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傳奇]女兒情 - 第 46 章 軍中相見

落日黃昏,大漠被染上了一層金色,萬裏長空不見一絲雲影,唯見天邊霞光。此時身處魏國軍營的芷清并沒有大漠孤煙直的雄闊之感,反而覺得漠漠風沙中帶着思鄉和寂寥的味道。

那日,芷清和柱子離開溧水河一路往南行了幾裏,就被後面趕上來的柔然兵圍住了。柱子起先以為多倫使詐害他們,但是這幾個柔然人是要他們的命,芷清知道他們不是多倫或者吳提的人,那麽就只可能是少頓派來的。丞相金蠶子為什麽要殺她?芷清隐隐覺得自己已經深陷在他争奪汗位的陰謀中,如果她死了,吳提一定會更狠多倫。

這次的歸途可謂九死一生,柱子受了傷要對付五六個柔然士兵,若不是有多倫給的弓弩,他們倆恐怕不能活着回來了。盡管如此,柱子為了救芷清,胳膊和腿上都受了刀傷,尤其背上挨的一刀最重。柱子拼死殺了幾個柔然兵,芷清帶着滿心恐懼,顫巍巍地扶他上馬,兩人快馬奔馳了兩個多時辰,才看見魏國的營地。

芷清攙扶着柱子踉踉跄跄回到了尉遲幢,衆人見到滿身是傷的柱子都異常高興和興奮,特別是尉遲幢主對柱子贊賞有加。柱子趁機跟尉遲幢主說芷清是路上救他的山戶,他們被柔然人發現蹤跡一路逃了回來,希望幢主能收留她。尉遲幢主打量了芷清一眼,雖覺得她弱不禁風,但他正在興頭上,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後來,因為頂撞幢主被關的木蘭放出來見到柱子,激動地拉着他大哭,結果一擡眼看見芷清,哭聲立時就卡在了喉嚨裏。幸虧柱子及時一把抓住她,不然烏泱泱一百多號人看着,但凡木蘭說一句話,就都露餡了。只是柱子傷得太重,等木蘭和芷清反應過來,他已經暈了過去。

現在一身厚重粗布軍服做男人打扮的芷清化名洛青,是尉遲幢的一名火頭兵,每日架鍋做飯,平常也不太和人說話,過了這些日子倒沒被人發現馬腳。軍營不是個好待的地方,周圍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随時得小心自己會不會露餡,芷清才當了幾天兵就覺得日子過得實在水深火熱。

“洛青!他奶奶的,你給老子快點!”站在竈前發愣的芷清被一嗓子吼聲吓了一個激靈,她回身一看,是竈頭,一個矮胖黑壯的男人,叫魏勇。

芷清第一天被幢副領來交給魏勇時,他老大不樂意,現在尉遲幢缺人手,連火頭兵都被編進打仗的隊伍裏,原本他手底下就剩一個瘦得跟豆芽菜一樣的小布頭,現在可好,來替那個豆芽菜的是個還不如他的小白臉。魏勇心裏那個氣呀,心想難道吃飯不重要,沒人給那些兵準備口糧,他奶奶的還打個屁仗。

在魏勇眼裏,芷清那點力氣就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嬌小姐一樣,所以從看見她到現在就覺得她礙眼,怎麽看怎麽煩。芷清自己心裏也清楚魏勇看不上她,也知道這黑胖子心裏還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被他一吼,趕緊應聲,粗聲道:“竈頭,馬上就來!”

她費了吃奶的力氣才搬着一大筐蒸好的饅頭走過去,魏勇看見她慢吞吞的樣子,雙手一叉腰又開始破口大罵。眼見他光罵還不夠,還想上前揪她耳朵,芷清吃力地往後退,但是魏勇哪容她躲得了。

“你幹什麽!”聽到有人來,芷清籲了一口氣,看來她的耳朵算保住了。她擡頭一看,是木蘭和鐵匠。他們所在的鐵血隊在尉遲幢最有地位,其他兵都得讓三分。鐵匠身手不錯,平時也是橫慣的,他一手哐地搭在魏勇肩上,“告訴你,少欺負人,以後不許動手動腳!”

魏勇肩膀吃痛,咧嘴道:“我沒把他怎麽着!”

“哼,這還差不多!”鐵匠一把抄過芷清手裏的饅頭筐,瞪了魏勇一眼就走了。

木蘭看了看鐵匠離開的方向,跟魏勇賠了個笑臉,粗聲大氣地說:“魏大哥,你別在意,鐵匠和我還有柱子都是五鳳谷的,洛青救了柱子就是我們的恩人,還請你多多關照。”

黑胖子沒吱聲,拿着大炒勺走回竈臺,哐哐哐地炒起了菜。木蘭對芷清擠擠眼睛,沖着魏勇方向喊道:“洛青,你去給柱子送飯吧。”

芷清真佩服木蘭,幾個月的時間已經完全适應了軍營生活,舉手投足像個男人,人也黑瘦了許多,一只胳膊就能拎一桶水。如果真說有什麽不足,就是個頭不高,有些瘦,但總體上就是個士兵的樣子。反觀現在的自己怎麽都有點不倫不類,她搖頭笑了笑,跟着木蘭一起走了。

等人走遠了,魏勇把炒勺往大竈上一扔,罵罵咧咧地喊道:“他奶奶的,合着我供了個祖宗,還打不得罵不得了!什麽東西!”他一個人在後廚越罵越跳腳,臉紅脖子粗、口沫橫飛,就是沒人理他。

木蘭帶着芷清進了營帳,柱子正趴在鋪上等着,看到她們進來,笑道:“總算來了,我都餓了。”

芷清把饅頭和菜遞過去,內疚地問:“柱子,你好點了嗎?”

“還行,我沒事。”柱子咬了口饅頭含含糊糊地說:“你們倆也吃啊。”

木蘭從提籃裏又拿出兩個饅頭,和芷清一人一個,“這點傷對柱子不算什麽,他一口氣殺了五個柔然兵,連幢主都嘉獎表揚了,多威風!再說,咱們都是五鳳谷的親人,救你是應當的,是吧柱子?”

“那是!”柱子笑呵呵的,啃口饅頭夾了口菜。

記得柱子那天殺人的時候,滿眼通紅,每一刀都帶着恨意,因為他知道茯苓嫁給了柔然的可汗。回到軍營,他們三個說起茯苓和多倫,木蘭怪多倫違背了諾言,覺得他不該領兵。那天木蘭哭了,不只為多倫也為茯苓,如果知道是今天這個結果,她不會把天下第一繡女讓給茯苓,這樣茯苓也不會受這種委屈。木蘭跟柱子道歉,柱子只紅着眼睛說自己沒事,芷清第一次看見他這個大男人流眼淚。

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誰也不比誰好多少。芷清有家不能回,就是擔心給爺爺和洛神莊園帶來危險,現在只能藏身軍營安身立命。現在前線是副将奚斤領兵,她不知謝棄塵身在何處,是在平城還是在哪裏,爺爺肯定會告訴他自己不見了,那麽他呢,有沒有擔心着急或者派人找她?

芷清按捺住心裏的惆悵,看着一旁有說有笑的木蘭和柱子,不禁苦澀地彎了彎嘴角。軍中的生活讓他們變得堅強,難得還能苦中作樂,原本還擔心他們想不開,現在看來應該沒事了。

他們三個正吃飯,帳外進來一個瘦高個文質彬彬的士兵,芷清聽其他人叫他書生。書生在上次夜襲的任務中受了傷也是傷員,所以芷清拿來的飯菜也有他一份。木蘭張羅着書生過來吃飯,芷清三兩口吃完就把位置讓出來,跟他們說了一聲,趕緊回了後廚。她擔心自己稍微晚一點,指不定那個黑胖子要怎麽罵人呢。

魏始光次年六月,魏國皇帝拓跋焘派威遠将軍謝棄塵領兵駐守豫州沿線,連續一個多月的對峙,迫使劉宋同意商定盟約。丞相崔浩立即從平城動身,持節入豫州,與劉宋使臣展開談判。8月,謝棄塵引兵北上,赴大漠以北進發抗擊柔然。

夜色下的魏軍主将大帳,謝棄塵正低頭看着沙盤沉思,平城傳來消息,豫州那邊談判不順利,劉宋态度模棱兩可,不肯做出互不侵犯的承諾。看來有落井下石之嫌,有意想在他們與柔然開戰時讓魏國腹背受敵。如此一來,與柔然短兵相接已無可避免,首仗必須給柔然迎頭痛擊以震懾南方劉宋,才能緩解皇上和朝廷的壓力。

謝棄塵深鎖眉頭,深深嘆了口氣,柔然領兵的是多倫,他并無必勝把握,但現在最令他憂心的還不是與柔然的這場仗。身為軍人,誓死為國效力理應沖鋒陷陣,然而即使到了兩國接壤的邊境,他能做的也只有打仗,他惱恨自己什麽都不能為芷清做,甚至不能率軍一路踏平柔然王庭救她出來。

“将軍!”帳外的校尉吳奎求見。

“進來。”謝棄塵擡起頭,看見吳奎竟然帶着李江走進來。李江一直被謝棄塵了派出去,現在看他回來,心急地走上前,“李江,你回來了,怎麽樣,柔然那邊有消息嗎?”

李江抱拳跪在地上,面露愧色道:“屬下有負将軍所托,柔然王庭戒備森嚴,我等只能在外圍打探,還沒有任何芷清姑娘的消息,請将軍責罰!”

謝棄塵回身對着沙盤,雙手緊緊握住桌案的邊緣處,半饷,才向後擺了下手,道:“你起來,先下去歇着吧。”

“将軍!”李江自責地看着謝棄塵的背影。

謝棄塵仍是擺了擺手,又側頭看向吳奎,“傳令下去,明日天亮拔營。”

吳奎聽了,斟酌着開口,“将軍,我們日夜兼程才剛到盛樂,是否稍作休整再行出發?”

謝棄塵冷硬地聲音響起,斥道:“沒有時間了,傳我命令,明日拔營後全速前進,盡快與奚斤的部隊彙合!”

“是,将軍!”

……

營地裏士兵們正在訓練,芷清抱着木柴經過的時候看見木蘭和柱子鬼鬼祟祟地不知在幹什麽。她好奇地走了過去,把柴火放下,就問:“你們幹什麽呢?”

“噓!”木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往一個方向指了指,“你看。”

芷清順着那個方向看去,有個身穿深藍色外袍的人正站在營地圍欄那邊的山坡上,仔細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那不是小三子嗎?”

“我也說是小三子吧。”柱子看了眼木蘭說。

“可是那天書生受傷還有你受傷時,我都看見他了,他裝不認識我,他說他叫魏陀。”

“不可能吧,我們怎麽不知道?”柱子看看芷清,對着木蘭反問道。

木蘭白他一眼,“那天你都暈了,芷清又沒進營帳,當然不知道了!”

芷清看看他們,想了想,“不然咱們過去問問他?”

他們三個商量來商量去,結果還是木蘭過去說。芷清和柱子繞到營地的另一邊坐在木樁上等她回來。大概不到半個時辰,木蘭就回來了。

“他就是小三子,只是怕洩露我的身份才不認的。”木蘭笑着說。

柱子也是一笑,“我就說他是小三子,他要敢不認,我揪他耳朵!”

“可是我覺得他變了很多,居然當上了軍醫,一點也不像以前的小三子。”不管木蘭和柱子怎麽想,芷清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一個人能有這麽大的變化,想想還真是不簡單。

木蘭沒有想這麽多,她覺得這樣也挺好,“他當初是擔心謝将軍追究才逃出了五鳳谷,在天星堂這麽多年也學到了些醫術。只是忽然改了名字讓我覺得不習慣。”

“這有什麽,小三子都是軍醫了,有個大號也很正常嘛。”柱子笑了笑,“這麽一說,現在五鳳谷的舊識越來越多了。你看,我們三個還有鐵匠、小三子,即将到來的謝将軍,還有對面那個……”

“你說什麽!”芷清聽到柱子的話一陣激動,抓着他的胳膊問:“你說謝将軍要來前線,是真的嗎?”

木蘭和柱子被芷清吓了一跳,木蘭笑着握住芷清的手,道:“是真的,我也正想告訴你呢。”

“你們可別太高興,攜女子進軍營者,斬!還不知道謝将軍看見你們會怎麽樣呢。”

木蘭聽到柱子潑冷水,給了他胸口一拳,“你這個烏鴉嘴!”

現在的芷清什麽也聽不到了,她只知道謝棄塵就要來了,心裏仿佛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但是馬上又被一種複雜難言的情緒所替代,有期盼、有忐忑、也有擔憂……

作者有話要說:我先在這裏預告一下,明天可能更新不了了,因為節後第一天上班,而且單位晚上給安排了活動……

這章我有寫謝将軍哦,總算沒有讓想看将軍的親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