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身假面
神君的威嚴讓素衣的妖體不受控地抖了抖,她心裏清楚,自己做的事尚且達不到萬惡不赦的地步,如果被抓走後好好表現一番,應該還有機會重新開始修煉。
而如果被上神現在就施下懲戒,廢去修為,她往後餘生怕是只能當一棵平平凡凡的桃樹,再無成形的機會。
原先嚣張的氣焰萎下許多,她有氣無力道:“神君想問什麽盡管問吧。”
陵光神君問她:“你可認得此人?”
他将雲間月的樣貌浮空展現在素衣的面前,是一位有着不俗容顏的男子,傲骨天成渾然仙姿,配着一身白衣,潔淨如同他的心,一塵不染。
素衣看到這男人樣貌時明顯神色有異,她低頭若有所思,又擡頭看了看陵光神君,最後再看一眼這個男子的畫像,問道:“……神君可否告知小女子,這位男子跟神君有什麽關系?”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你只管回答是否認得此人,如果認得,你可知他現在在何處?”
素衣無奈一笑:“神君,如果小女子沒有看錯,他就是小女子現在的夫君,軒國現在的皇帝雲鏡缺。”
陵光神君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所要尋找的人就在這座皇城之中。
可是如果雲間月待在這座皇城裏,憑借這只妖的法力,不可能将窺天仙尊的藏鏡都蒙蔽住,讓藏鏡無法探知雲間月身在何處。
其中必有蹊跷!
陵光神君心中挂念友人的安危,語氣不免急切了一些:“那他現在正在何處?”
“應該還在禦書房處理政務。”素衣哀求道,“他只是一介凡人,望仙君不要為難他,小女子犯下的錯事都與他無關!”
陵光神君匆匆前往皇宮的禦書房,等他一離開,一抹幾近透明的靈氣從牆角緩緩爬上屋頂,出現在素衣的旁邊幻化成人形。
素衣呆呆地望着眼前由靈氣聚化之人,正是自己的夫君雲鏡缺,她不理解,身為凡人的雲鏡缺怎麽可能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雲鏡缺瞧着被困在仙氣劍刃之中的素衣,不由得露出焦急的神态,他忙不疊地安慰素衣:“衣兒放心,朕一定救你出來!”
他的手握上仙氣的劍刃,無視仙氣侵入他的靈體将他的靈體逐漸割裂消融,忍着劇痛扯開了劍刃。
只是這才勉強扯掉一把仙氣劍刃,雲鏡缺的一只手臂就已經被仙氣劍刃消融掉一大半,怕是此生都再難恢複。
陵光神君趕到尚書房後并沒有看到雲鏡缺,只有一些小太監在裏面,他正要回去時就感覺到自己設下的困牢被人動了手腳,于是加快速度回去。
雲鏡缺還沒有來得及動第二根仙氣劍刃,陵光神君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玄鈴想要找一個更好的位置看戲,悄咪咪地移動位置,她剛一動,陵光神君的眼刀瞬間飛了過來。
“誰在那裏?出來!”
眼看自己已經被發現,玄鈴不情不願地現身:“別這麽兇嘛,本姑娘這不是在替你看着他們,他們要是想逃,本姑娘還能幫你攔一下他們。”
陵光神君看到玄鈴出現只是輕輕嘆氣,不想當着外人的面教育她。
她會做出這種不聽話的行為是他早就猜到的結果。
他看向雲鏡缺這張跟雲間月仙尊一模一樣的臉,外貌和形态簡直分辨不出一絲一毫的差異,可是陵光神君清楚,眼前這個人不是他的摯友雲間月。
自從雲鏡缺出現後,素衣一直沉默不作聲,即使雲鏡缺為了救她被消融掉部分靈體,她也沒有露出半點心疼的表情。
此刻陵光神君出現,她呆呆望向陵光神君,詢問道:“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需要一個答案,來驗證心中的猜想。
陵光神君果斷搖頭:“他不是。”
素衣揚起嘴角,無盡嘲諷地自嘲一笑:“果然,我也找錯了人,你根本不是他。”
雲鏡缺露出片刻的心虛,定定心神後看向素衣:“朕對你難道不好嗎?”
素衣嫌惡地別過臉,不想看到他:“我就說你怎麽不像他那般吸引我,還以為只是因為他轉世投進帝王家所以心性有所改變,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你根本就不是他!”
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
雲鏡缺氣急,說出來的話不免更加戳心:“你不也一樣,你根本就不是桃花仙轉世,你只是一只桃花樹妖罷了!你不會以為那個人會喜歡上你這只妖吧?做什麽癡心大夢呢,他可是谪仙的人物,怎麽會看的上你?”
雲鏡缺激動道:“但是我不一樣,明知道你是這樣的妖,明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我還願意對你好,這難道還不夠嗎?”
他的滿腔深情,即使是塊冰冷的石頭也該捂熱吧?可是為什麽素衣還要這樣對他!
“哇哦……”玄鈴瞠目結舌,看着眼前這兩個人各自爆出對方的真實身份。
信息量太大,小小的花靈腦袋暫時沒有能夠理解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素衣不是桃花仙,而是一只桃花樹妖,冒充桃花仙的身份來找一位凡人,而這個凡人不是雲鏡缺,是另外一個人。
雲鏡缺假冒這個凡人接近桃花樹妖……
她頭昏腦漲,陷入深思。
玄鈴将求知的目光投向陵光神君,陵光神君此時也同樣緊皺眉頭瞧着眼前的桃花樹妖,以及未知身份的奇怪靈體。
整理清楚思路後,陵光神君問雲鏡缺:“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裏?”
激動過後的雲鏡缺回過神後顯然十分後悔,他就不應該說那些話,但是素衣已經不願理他,他只能頹然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曾經與他如膠似漆的素衣。
聽到陵光神君在詢問自己,雲鏡缺嘲諷反問:“如果我願意告訴你他在哪裏,你能放過我和素衣嗎?”
陵光神君非常直接地回答:“不能。”
雲鏡缺被這一連番不順心的事情氣到胸悶,咬着牙氣憤回答道:“那請恕我只能告訴你,我不知道!”
聽到這個回答,陵光神君并未生氣,他繼續問雲鏡缺:“你為什麽長着他的臉?”
如果雲鏡缺是用法術修改容貌,達到迷惑人眼的效果,自己身為神君,一眼就能夠看穿雲鏡缺的真容。
可是現在在他眼裏,雲鏡缺就是長着一張雲間月仙尊的臉,毫無差別。
雲鏡缺低聲嗤笑着,仿佛已經放棄了一般,越來越放肆大笑。
陵光神君的實力在此,他和素衣已經在劫難逃,也懶得繼續和陵光神君繼續僵持下去。
“我是一只鏡靈。”
雲鏡缺緩緩開口說道。
“對于一只鏡靈來說,我本來就沒有特定的外形,他的身影出現在我的鏡面,雖然只有幾次,我卻早已将他的身形和容貌記下。”
“我用他的容貌和身形鑽出鏡子,自然而然就可以完完全全變成他的容貌,只是可惜啊,可惜我雖然外形能夠變的和他一模一樣,終究是無法完全像他。哈哈!可惜啊……可惜!”
他望向素衣,眼底深處仍然存有一絲絲渴望,渴望得到素衣的回應。
“我和他只是差了一顆心罷了,其他一模一樣,這麽多年的相處,難道還不足以你愛上我嗎?”
素衣沉默半晌,最終還是偏過頭去表明态度,她再也不想看到雲鏡缺的臉。
她從頭到尾喜歡的人就只有那個人而已,她是為了那個人才會恩将仇報,用妖術坑害那位一直善待她的桃花仙,害得桃花仙身魂分離,然後她用桃花仙的仙氣來掩蓋掉自身的妖氣,以為這樣就能夠一直待在那個人的身邊。
當她為了軒國的命運,為了雲鏡缺這個假貨逐漸走上妖魔道這條不歸路,已經日漸微弱的桃花仙氣息已經越來越不能遮蓋她身上的妖氣,更不能遮掩漫天壓來的怨氣。
可笑的是,她不顧一切換來的一切,卻原來都是假的!
假的,都是假的!
她是假的,雲鏡缺也是假的!
雲鏡缺眼裏的光芒越來越黯淡,他終于絕望似的低聲笑起來,笑聲由微漸強,直到仰天長笑。
而後瞬間收起笑容,他冷冷地看着素衣。
“你知道我将他困在哪裏嗎?就在我的本體裏。我出來了,将他鎖了進去,最有趣的是,你知道我将鏡子放在哪裏嗎?”
素衣轉過頭看向他,突然明白雲鏡缺話裏的深意,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難道……”
雲鏡缺:“沒錯,就放在桃花仙的仙體上,我還特地讓桃花仙用手握着我的那面鏡子,鏡面朝下。我們兩個假貨在這裏假裝恩恩愛愛這麽多年,人家兩個正主也同樣安安穩穩相處了這麽多年呢,是不是很有趣啊?”
素衣的眼裏終于有了恨意,她費盡千辛萬苦才将桃花仙藏了起來,就是不想桃花仙和那個人碰面,結果呢?結果正主兩人近在咫尺,而她則守着一個鏡靈妄自浪費這麽多年的深情!
她怒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她身上的妖氣瞬間暴漲,不顧修為、不顧妖體、不顧自己會受到怎樣不可磨滅的傷,強行沖破只剩下兩道的仙氣劍刃,如流星般劃過天空,朝一個地方急速飛去。
陵光神君和玄鈴正要追上,原本頹廢在屋檐上的雲鏡缺突然發難,看的出他已經瀕臨崩潰,是打算舍命拖延陵光神君。
奈何他只是一只并無多少修為的鏡靈,并不擅長攻擊類法術,完全不是陵光神君的對手,很快就被陵光神君收進袖中乾坤。
玄鈴先一步追着素衣而去,收拾完雲鏡缺的陵光神君很快趕上她,一起朝着素衣飛去的方向快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