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桃花
漫山的桃花開的多麽嬌豔,粉中含着春意,一派春意盎然。
素衣站在這片桃花林的中間,焦急地尋着那一株被她做過标記的桃樹,不顧自己受傷嚴重的魂體,強行破開迷障。
桃花樹下飛滿朵朵桃花瓣,将深埋底下的花床露了出來。
花床浮現在粉色花瓣的海洋中,而在花床之上,一位白紗掩面的纖弱身姿正安穩地閉目而眠,安靜的狀态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素衣發瘋似的撲到這個人的身上,從桃花瓣的掩蓋下找到桃花仙手中的鏡子,欣喜地握在手上舉到面前。
鏡子中器宇軒昂的男子正在盤腿閉目修煉,察覺到外界異樣,緩緩睜開眼睛。
他被困在一處通體雪白的方塊之地,房間裏面唯有一面占據了半面牆的圓鏡,圓鏡能夠顯示外界的畫面。
這麽多年來,自從他被關進這裏,他看到的畫面一直都是同一副畫面——白中微帶點粉的紗布,偶爾還有一些會出現在鏡子邊邊角角的鮮嫩桃花瓣。
此時鏡面上面突然出現一個占據住整個鏡面的巨大人臉,無法令人忽視的變化很快引起他的注意,使他與鏡子外面的人遙相對望。
素衣開心地舉着銅鏡。
他果然在裏面!
她将鏡子抱在胸前,眼睛滴溜溜地轉着,思考怎麽才能将他救出鏡中世界。
素衣馬上有了想法。
——只要鏡子碎了,他就能出來。
對,對!一定是這樣!
陵光神君瞧出素衣的意圖想要阻止,然而素衣的動作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出手,只能眼睜睜看着那面銅鏡被狠狠砸在桃花樹上。
伴随着袖中鏡靈驚慌的亂竄,銅鏡碎了,化為一片又一片不規則的鏡片,掉落在地。
袖中的鏡靈很快沒了動靜,鏡片碎了一地,緩緩的,無數道白光從無數片鏡面碎片中飛出,凝聚成一位站在地上的白衣男子。
素衣開心地撲向心上人,然而對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躲開她的投懷送抱。
雲間月仙尊疑惑地看着素衣:“……姑娘,請自重。”
“……”素衣沉默地站在原地,也對,真正的他這一世從來沒有和她見過面,自然不認得她。
素衣趕緊整理已經亂糟糟的儀容,她的頭發有些亂了,身上的衣物也髒了。
将這一切收拾妥當,她正想和雲間月仙尊介紹自己,對方的視線已經放在花床上,定定瞧着躺在花床上的那個人。
白中帶粉的顏色,桃花瓣的暗淺花紋,他這些年看到的外界景色就是花床上躺着的這個人,這這個人一身淺粉衣服的局部。
雲間落的手控制不住想去掀開掩蓋在這個人臉上的白紗,他的指尖剛一觸及紗面,潮水般的記憶湧入腦海,他頓時想起自己是誰。
再望向不遠處的陵光神君時,剛才還不認識的男人此刻在他的心裏有了名字:“……陵光神君?”
陵光神君淺笑上前,緩緩走近:“你的劫數已經過了?”
只有劫數過去,雲間月仙尊才能想起原本的身份,以及之前經歷過的種種記憶。
雲間月遲疑地搖搖頭:“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夠記起一切。”他看看自己的手,依舊是肉眼凡胎,“但是我想,我應該還在歷劫。”
“既然你無事,我也就放心了。”好友之間無需尊稱,陵光神君歉意說道,“你身旁這位桃花樹妖違反了妖在人界的規則,我要将她帶回去給天庭審判。”
雲間月仙尊不解地回望陵光神君。
他和這個女子素昧平生,陵光神君要帶走她,又何需跟自己說一聲?
想帶走,便帶走吧。
“請便。”
簡單的兩個字,卻是他和她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素衣終于明白,自己從頭到尾都是一位自以為是的局外人,一切不過是她做的一場自以為浪漫的美夢罷了。
她跌坐在地,完全失去反抗的想法。
陵光神君将素衣收進袖中乾坤。
漫山的桃花煞是好看,卻莫名透着一股詭異的氣息,玄鈴看不下去,就用自己僅剩的靈力破除幻境,使得山上真正的風光出現在眼前。
風過,一切了然無痕。
漫山的桃花緩緩消散,留下一地的枯樹。
這些枯樹品種各異,除了花床旁邊的那棵樹的确是桃樹,其他樹木皆是別的品種。
花床旁邊的那棵桃樹恹恹的,上面的花瓣已經全部飄落在地,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看上去了無生機。
雲間月仙尊望向花床上的人,緩緩扯開這人臉上的面紗,熟悉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蹙眉低聲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玄鈴走到雲間月的旁邊,探頭探腦看向花床上的桃花仙。
“呀!本姑娘就說之前為什麽會覺得哪裏怪怪的!”
“本姑娘以前好像見過桃花仙,這一屆的桃花仙不是仙女,是仙子!”
雲間月仙尊這才注意到,在場除了陵光神君外還有一人,他看向玄鈴的臉,微微露出些許迷惑:“你?”
陵光神君趕緊打斷雲間月,想要将一切糊弄過去:“她是蓬萊島上剛化形的花靈,你以前沒有見過。”
雲間月仙尊疑惑地想要反駁。
诶?可是為什麽,本仙尊明明感覺自己見過她,在很久以前在哪裏見過,只是現在想不起來她是誰。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只剛剛化形不久的花靈,又怎麽可能見過桃花仙?
陵光神君一口咬定,堅持給雲間月仙尊洗腦:“你沒有見過她。”
雲間月仙尊嘆氣。
好吧,見沒見過對他而言并不重要,既然陵光神君這麽篤定,他也就不再糾結這一點,就當自己沒有見過這只花靈,與她是第一次見面。
雲間月仙尊轉向桃花仙,繼續詢問有關桃花仙的問題:“他怎麽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陵光神君将自己的推測告訴雲間月仙尊,雲間月仙尊聽完後,被這一場轟轟烈烈、既關于自己、又跟自己毫無關系的故事聽懵。
“這麽說……桃花仙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全是因為我?既然如此,我更應該幫他恢複清醒。”
“其實吧,本姑娘大概知道桃花仙的元魂在哪裏。”玄鈴默默舉爪,引來陵光神君和雲間月仙尊一起看向她。
玄鈴遙指山下的花神娘娘廟:“之前本姑娘和陵光神君在廟裏見到過一束桃花枝,那應該就是桃花仙的元神所化。”
素衣把桃花仙的元神放在花神娘娘廟裏,憑借世人的供奉産生的信仰之力将仙人的元魂鎮壓在那裏,使之長久不能脫困。
玄鈴所言甚是有道理,陵光神君點點頭,算是同意她的猜測,三人一起往山下趕去,花神娘娘廟裏供奉的本尊已被收服,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将這座違規建造的廟宇化為平地。
桃花枝從分崩離析的神像中脫落,掉在一旁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玄鈴踏着廢墟走過一地泥瓦,将它小心翼翼地護在手裏。
“呀!花神娘娘廟怎麽突然倒了?”
“怎麽了這是,會不會是花神娘娘覺得我們祈福的心不夠誠,不想再庇佑我們了?”
玄鈴等人無視衆人的驚慌和無措,和陵光神君、雲間月仙尊匆匆回到山上。
她猜的不錯,桃花枝正是花未的元魂所化,此刻元魂回到仙體,桃花仙花未緩緩睜開眼睛,茫然環顧四周,捂着頭疼欲裂的腦袋坐起身。
他的魂體與仙體分離太久,此時突然合二為一,暫時有些不适應。
這些年的記憶一直都在腦海中,加上被素衣背叛的黯然神傷也使他開心不起來,醒來後的花未顯得有些郁郁寡歡。
玄鈴不懂怎麽安慰人,眼神示意陵光神君,陵光神君下意識看向雲間月仙尊。
雲間月仙尊一臉懵,臉上寫滿:本仙尊和他也不熟,怎麽安慰?
好在花未并未沉浸在悲傷中太久,他跟陵光神君等人道謝後匆匆離去。、
他身為桃花仙,肩負花仙職責,如今因為昏迷懈怠這麽許多年,應該抓緊時間補救仙職,哪裏容得他在凡間繼續多愁善感?
雲間月仙尊還要繼續在凡間歷劫,陵光神君也要回天上将素衣交由鐵筆判官審判,兩人小小敘舊一會兒後分道揚镳。
玄鈴跟在陵光神君的身邊,期待地眨着眼睛。
陵光神君,你一定懂本姑娘心裏的意思,是吧?是吧!
陵光神君一看到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她的腦子裏在想着什麽。
他果斷拒絕:“不行,本神君不能帶着你一起回天庭,你忘了本神君曾經跟你說過的話?你先前有很多仇家。”
他将事實說與她聽——
“而你的這些仇家……大半都在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