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拆家 這算是調戲嗎?
那彩衣美人畢竟不是活人,幾乎眨眼之間便飛至筠娘頭頂上方,素手輕輕一彈,幾片紅色花瓣離開她的指尖,飄向筠娘後背。
筠娘撲在地上滾了滾,躲開花瓣,花瓣落在地上,炸得地面碎石紛飛。
雲輕急忙道:“讓你抓她沒讓你殺她!”她心想,這法寶随主人,也是耳背。
彩衣美人怔了一瞬,随即皓腕一擡,将花籃抛向空中,裏頭的鮮花消失,花籃瞬間漲大如籠,散發着光芒,倒扣着襲向筠娘。
筠娘擡起右掌往自己心口輕輕一拍。
噗——
她張口吐了個東西。
在花籃的光芒下可以看到,那是一顆深紅色的圓珠子,珠子落在青石地面上,發出噠噠的響聲。聽聲音,這珠子材質應該是木質。
花籃落下,扣住了筠娘,而木珠子已經骨碌碌地滾出花籃的範圍。
雲輕走近,彎腰去撿,那木珠子忽然跳起來,在地面接連跳了幾下之後,與雲輕拉開距離,接着竟化作一個五六歲的小孩。
這小孩紅衣紅褲紅鞋,頭上用紅繩紮着兩個花苞一樣的發髻,每個發髻下都垂着兩個晃動的白色毛球。小孩生得粉雕玉琢,雪團兒般可愛。
雲輕呵呵一笑:“喲,終于肯出來了。”
小孩朝她吐了口口水,脆生生道:“臭道士,來抓我呀。”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說完轉身就跑。
程歲晏法力不濟,昭明畫骨扇支撐不了太長時間,彩衣美人回到扇中,花籃自然也不見了,獨留已經暈過去的筠娘。
雲輕交代程歲晏一句:“帶她去找浮雪彙合,召集府裏所有人去老夫人院子裏,讓浮雪開個玄武回罡陣。”說完便和江白榆一同追着小孩遠去。
那小孩似乎存心戲耍他們,跑得不緊不慢,黑夜中身影時隐時現,空氣中四處飄蕩着“咯咯咯”的怪笑。
雲輕再無掣肘,這會兒蕩起身體,懸停在半空中,烏發迎風飄散,目光映着月光,凜冽張揚。
她揮起蒼夜,劍意暴漲,劍光如山洪傾瀉,朝着小孩的身影一頓暴躁的亂砍。
小孩東躲西躲,跌跌撞撞,甚是狼狽。
江白榆以精鋼劍猛地插入地面,單膝跪地,揚手落下,掌心輕輕一拍劍柄尾端。
“铮”的一下,劍體微震,無形的波紋自劍心迅速在地面傳導擴散,如平靜的湖心投入一顆石子兒。
大地仿佛地龍翻身般抖動。小孩好不容易爬起來,忽地又因這一下襲擊跌倒。
“嗚嗚嗚,你們欺負小孩!”
小孩大喊大叫着,突然奮力往牆上一撞,就這樣消失了。
雲輕揮手一砍,随手将房檐砍去一角,“出來,膽小鬼!”
無人回應。她一路砍着走向範府的外牆,終于立在牆根下。
雲輕抱着劍笑眯眯地看着那青磚壘就的外牆,仿佛能透過那青苔斑斑的牆面看到她似的。
雲輕:“出不去了吧?呵呵。”
雲輕:“整個範府都早已被我布下困靈陣,我的困靈陣跟別人的不一樣哦,你沒發現也能理解。”
雲輕:“小鬼頭,吓哭了吧?你出來給我磕一百個頭,我就饒了你。”
“臭道士,我跟你拼了!”小孩氣得哇哇大叫,再次顯身。
幾塊青磚從四面八方襲向雲輕,雲輕揚劍輕輕一撥,僅一下,便将磚塊盡數斬飛。
小孩又是跑,這次直接往範府裏面跑。
雲輕與江白榆綴在她身後追打。在他們看不到的一些地方,範府的院落裏、花園裏,開始發生一些變化。
石頭紛紛破土而出,仿佛從冬眠中蘇醒的烏龜。鋪在地面的石板長了腿一般,一塊塊立起來。
房屋牆壁等建築好似一塊塊在熱水裏泡發的大茶磚,開始松動、解體、飄蕩。
最後,所有這些,石頭、石板、磚塊、木料雜物等等,均晃悠悠地升浮至空中,向一個方向彙集。
唯一不為所動的,只有被玄武回罡陣籠罩的那個院落。
這玄武回罡陣單純用來抵禦靈力攻擊,并不複雜,對修為要求也不算高,是浮雪比較拿手的本領之一了。
程歲晏與浮雪剛把衆人都聚在老夫人院中,讓孫管家清點人數,看有沒有遺漏誰。
有人看到門外的石板紛紛自己爬起來升到空中,吓得當場抱頭尖叫。
尖叫是會傳染的,越來越多的人看到這異象。
院中回蕩着此起彼伏的尖叫,還有人瘋狂在角落裏躲避,随手拉個什麽東西遮擋身體……鬧哄哄亂作一團。
浮雪的耳膜像是被一個鐵鈎子反複勾扯着那樣難受,她跳上一把椅子,用一個棍子敲了敲銅盆,說道:
“都給我安靜!誰不聽本仙姑的話,我放雷劈他!”
師姐這招還挺管用,衆人立刻禁聲了,都畏懼地望着她。
浮雪:“我們是龍首派,未來的天下第一大門派,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們,不要出這個院子,能不能做到?”
有人壯着膽子答道:“能!”
浮雪滿意地跳下椅子,丢開棍子與銅盆,拍了拍手。
程歲晏悄聲問她:“我以前從未聽說過龍首派,實在是孤陋寡聞,失敬失敬。”
浮雪端着架子點點頭,“嗯哼,我可是龍首派三大高手之一。”
“厲害厲害,那你們龍首派一共多少人?”
浮雪心想這人真不會聊天。她有點尴尬地比了個三根手指。
“三千人?是不小。”
“咳。”
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估計他也想象不出來僅有三個人的門派是哪來的自信稱天下第一的。
……
這一頭,雲輕與江白榆追着小孩來到一片寬闊的空地,忽然發覺不同尋常。
本來就是晚上,周圍一片昏暗,而此時此刻,天空正在逐漸變得更加黑暗。
雲輕猛地仰頭看天,發現天空黑壓壓地聚了一團環形的烏雲,烏雲正在合攏,一點點吞并星星和月亮。
周圍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連風都沒了。
不對,那不是烏雲!
雲輕仔細一看,便發覺那些東西是由一塊一塊、不規則的東西組成的,只因是在夜裏,這些東西組成黑乎乎的巨大的一片,使人看不清晰,乍一看像烏雲。
她四下裏一望,見整個範府都變得光禿禿的,立刻說道:“不好!”
江白榆顯然也有了猜測,“跑。”
兩人拔足飛奔。他們沒有提前商量,選擇的方向竟然是一致的。江白榆問道:“要不要分開跑?”
雲輕笑道:“算了,死在一起也有個伴兒。”
空氣裏飄起小孩“咯咯咯”的怪笑,“哎呀呀,今天你們要被砸成肉醬啦!”
烏雲最終合攏,濃密的一片,幾乎看不出厚度。
嘩啦嘩啦——空中有石塊撞擊的聲音,無數的撞擊聲彙聚成巨大的響動,這巨響正迅速逼近,好似一頭咆哮的巨龍俯沖下來。
雲輕看到前方影影綽綽的似乎有樹木,明白她和江白榆跑進了範府的其中一個花園。這花園裏的樹木都不甚高大,不堪抵擋。
花園裏,原本放假山的地方現在光禿禿的,假山石已經被小孩搬空,只餘下用泥土堆起的幾座臺基。
這會兒已經有碎石噼裏啪啦地落在她肩上和頭上,灰塵彌漫,空氣中有些嗆鼻子。
雲輕一把扯住江白榆的手腕,将他往一個半人高的土堆臺基下一推。
江白榆猛地被她推到地上,背靠着臺基。他不明所以,剛要說話,她忽然欺身覆下。
她跪在他身前,半條胳膊在他頭頂上方橫貼着臺基,額頭則抵着胳膊,整個人在他身體上方虛虛地弓着,支起一片血肉築起的帳篷。
江白榆愣住了。那一瞬間時間好似靜止了,萬事萬物都在向後退去,連空中逼近的巨響也不複存在。
他清晰地聽着自己的心跳聲,後腦緊貼着潮濕冰涼的臺基,仰頭看她模糊的面龐。
咚——
一塊大石頭砸到雲輕後背,石頭的重量使她身體禁不住顫了一下。
江白榆因這一擊回過神,連忙去拉她,“不用,我保護你,我——”
“別鬧,”雲輕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他的手腕,“我金剛不壞,保你綽綽有餘。你自己運功護好腿腳就行。”
他身材比她高大太多,她無法照顧他全身。
她的掌心還扣在他手腕上,江白榆感受着女子手掌獨有的柔軟與溫熱,極輕地“嗯”了一聲。
亂石巨木如暴雨般傾瀉而下。雲輕被砸得身體不停顫動,鼻端都是灰塵的難聞氣味,耳邊是要吵死人的巨響,響響響,一直響。
這也太多了,那死小孩不會把整個範府都拆了吧?
真的很欠揍!
江白榆盯着她的臉,眼睛都不眨一下。雲輕感覺到他呼吸越來越急促,笑問:“這麽緊張啊?”怕太吵他聽不到,她問得很大聲。
江白榆:“……”這算是調戲嗎?他沒說話,只吞了下口水,喉結随之滾動了一下。
“虧你還是個大門派的少主,怎麽這麽膽小。”雲輕嘲笑他。
“……”他賭氣似的偏開臉不看她了。
碎石雨總算下完了,兩人從地上起來,江白榆發現她果然丁點傷不曾有。
自然,托她的福,他也沒有。
他輕聲問道:“疼麽?”
“啊?”
“我問你,身上疼不疼。”
“還好還好。”雲輕滿不在乎地答道,一邊說着一邊掐了個訣去掉身上沾染的灰塵。
江白榆抓起地上的蒼夜劍,遞還給她。
雲輕抱着劍,嚣張地四下喊道:“小孩,說話!”
雲輕:“我們可沒有變成肉醬哦!”
雲輕:“小朋友,出來堂堂正正地和我比一場!”
無人回答,不知道她又躲去了哪裏。
江白榆說道:“先回去看看吧。”
雲輕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走吧,先去浮雪那邊看看。也不知道這範二郎什麽時候回來,他回來一看到家沒了,臉色一定很精彩。”
江白榆被她這句話逗笑了,笑過之後,他鄭重地看着她,說道:“嗯,謝謝你。”
他嚴肅的樣子讓雲輕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她潇灑地搖了搖手:“不用客氣,你是我的戰利品嘛,我理當保護。”
“是是是。”帶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