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法訣 怎麽感覺,白榆在調戲她呢…………
吃過晚飯, 雲輕從百寶袋裏掏出一把東西,悠悠嘆了口氣道:“本來還想自己煉個法寶呢,現在身體也不知何時能恢複完全。白榆, 不如你幫我煉吧。”
其他人定睛看去,她手裏的, 赫然是一把妖丹。
這些妖丹是她在玲珑山蕩平群妖時取的,小妖的妖丹不值一提, 她有些嫌棄就沒取, 只取了那些比較有實力的,攏共十八顆。
其中十七顆妖丹都是青色或者褐色, 唯有一顆, 赤紅如丹砂,是那金毛犼的。
這些妖丹,她本打算自己煉個厲害法寶的,奈何玲珑山一戰後一直沒機會喘息,現在修為又恢複得很慢, 她又不是個有耐性的人, 只好煩求江白榆了。
江白榆接過妖丹, 點頭說好。
雲輕想到楚言禾送的那塊玉璧, 不如一并練了,正好程歲晏缺塊護身玉。
護身類法寶煉起來容易,因為作用單一, 只需佩戴在身上便好,也不需要法訣。
對比之下,雲輕的妖丹法寶就複雜多了。
“你要給它取個什麽名字?”江白榆問道。
“呃……”雲輕不太擅長取名,想了一會兒,“整齊一家人?”
程歲晏默默說道:“突然感覺那幫妖怪死得好慘。”
浮雪:“死得好冤。”
辭鯉:“死不瞑目。”
江白榆又問雲輕:“法訣呢, 你有沒有想好?”
雲輕只覺頭疼,擺擺手說,“不知道,你幫我想吧。”
江白榆笑,“好。”
過了幾天,江白榆把煉好的法寶給她。這法寶由一片碧綠的荷葉包裹着,不必問為什麽這種時節會有新鮮荷葉。
打開荷葉,裏頭是一串手鏈。
手鏈上,十七顆或青或褐的妖丹參差排列,拱衛着一顆稍大的赤紅色妖丹。可能是覺得妖丹顏色太單調,江白榆還在其中串了一些別的玉石。
這手鏈還怪好看的,雲輕沒想到江白榆還有這手藝,這人要是不修道,當個珠寶匠人也會很受歡迎的。
她展開荷葉,見上頭用墨汁寫着法訣:
千裏明月千裏夢,
自在人間自在風。
美人醉向花間卧,
香霧渺渺歸雲輕。
這法訣……
雲輕托着下巴,眯了眯眼。
怎麽感覺,白榆在調戲她呢……
她屈指輕輕彈了一下荷葉,朝江白榆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白榆眼睫輕輕掀動,迎着她的視線,抿了抿嘴。
雲輕将那串手鏈套在腕子上,在陽光下晃了晃,點頭道:“不錯。”
江白榆的目光在她的手腕上略停了停,笑道:“你喜歡就好。”
……
這些天,他們好幾次甩掉跟蹤的人,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江病鶴派來的。他與江白榆已經撕破臉,不必再扮演父慈子孝,因此就越發肆無忌憚了。
不過,跟蹤歸跟蹤,這幫人卻一直沒動手。
雲輕猜測,由于他們殺掉了傾城子,且江白榆的修為也遠超江病鶴的意料,這些都使他感到忌憚,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大概是想找個萬全之策吧。
“師姐,我們現在怎麽辦?”
眼看着距離華陽山越來越近,雲輕暫時也沒什麽好主意。
想了想,她說道:“我想先見見那位寒鷺子前輩。白榆,你對寒鷺子了解多少?”
江白榆為難地搖了搖頭,“她已經被關禁地十八年,許多陳年舊事都被人遺忘了。
我只知道,她于劍道上頗有建樹,曾經的佩劍’百年愁’,也算一件有名的神兵利器,此劍被江病鶴收繳後束之高閣;
她的親傳弟子有六人,其中五人皆在寒鷺之亂中死去,唯有一人因投靠江病鶴而活了下來。”
“這人是誰?”
“俞北亭。”
——
俞北亭剛回華陽山,就又挨打了。江病鶴是個多疑的人,如今受了挫折,便懷疑俞北亭同江白榆是一夥的,為此甚至動用了真言咒。
他問俞北亭知不知道江白榆的真實修為,俞北亭回答說不知。
江病鶴又問俞北亭把蒼夜劍留給江白榆的目的。
俞北亭的回答是,其實蒼夜劍是被妖女搶走的,他一直不敢說實話。
這一答把江病鶴氣得面似寒霜,往他身上抽了約莫有二十來鞭。
……
從長生殿走出來後,俞北亭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長長地吐了口氣。
在守門弟子時不時好奇的目光打量下,他面無表情地仰頭看了看太陽。
李修竹路過長生殿——誰也說不好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路過,看到俞北亭身上帶傷地出來,他便走到俞北亭身旁,親切地喊了一聲:“俞師弟。”
李修竹生得并不似個修竹,倒有些像樹樁。他又矮又壯,一張方臉,臉上常年挂着笑意,俞北亭就沒見過他不笑的時候。
他懷疑那笑意是永久地畫在了李修竹的臉上。
李修竹是江病鶴的親傳弟子之一。
說起江病鶴的親傳弟子,那真是一個風險很大的身份。
江病鶴總共收過八個親傳弟子,其中有四個弟子在修行的過程中出了這樣那樣的意外,死了三個,瘋了一個。
瘋的這一個還成了啞巴,每天阿巴阿巴地到處跑,華陽派上下因他的身份,都讓着他。
除了這四個,另有兩個弟子相攜着私奔了,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躲在了哪個角落,亦或者延續了“江病鶴親傳弟子”這一身份的詛咒,出了意外。
所以,掌門的八個弟子裏,目前還全須全尾活躍在華陽派的,竟然僅有兩個。
有人說是因為江病鶴這人命格太硬,容易克身邊的人。俞北亭不這樣認為。
這會兒,李修竹難得收斂了笑容——畢竟俞北亭剛被掌門打了一頓,他若再笑,那就太不合時宜了。
李修竹拉起俞北亭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
“俞師弟,辛苦你了。這是我前兒才煉的補天丹,你若不嫌棄,盡管拿去。”說着,往俞北亭手裏塞了個淡青色小丹瓶。
俞北亭低頭看了眼手裏的丹瓶,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我剛被掌門教訓了,你不避避嫌?”
李修竹慌忙搖頭:“你這是什麽話!師父那是在教導你,我們巴不得被師父教導幾句呢。”
俞北亭“嘶”了一聲,邊走邊說,“虛僞。”他說話一向直接,不留情面。
李修竹竟也不惱,走在他身邊又說:“謝師弟新得了一幅好山水,我們都知你愛畫,等你身子修養好了,咱們一同喝茶品畫。”
他口中的謝師弟,謝君澤,也就是江病鶴另一個親傳弟子了。
俞北亭并不想同他們走得太近,将丹瓶還給李修竹,便沉默地回去了。
……
回到自己居舍後,俞北亭又總是想起這件事。華陽派的許多弟子都知道俞北亭愛收集畫卷,大凡得了好畫,總喜歡在俞北亭面前獻殷勤。
俞北亭這人給江病鶴幹過不少髒活累活,手裏好東西不少,因此時常用手中的天材地寶與這些弟子作交換。
俞北亭往床上趴着休息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起身,拿了一滴太華金液,前去找謝君澤。
謝君澤生得一表人才,是江病鶴最得寵的弟子,居處比俞北亭豪華許多。
他的花園裏竟然有一大片水晶壘就的山洞,洞裏鋪着白石,號曰“冰天雪地”,算是整個華陽山的一處奇景。
謝君澤時常在冰天雪地裏同人品茗對弈,享受着旁人的奉承與嫉妒。
嫉妒這種情緒,身份越是接近,情緒越是強烈。倘若是天壤之別的兩人,自然談不上嫉妒了。
謝君澤知道,最嫉妒他的,莫過于李修竹。
而謝君澤最嫉妒的,莫過于俞北亭。
人和畜生的區別就是,人不管有多少的嫉妒與憎恨,表面上總能維持一團和氣。
而人最和氣的時候,莫過于兩人在一起說第三人的壞話。
這會兒,李修竹與謝君澤在冰天雪地一邊手談,一邊說起閑話。
兩人先聊起修行,互相都恭維了幾句,又互相試探,自然,也都沒說什麽實話,後又說到師父、少主。
李修竹便狀似無意地提起俞北亭。
“今天師父又教訓了俞師弟,師弟你說,俞師弟挨打,會不會與少主失蹤的事有關?”
謝君澤奇怪道:“少主不是被兩個妖女綁架的嗎?聽說那兩個妖女想要上門提親,守門的弟子不應,妖女便設計讓守門弟子當衆行無恥之事。
因着這件事,咱們華陽派差點成了江湖笑柄。”
“既然她們綁架了少主,師父肯定派人營救。這些日子,你我都不曾下山,我看,多半派的就是俞師弟。”
謝君澤手裏撚着一顆淡粉色碧玺做的棋子兒,要落不落的,沉思片刻說道:
“師兄,分析得極是。可是我聽說,那兩個妖女修的是慈悲道?你我都知道慈悲道是個什麽東西,就算他們能綁架少主,可俞師兄不至于連慈悲道的妖女都打不過吧?”
“這就是讓人奇怪的地方。要我說,俞師弟這些年頗得師父器重,也慣得他有些驕矜了,這才有此挫折。
不說別的,就說今天,本來我好心好意地告訴他,你有心邀他一同賞畫,他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竟直接走了。
他一向不把我放在眼裏,我不計較,可是師弟,你是師父最得寵的弟子,他竟然也不把你放在眼裏了。”
謝君澤明知道李修竹是在挑撥,可還是有些生氣。他表情淡淡的,勾了下嘴角,說道:
“他?他不過是師父養的一條狗,一條狗不把我放在眼裏,我難道也要在意?”
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從不遠處的花樹後頭傳來:“沒錯,我确實是掌門養的一條狗。”
謝君澤一愣,手裏的棋子掉在棋盤上,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俞北亭從花樹後走出來,扶着劍走到冰天雪地前。他面無表情地看着下棋的二人,說道:
“可是,難道你們就不是狗了嗎?為了一點心法秘籍蠅營狗茍,勾心鬥角,這和狗為了争奪一根骨頭厮殺有何不同?
掌門賞你一個眼神你高興三天,掌門罵你一句你惶恐半月,這跟狗為了獎賞搖尾巴又有何不同?要我說,這華陽派上下,除了掌門他老人家,誰又不是狗呢。”
謝君澤臉色大變,“俞北亭,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狗。”
眼看着兩人要打起來,李修竹有些興奮,又不好表現出來。
他攔住謝君澤,臉上又堆起那常年似畫一樣的笑,勸說道:“師弟,且看在師父的面上,莫與這個莽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