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重結
玄鈴呆住了。
什麽?她的仇家大半都在天庭?
這不就意味着,她的仇家大多都是天上的神仙?
三千年前的她到底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壞事?
不應該呀,她只是一只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小花靈,怎麽會招惹到這麽多的神仙仇家?
“好吧,不去就不去,那你去天庭吧,本姑娘自己會回蓬萊。”
陵光神君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直到把玄鈴看的心裏毛毛的。
她忍不住問他:“神君用這種眼神看着本姑娘,是想說什麽?”
陵光神君淡淡開口:“你确定你會自己回蓬萊?”
玄鈴如搗蒜一般點着小腦袋:“嗯!本姑娘一定會乖乖回去蓬萊!”
陵光神君拆穿玄鈴的小心思:“怕是要在人界游玩好些天,等玩累了才想起來要回蓬萊,慢慢吞吞走在回蓬萊的路上,一路上繼續吃喝玩樂吧?”
玄鈴震驚。
你竟然能夠猜中本姑娘心裏真實的想法!
她仰天長嘆:“神君是在本姑娘的肚子裏安了蛔蟲嗎?怎麽本姑娘想什麽你都知道!”
陵光神君無奈搖頭,嘴角微微上揚:“你這只小花靈心思很好懂,明明什麽都表現在臉上,還想瞞着本神君你這點小心思?”
哎呀,好氣呀!
可是又無可奈何。
玄鈴氣呼呼地問道:“那你是要先親自把本姑娘送回蓬萊,然後再去天庭?你不嫌麻煩,本姑娘還替你嫌麻煩呢!”
陵光神君不置可否。
玄鈴嘆氣:“好吧,既然你不嫌麻煩,本姑娘也不好多說些什麽,不過在回蓬萊之前,本姑娘有一個請求。”
陵光神君:“但言無妨。”
玄鈴:“本姑娘想去看一看宋公子和巧心姑娘的婚事還能不能成。雖說巧心姑娘的爹娘應該已經恢複對宋公子的看法,可是巧心姑娘和盧家公子的婚事都已經定下來了啊!怕是不容易退婚。”
陵光神君也有些在意那兩個人,也就沒有拒絕玄鈴的這一請求:“嗯,一起去看一看。”
他帶着玄鈴回到宋新城的家,宋新城已經回來,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黯然神傷。
“孫兒啊……唉……你和巧心也是有緣無分。”
“既然巧心爹娘一定要把巧心嫁進盧家,你也就別多想了。”
從宋新城奶奶的話裏可以得知,方巧心的爹娘依然想将方巧心嫁給盧未良。
兩人又去方巧心的家裏看了看,正巧聽到方巧心的爹娘在商談方巧心的婚事,言語裏對宋新城尚有可惜之情,可是這件婚事已經敲定,再加上盧家其實真的還不錯,所以并沒有特別強烈的悔婚想法。
玄鈴為宋新城和方巧心這兩位有情人着急:“怎麽辦,我們只能就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對璧人被這樣拆散嗎?”
“宋新城和方巧心這兩個人的姻緣紅線應該是已經斷了。”
“紅線斷了?那好辦啊,讓月老給他倆牽回去,不就好了?”
陵光神君無語地看向玄鈴,事情哪有這麽容易?要是他能夠讓月老說牽就牽,這世間的姻緣就不是月老在定,而是他在定了。
玄鈴纏着他不放:“幫幫他們吧,都是那只桃花樹妖害的,又不是月老一開始就沒打算給這兩個人牽紅線,我們只是想要将斷掉的紅線再牽回去而已。”
陵光神君嘆息一聲:“好吧,本神君去試試。”
“那咱們走吧!”玄鈴開心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雀躍地跑了幾步。
陵光神君一時忘記不能帶玄鈴去天庭一事,竟然真的帶着玄鈴回到天上,直到站在月老府前,他這才想起來玄鈴不能出現在天上。
可是情況已定,已經容不得他後悔懊惱。
想來三千年前,玄鈴和月老應該沒有見過面,月老不可能認得玄鈴,他也不必過于擔心。
陵光神君看着身旁的玄鈴,心裏覺得不安心,他在玄鈴的面前一揮手,讓玄鈴的面上戴上一層薄紗,朦朦胧胧遮住玄鈴的臉。
他帶着玄鈴敲響月老府的門,許久後,一位滿身纏着紅線的年輕男子打開門,一邊扯着身上的紅線,一邊問:“你們來找誰?”
玄鈴退後一步,擡頭看一眼府上的牌匾,的确寫着“月老府”三個字:“月老府除了找月老,還能找誰?”
門裏的男子看向玄鈴,一臉認真地解釋道:“之前的老月老已經退休去養老了,本仙是新來的新月老,有的仙家來找老月老,有的仙家來找新月老,所以本仙問的是,你是要找之前那位老月老,還是本仙這位新月老?”
一連串的新月老、老月老聽的玄鈴雲裏霧裏,好在陵光神君此時開口:“我們來找現在掌管姻緣線的月老。”
“哦,那就是來找本仙,請進。”新月老清音敞開大門讓他們進來,期間一直有在弄身上不小心纏到的紅線,看他這麽手忙腳亂的模樣,毫無疑問是一位新晉的月老。
陵光神君想着之前那位月老也不算年邁,不過才一萬來歲,怎麽就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便将這個問題抛給清音。
清音回答道:“也沒什麽,他就是眼睛不太好了,現在看這些紅線都重影,也難怪,一天天對着這些紅線從早忙到晚,是個仙都容易把眼睛熬壞。唉,本仙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撐多久……”
絮絮叨叨說着,突然擡頭看向陵光神君:“你們是誰啊?本仙好像沒在任職大會上見過你們。”
陵光神君自報名號,下一秒,清音的眼睛裏迸發出強烈的崇拜之意:“朱雀神君!我我我,我竟然能在上任沒幾天就有幸見到神君!真是三生有幸!那您旁邊這位呢?”
玄鈴一把抱住陵光神君的胳膊,緊緊貼在一起顯得親密異常:“這還看不出來嗎?”
清音瞬間明白:“哦,原來是神君的夫人。”
陵光神君:“……”
他輕咳一聲:“不是。”
清音這一下猜不出來了:“那她是?”
玄鈴嬌俏地仰起頭:“他的女兒呀,笨!”
雖然仍然不是很認同這個關系,但是為了不讓月老察覺到玄鈴的真實身份,陵光神君默認了。
清音嘆息一聲:“原來朱雀神君已有婚配,還有這麽大一位女兒了,真是可惜,原本小仙還想着能夠親自給朱雀神君牽紅線呢。”
确認完兩位的身份,清音熱情地邀請陵光神君和玄鈴坐下:“兩位前來找小仙,是有什麽事情要小仙幫忙嗎?”
或許是陵光神君想要看一看姻緣冊,看看自己的寶貝女兒被牽給了誰?雖然愛女心切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是這樣做有違規定,他不能幫陵光神君偷看姻緣冊。
清音長長嘆氣。
和自己崇拜的朱雀神君第一次見面就要留下壞印象了嗎?月老這個職位真的是太得罪人了!嗚,他剛上任,就想辭職了!
陵光神君說明來意:“本神君在下界發現有一對天定的姻緣被一只妖給拆散了,想找月老給看看,是不是紅線斷了?如果是這種情況,紅線還能不能連回去?”
“啊?”清音撓撓頭,“如果真是被不可違的外力毀掉原先的姻緣,按照規定來說是可以補回去,神君先說說那一對的名字,小仙這就去姻緣冊上查看他們的緣分,如果确切屬實,的确可以幫他們牽回紅線。”
陵光神君點點頭,對這位新月老認真負責的态度也算滿意:“宋新城,方巧心,軒國祈桃人。”
清音起身去往後間,飛快地查完姻緣冊後回到陵光神君的面前:“查到了,這兩位的緣分還在,小仙這就去找到他們的紅線,幫他們連回去。”
陵光神君淺淺一笑:“辛苦了。”
清音開心地去做事,陵光神君喊住他:“本神君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将小女暫且留在月老府,不知道月老肯不肯暫時代為照顧一二?”
“朱雀神君盡管放心,小仙一定好好看住神君的女兒,不會讓她亂跑出去。”
陵光神君滿意離去,玄鈴看着陵光神君的背影露出嫌棄的表情,轉頭看向清音時更顯不滿:“本姑娘很乖的好嘛!別說的好像本姑娘是野丫頭似的會到處亂跑。”
這位新上任的小月老狗腿的很:“是是是,朱雀神君的女兒肯定很乖,所以你要乖乖坐在這裏等神君回來喲,小仙先去幫那對可憐的小鴛鴦補紅線啦。”
……這不就是哄小孩的語氣嘛!
玄鈴氣結,坐在位置上扭頭不願意看向清音,清音也忙着去找宋新城和方巧心的紅線在哪裏,暫時不能看管玄鈴。
玄鈴看着屋內的擺設,簡單質樸無聊至極,就悄悄跟在清音的背後,目送他進入姻緣殿。
從外面看來,姻緣殿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房間,走進姻緣殿後才會發現裏面大的離譜,整個空間到處都連着無窮無盡的紅線,也不知清音是怎麽找到宋新城和方巧心的那根紅線,正在埋頭替紅線打結。
玄鈴側耳仔細聽,聽到這位小月老正在自言自語。
“都說姻緣天定,天定的姻緣也比不及人界的瞬息萬變,你們這一對還算幸運,有朱雀神君親自來跟小仙說,小仙才能發現你們的紅線不知道什麽時候斷了,要是換做別人,這個姻緣殿內小仙每天要勾幾千幾萬根紅線,哪裏能夠注意到這千千萬萬根已經綁好的紅線又什麽時候斷開了。”
“唉,姻緣天定,能不能成還得算靠人為,你們啊,要自己努力才能對的起這重新綁回來的紅線……”
不過打個小結的時間,這個小月老怎麽就能咕咕嚕嚕說這麽多的話?
玄鈴趁着清音察覺到她跟來之前退了出去,坐回原位後滿是一副從未離開座位的模樣。
清音随後也出來了,他告訴玄鈴:“宋新城和方巧心的紅線已經綁好了,待會兒朱雀神君來接你的時候,你跟他說一聲,小仙還要忙,就不繼續招待你了,你記得替小仙向神君問好!”
玄鈴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陵光神君沒過多久就回來了,估計是怕玄鈴不知好歹偷溜出去被其他仙家發現,于是沒敢浪費時間,速速解決素衣的事情。
玄鈴看到陵光神君的身後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小孩,笑出聲:“你怎麽還拐回來一個小奶娃?”
小奶娃皺着眉頭:“別看本仙看起來小,已經有千把歲了,按照仙界的規定,本仙已經成年了!”
“噗哈哈哈!”玄鈴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她剛化形就能有現在這個個頭,雖然比不上從前,但是好歹也是正常少女的身高,眼前這個小娃娃頂着一張奶裏奶氣的臉說着奶裏奶氣的話,話裏卻說他已經成年,實在無法令人忍住不笑。
小夢伯悠長一嘆,決定成熟地不跟女娃娃計較。
陵光神君告訴玄鈴:“決明是夢伯,能夠穿梭在世人的夢裏,決定給他們帶來什麽樣的夢境,本神君打算帶他下界,讓方姑娘的爹娘在夢裏經歷一遍将女兒嫁給盧家後會發生什麽。”
玄鈴的眼睛瞬間亮了:“好主意!”
她第一次對陵光神君投去贊許的視線。
小夢伯驕傲地冷哼道:“所以你要是再敢取笑本仙,小心本仙鑽進你的夢裏,給你制造一場驚天動地的噩夢。”
玄鈴愣住:“……不是說穿梭在世人的夢裏嗎?你連仙靈的夢都能進的去?”
“唔……”小夢伯努力保持住自己的面子,“雖然要比凡人的夢難進一點,但是只要本仙肯花心思,沒有本仙進不去的夢!”
“真的假的?”玄鈴有些心虛,看這位小夢伯不像是在吹牛的樣子,姑且是信上半分,“好了,本姑娘不逗你了便是,我們還是趕緊下界速戰速決,省的夜長夢多!”
當晚,方巧心的爹娘就做了同一個夢,夢境裏的一切真實地如同是一場預言之夢。
他們将女兒嫁到盧家,一開始還算舒心,盧未良對方巧心雖無愛意但是好歹還不錯,而且他的病也逐漸有了好轉的跡象,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盧家上下都對方巧心這位能夠帶來好運氣的媳婦很是滿意。
等到盧未良的身體完全康複,一切就開始變了,許是因為從小身體病弱無法鬧騰的原因,身體健康後的盧未良開始流連在外,加上家境不錯花錢大手大腳,父母寵溺舍不得責罵和管束,由着他在外面胡來。
方巧心就像是守活寡一般,一年到頭見不了盧未良幾次面,每次見到盧未良,盧未良都是醉醺醺的樣子,身上全是脂粉香,顯然又在外面流連花叢了。
漸漸的,盧家開始入不敷出。
可是即使如此,盧未良仍然不知收斂,依舊在外面花天酒地,之後甚至是接連娶了幾房小妾,将方巧心徹徹底底冷落在一旁。
等盧未良的雙親去世,盧家他一人獨大後,方巧心的日子就更加不好過,盧家也開始家道中落,仆人逐漸跑光,那幾房小妾也偷了銀子跑了,留下方巧心照顧着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盧家大老爺盧未良,開始做工給家裏補貼家用。
方巧心最終的結局,是積勞成疾,郁郁而終。
方巧心的爹娘同時從夢中驚醒,被這個夢吓出一身冷汗,胸口滿是壓抑的心疼。
他們兩夫妻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疼愛的不行,原本覺得女兒嫁到盧家跟盧未良能夠過上好日子,現在沒有感情好歹也能處着處着日久生情,等他們做過這場夢再想一想盧家那些人的為人,竟覺得這場夢簡直就是一場未蔔先知的預兆。
方母顫抖着聲音跟方父商量:“宋家雖然現在窮吧,但我看那孩子還是挺有上進心的,他又和我們的女兒兩情相悅,想着嫁過去雖然不能大富大貴,想來也不會吃什麽苦。”
方父捂着心口大口喘氣着:“盧家那小子我見過幾次,人看着病恹恹的,但是我看他的眼睛,人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我看啊還是宋家那小子好,踏實肯幹。”
“要不……”
“嗯,明天咱們一起上盧家把婚事退了,就算拼上這張老臉不要,也不能讓咱們女兒受苦。”
“唉,睡吧。”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