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可愛 江白榆莫名地感覺被調戲了。……
在又一個秋雨沉沉的夜晚, 雲輕一行人來到安樂巷那棵桂花樹下。
熟練地掐念陰陽咒,開了陰陽眼。
女鬼蕩悠悠的飄着,如今又不認識他們了。
江白榆擺好聚陰陣後, 雲輕開口喚她:“韋三娘。”
“啊,你在叫我嗎?”
“是啊, 走,我送你去投胎。”
“我不走, 我在等人。”
“你是不是在等靖郎?”
“是啊, 你怎麽知道的?啊,我的靖郎啊……”
“是你的靖郎托我來找你的, ”雲輕說着, 舉起一個同心結,在女鬼面前晃了晃,“你看,我沒騙你。”
“這是……這是我給靖郎的!靖郎他在哪?”
“他讓我告訴你,他已經去投胎了, 你要再入輪回才能見到他。”
女鬼于是跟着他們去了附近的鬼井。
所謂鬼井, 是黃泉界與人間界的連通處, 人死後魂魄會不由自主地向鬼井移動。
大地上散落着許多鬼井, 普通人是看不見的,鬼井附近陰氣較重,常人有時候走路遇到鬼打牆, 多半是因為附近有鬼井。
韋三娘緊緊地攥着同心結,叫一聲“靖郎”,走進鬼井中心,很快便沉了下去,消失不見。
陰氣籠罩的鬼井中心, 留下一個紅色的同心結。
最終也沒人能知道他們完整的故事。時間把所有的愛恨都風化成塵沙,歸于寂滅。
——
除了桂枝和同心結,城主府的護衛還在朝闕樓附近撿了一把碧玉劍,一并交給了雲輕。
劍長三尺,綠意濃厚,扣之有如環佩,清脆悅耳。
劍身刻有兩個篆字:裁恨。
辭鯉評價道:“劍是不錯,名字有點晦氣。”
按理,遇到好兵器,雲輕肯定是優先自己霸占的。可是這種玉劍只适合用來施展法術,不好真刀真槍地拼殺,她用不順手,于是給了江白榆。
辭鯉有些口賤,故意氣浮雪:“她有了好東西先給小白臉……你師姐不要你咯。”
浮雪大怒,“你一個貓懂什麽,那是因為我不想要,不是師姐不給!我跟師姐晚上都睡一張床的,我們倆最好了!”
江白榆在一邊聽得眉角直跳。
辭鯉哈哈大笑,看了看浮雪又看了看江白榆,繼續口賤:“你們倆,真的很像她的大老婆和小老婆。”
程歲晏笑呵呵地湊熱鬧,問他:“那你說說,誰是大老婆,誰又是小老婆?”
浮雪叉着腰,一臉不服氣地看了眼江白榆,然後翹了翹嘴角,“快說!”
辭鯉輕盈地跳到一座假山上蹲坐着。江白榆一看它跑遠了,就知道它沒好話。
果然,它說:“江白榆肯定是小妾。”
雖然它跑遠了,江白榆還是把他抓了回來,變成巴掌大小,往池塘裏一丢,小貓地身體擦着水面劃了兩下,打起了水漂。
辭鯉破口大罵。
三人站在池塘邊笑。
雲輕剛睡醒,聽到外面隐隐的笑聲與罵聲,她推開窗,趴在窗前隔着海棠樹看他們,笑問:“你們在說什麽?”
程歲晏揚聲答:“我們在商量給你納妾呢。”
“哈?”
最後程歲晏也有幸進了池塘。
不過,當天晚上,辭鯉就私下裏跟江白榆道歉了,并且真誠地表示江白榆是大老婆,浮雪才像個小妾。
原因無他,江白榆治好了蓼蓼的眼睛。
為了報答江白榆,它還主動變成一個比拳頭略小的黑貓頭飾,趴在雲輕頭上。
把雲輕笑得合不攏嘴。
浮雪豔羨地看着:“師姐,我也想戴!”
雲輕于是把頭飾摘下來,放在浮雪發間。還別說,師妹生得靈動可愛,很适合這樣的發飾。
辭鯉在浮雪的烏發間翻了個身,改趴卧為蹲坐,低頭看着雲輕說道:“喂,我也算幫你們的忙了對吧?”
雲輕笑,“對啊,多謝你了,辭鯉大妖。”說着,還像模像樣地對它作了個揖。
浮雪和程歲晏也笑着附和。
辭鯉昂了下頭說道,“誰要你們道謝,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雲輕。”
雲輕抱着胳膊一挑眉,“什麽問題,說說看。”
“你跟一心子到底是什麽關系?”
雲輕聽到這話,轉過身背着手走了兩步,她轉了轉眼睛,不答反問:“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你是她的傳人嗎?可你修的不是一心道吧?”辭鯉說着說着,自己也有些疑惑了,“可是你又有她的法寶。”
“她的,法寶?”
“別裝傻,就是那卷破書。百年前她就用它擋過我的天星墜地,現在你又來,真的晦氣!”
雲輕卻是不信:“別說大話了,你的修為連白榆都不如,還跟仙人交手?”
“所以輸了,很難理解嗎?回答我的問題,你跟一心子是什麽關系?”
雲輕轉過身幽幽地看着他,說道:“實不相瞞,我們倆的關系,還是你剛剛告訴我的。”
“……”刺哩呆了一瞬,繼而暴躁道,“胡說八道,你不認識她,手裏有她的法寶?更何況你現在還跟華陽派的小呃……”
它想說小白臉,考慮到江白榆救了蓼蓼,于是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小、小可愛,混在一起。”
江白榆眉頭跳了跳,又想揍它了。
雲輕聽到辭鯉這樣說,更加奇怪了,“我跟華陽派的……嗯,小可愛,在一起。”說到這裏,笑着望了眼江白榆。
江白榆心髒猛地一跳,莫名地感覺被調戲了。
雲輕繼續說道:“這事和一心子又有什麽關系?”
“因為華陽子就是一心子的姘頭啊。”
雲輕:“!!!”
這一驚非同小可。
原來華陽子和一心子竟有這樣的關系嗎?難怪師父當時說他與華陽派有些淵源。
師父很可能是一心子的傳人,由此,遇到華陽派的弟子陷入困境,伸手搭救就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既有這層關系,江病鶴又為什麽會背叛他?那夢中的仙人又為何要抓走師父?他跟師父這樣一個凡人又能有什麽仇怨?還是說,他的仇怨在一心子?
難道華陽子和一心子最終因愛生恨,恨到要互相置對方于死地的程度?
可是一心子呢?一心子到底知不知道師父被抓了,如果知道,為何不來救?如果不知道,她又在哪裏?
明明得到了新的線索,雲輕腦子裏卻湧現出更多的疑問,她總感覺有什麽重要的信息被她忽略了。
辭鯉見她神情呆愣,眉頭高高隆起,看起來不像裝的。原來她竟真的對一心子一無所知?
江白榆問辭鯉道:“你确定他們是道侶?”
“我當然确定。我看到他們兩個親嘴了。”
這樣勁爆的消息讓三人瞪大眼睛,老臉一紅。
浮雪忍不住說道:“你沒被他們殺了滅口,真算是命大。”
江白榆:“所以,你一直跟着我們,是想找到一心子?”
辭鯉承認得很幹脆:“是啊。”
雲輕也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聽到他們如此說,便好奇道:“你為什麽要找她,說說?”
辭鯉便有些沒好氣。今天它一句有用的話都沒問出來,倒被他們套走了不少消息。它于是不耐煩道:“年輕人別瞎打聽。”
雲輕只好說道:“那現在你知道了,我根本不認識一心子,你還要不要跟着我們?”
辭鯉想了一下,問道:“你師父是誰,我要見見你師父。”
雲輕尴尬地看着它,“師父失蹤了,我們也在找師父。”
“……”片刻之後,黑貓憤怒地朝天吼道:“你們這夥人也太不靠譜了吧!”
——
三日後。
楚言禾一身黑色勁裝,牽着馬,領着五十個護衛,這些護衛身後又跟着許多百姓。
浩浩蕩蕩的人群,在官道上踏起一片塵煙。
他們來給雲輕等人送行。
百姓們扶老攜幼的,還提着許多點心瓜果,浮雪懷裏抱着一堆,實在是拿不下了,那些人還在往她手裏塞。
“夠啦夠啦。”浮雪笑道,“吃不完的!”
雲輕發間卧着個黑貓頭飾,聽到浮雪這話,嗤的一笑說道:“你可太謙虛了。”
楚言禾朝身邊一伸手,楚星端着個黃銅托盤走到楚言禾身邊。
盤中擺着金酒壺金酒盞,楚言禾往金盞裏一一滿了酒,遞給四人。
她端起酒盞,說道:“雲輕姐姐,浮雪姐姐,白榆哥哥,歲晏哥哥,請飲此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以後你們閑下來,可一定要回玲珑城來看我。”
“好。”雲輕端着酒盞,一飲而盡。
衆人放下酒杯後,楚星又端着個銅盤走來,盤中鋪着紅布,上頭擺着幾件物事。
楚言禾從盤中拿起一枚玉璧,說道:“雲輕姐姐,這枚玉璧乃先祖楚向之所藏,傳聞為仙人遺物,也不知對你們有沒有用處,你且收着。”
雲輕接在手中。這玉璧呈青色,約莫鵝卵大小。
玉質倒在其次,難得的是上頭不知浸染了什麽東西的血液,渾如碧葉堆中綻起的一簇紅梅,其中透着絲絲靈氣,确實有些難得。
雲輕一向是個臉皮厚的人,見到好東西便也沒推辭,道了聲謝就收下了。
楚言禾又拿起盤中一枚黑色令牌,雙手遞給雲輕:“雲輕姐姐,這個也給你們。”
“這是什麽?”雲輕接過看了看。
“這是玲珑城的城主令牌。持此令牌可以向玲珑城提任何要求,只要我們能辦到,一定會辦。”
雲輕便知這枚令牌的分量之重。她朝楚言禾笑道:“如此,那就多謝你了。”
“雲輕姐姐你也太客氣了,該我們玲珑城謝你才對。”楚言禾說着,又拿起托盤中的最後一件東西,一塊白色的玉佩遞給她,“這個給你。”
只見這塊玉佩通體雪白,毫無瑕疵,玉佩邊緣雕刻幾朵祥雲,祥雲之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鹿。
雲輕摸着精美細潤的玉佩,問道:“這是?”
楚言禾卻并沒有解釋,只是說道:“雲輕姐姐,答應我,好好收着它。”
“好。”
楚言禾眼見雲輕将玉佩貼身放好,忽然紅了眼圈,問道:“雲輕姐姐,我愛哥他……還能變好嗎?”
這個問題,雲輕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那日她召引天雷擊碎邪修魂體,十萬聚合的地魂重新分開、崩散墜落,這才導致了一場白日流星雨。
這十萬地魂飄向大地,會在大地上随着氣的湧動而游蕩,就像随波逐流的浮萍一般。
要去尋找某個特定的地魂,只怕會像大海撈針一樣困難。
不過,人的魂魄是複雜的。魂魄主體會對出離的三魂七魄有微弱的吸引力,這種吸引力有距離限制。
倘若出離的魂魄距離魂體很近很近時,便有機會在這種吸引下歸位。
十萬地魂裏,唯一确定歸位的是楚言章,這倒不難理解。
至于其他人……
“言禾,你多帶他到處走走吧。我想,我們可以相信希望。”
“嗯!”
直至送出玲珑城二十裏外,人群還不願停下。雲輕只好讓江白榆結起一道氣牆,百姓們被阻擋在這“神跡”面前,目送他們離去。
直到多年以後,身為玲珑城第一位女城主的楚言禾,依舊會想起這一幕。
日頭已經偏西,持劍的少年們行走在一江殘照裏。楓楊挂赤,蘆花飄雪。少年人的衣袍被秋風吹得獵獵擺動,背影在草樹煙迷裏越來越模糊。
月有盈虧花有謝,人生苦離別。
但,流水終将彙入大海,而後換一種方式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