樣太少!”
“這還少?”木蘭看他不像是來買絲綢的,心裏有些着惱,心想,這個人怎麽回事啊,上次不肯賣馬,現在還說花兒錦的圖樣少。“你到底買不買絲綢?”
“買啊。”多倫在繡坊裏打量了一圈,走到放着絲綢樣子的貨架前,随便一陣亂點,“這個要一匹,這個要兩匹,還有這個,兩匹,下面那個一匹。”
木蘭見他真的買絲綢也規規矩矩跟他談起了生意,“我都記住了,不過我們花兒錦可能要晚點交貨,不知你能不能等?”
多倫四處東看西看,随口應了一聲,“哦!”但馬上又反應過來,“啊?為什麽要晚交貨?”
“我要參加織造和親圖的繡女選拔,所以這幾天沒空。”
“你也要參加和親圖的比賽!”多倫并不太理解地看着木蘭,從那一日謝棄塵頒布織造和親圖的诏令後,五鳳谷好像人人都關心這個問題,一心想把和親圖繡好。
木蘭看他這麽驚訝只是自信的一笑,“當然了,和親圖是國家大事,我當然希望自己能出一份力!”
多倫看着木蘭臉上的神采忽然一愣,想起了當初在草原,黎朵也是這樣自信滿滿地告訴他,她在為吳提拖延時間。他們說話時總是很輕松自然,她總能猜到他在想什麽,盡管她從沒承認他們是朋友。多倫恍惚地拉回思緒,輕輕地說:“你跟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兒很像。”
木蘭奇怪地看看他,問:“我們長得像?”
“不是。”多倫搖頭,道:“是感覺像,特別是你方才繡花時的樣子。”他又忍不住一笑,“脾氣也有點像,都那麽倔。只要她想做的事,千方百計也要做到。”
木蘭忍不住好奇,“你說的人是誰,在高車?”
“哪裏也不在……”多倫皺了皺沒有再說下去,反正沒有辛夷花的線索,他說了句“不打擾了”就離開了花兒錦。
……
三天很快就過去,繡女的公開選拔也終于開始了。春綢、茯苓、木蘭、紫蘇抱着自己的織繡作品依次上了特別為比賽搭建的臺子。場下除了這四家織戶,五鳳谷裏和她們相熟的親朋、顧客還有其他繡房的人烏丫丫占了一大片人。多倫也混在裏面,待謝棄塵、八爺爺上臺坐定,縣令一聲令下,鑼聲響起,比賽開始。
“第一輪,纰絲!”
五鳳谷裏,一場織繡技藝的比賽正在上演。然而在洛神莊園,芷清讓人拿來了絲、繡針、做底繡的絲綢還有香爐和香。她雖然不想參加選拔,但她也想知道自己和春綢、木蘭、茯苓、紫蘇相比,技藝孰高孰低。
半柱香為限,纰絲……
半柱香為限,穿針……
時間不限,現繡……
擂臺上,已經進行了三道科目,無論是纰絲、穿針、現繡都是木蘭更勝一籌。馬上要進行第四道科目,每位繡女要呈上一副能體現她們繡藝的最好作品。春綢是一副紅衣仕女圖,紫蘇是一副貓兒戲球圖,而茯苓繡的翠竹氣韻動人堪稱佳品。
無論臺上臺下,大家都在期待木蘭的作品,當呈上卷軸時,八爺爺笑着将圖展看,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是一副普通的辛夷花織繡圖。認識和了解辛夷花的人頓時臉色大變,魏國明令全國禁辛夷花,禁種、禁繡、禁入畫,然而現在,眼前就有一副辛夷花的繡品。
謝棄塵當場寒了臉,他一拍桌子,“來人,将花木蘭拿下!”
芷清完成了三道科目,至于第四道科目卻沒有準備,她之前的每一幅作品都是用心繡的,都能很好地展示她的繡藝,所以毋須準備。她一直坐在花園裏等着爺爺和春綢回來,希望可以聽到比賽結果,卻沒想到,她等來的确實木蘭入獄的消息,就因為她繡了辛夷花。
木蘭被收監,好好的織繡比賽不了了之,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回到縣衙,謝棄塵第一個就是審問陳縣令,他要知道這五鳳谷裏到底知不知道朝廷的禁令,有沒有人曾提及、私種辛夷花。陳縣令被謝棄塵迫人的眼神吓得說話直哆嗦,他再三保證、指天發誓,五鳳谷裏絕沒有出現過辛夷花。之後,謝棄塵又提審了花木蘭,雖然他威懾施壓,但木蘭言之鑿鑿,那辛夷花并非她所繡,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謝棄塵對木蘭言辭逼問而且毫不留情,但其實他心裏也存有疑惑,認為木蘭很可能是被人陷害的。按大魏律例,凡牽扯辛夷花者,殺無赦。他是大魏的将軍,不得不從,但在殺人之前,他也要盡己所能查明真相。
他親自到花兒錦看了木蘭平時的手藝以及那張牡丹圖的圖樣,又到天星堂向羅昭查問,接着又到了洛神莊園找八倍蠶,想請他幫忙看出這副辛夷花織繡出自何人之手。
聽說木蘭被關的消息,這會兒又有人禀報謝将軍來訪,芷清匆忙去了前堂,躲在內側偷聽爺爺和那位謝将軍說話,可惜爺爺說針法太普通,很難分辨出來是誰繡的。芷清不禁失望,她也瞥了眼那副圖,真的太普通了。
“先生,謝某這就告辭了,我還要再去查一查跟花兒錦有所往來的商鋪。”
“謝将軍請便。”
謝棄塵站起來,八爺爺起身相送,他轉過身時,芷清正好擡頭,看清了謝棄塵的側臉,“是他!”如果一個人曾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一定不會忘了他長什麽樣子。
看那人步履匆匆地離開,芷清忍不住為木蘭擔心。謝棄塵戎馬出身,殺人對他根本不算什麽,辛夷花是皇家禁令,若他為皇命是從,殺一儆百,那木蘭恐怕……
事情正如芷清所料,謝棄塵查證無果,決定明日午時三刻問斬木蘭。
夜色已深,洛神莊園的人都已經睡下,花弧和賈纭兩夫婦風風火火的趕來,驚醒了八爺爺和睡夢中的芷清。八爺爺不忍他二人跪在地上苦求,答應明日一早聯名五鳳谷裏所有織戶為木蘭作保,希望能争取一線生機。芷清站在房門口看着花爺和纭姨,她凡是求安穩不願強出頭,但這一次,她得想辦法就木蘭。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為已經表現很明顯男主是誰了,原來大家沒看出來,或許也是不想承認吧。男主是謝棄塵,至于多倫和吳提,請大家慢慢往後看吧。其實我不喜歡劇透,我看文時喜歡跟着情節走,因為整個故事的發生發展都是一個過程。我知道男主不是多倫可能有人很失望,但是我在最初設定時已經決定了,所以希望喜歡這個故事的人繼續支持我吧!
頂着鍋蓋跑了,不要砸我啊……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