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上午顧長熙回了辦公室,看到那套餐具,就會回我短信,可我守着手機等了一下午都了無音信,我想可能顧長熙不會回短信了,老師嘛,不管多親和,總還是要有點架子的。
就在我失望之時,他的短信又不期而至了。
心裏落空的地方,好像又被填滿了一點,剛剛低落的情緒似乎也被撫平一些。可緊着着,又有點失望,短信上的六個字信息量太少了,他怎麽現在才看到?害我苦等了一個下午。還有,他喜不喜歡呢?
我擺弄了一會兒手機,鼓起勇氣又發了條短信過去:顧老師,不用還床單了吧?
兩分鐘後,短信回了過來:不用了。末尾還有一個冒號和括號組成的笑臉的符號:)。
我忍不住低笑起來,上次顧長熙跟我說的時候,半真不假的樣子好像真的是非床單不可,今天去他辦公室我還忐忑不安,不知能否過關,而這會兒短信三個字,輕松就将這件事兒做了了結。
另外,我也沒料到顧長熙也會用符號來表達自己的心情,我以為老師都是一板一眼的,不屑于網絡語言。
我想趁熱打鐵,将纏繞我心中許久的疑惑問出來,我想問他,顧老師,您是真的很缺床單麽?可轉念一想,這樣太過直白,于是我手指翻飛,又大着膽子編輯了一條短信:
顧老師,下周班級有采購,您要帶點什麽嗎?
發完我忽然覺得最後那句話怎麽這麽耳熟……
這次顧長熙回的短信字數多了些,清楚地做出了解釋:不用。之前要床單,是因為朋友要離家一陣子,你洗幹淨了我正好送他做遮布。
……
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了,我還真以為他是缺床單。事實上,只有我這樣五講四美的好青年才會保持如此艱苦樸素的想法。
而顧長熙顯然是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我可以想象得到他在發這條短信時,肯定在偷笑。
我幹癟癟地回了他五個字:哦,讓您失望了。
很快,他的短信又來了:我很喜歡那套餐具。
我眨眨眼,盯着屏幕,出了半天神,一股暖暖的甜甜的感覺在心裏彌漫開來。
此次臨近中秋,隐隐可見遠處的天空挂着個半圓的月亮。今晚上樓下有男生彈着梁靜茹的《勇氣》,琴音款款,歌聲悠揚,歌者的思念和情懷在校園裏蕩漾:“愛真的需要勇氣,去面對流言蜚語,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的愛就有意義……”
我輕輕揚起了嘴角。
回什麽好呢。我是不是應該說:“您喜歡就好。”還是簡單的發一個笑臉的符號,在對話美好而恰當的地方,适可而止?
正想着,手機又響起了短信聲。
顧長熙:今天上午在系裏碰到你,是因為這個事麽?
我知道此刻我并沒有面對這顧長熙,而臉卻局促地紅了。我躊躇着,是實話實說,還是雲淡風輕地告訴他只是偶遇呢。
猶豫的時刻,手機快刀斬亂麻地幫我做了決定:屏幕一黑,沒電了。
真是應了雷一楠那句話,關鍵時刻掉鏈子!
我趕緊摸出另外一塊備用電池,悲催地發現也沒電了,學校宿舍是11點斷電,女生宿舍此刻黢黑一片,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想着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結束了,顧長熙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有禮貌。
我坐在床邊發呆。
白白正好要過來睡覺,見我還坐她床邊不動,揉揉我的頭發,問:“思春啦?”
“去去去。”
白白環顧了一眼四周,跟我咬耳朵:“小寧有什麽事兒你別瞞我,好玩的說出來分享一下,倒黴的說出來我開心一下。”
我推了她一下,表示了心中的不滿,她笑着躲開,又問:“剛剛見你在陽臺上站了好久,幹嘛呢?”
“發短信。”
“騙誰呢,發短信能發這麽久?”
“我又不是編輯一條長短信。”
“聊天?我更不信了。”
“短信怎麽就不能聊天了?”
“要文字聊天你就用電腦,打字多快;要說話聊天你就打電話,直截了當。用電話做電腦的事兒,又耗時間又少錢。”白白認真地跟我算着賬,“電話60秒才一毛二,你能說多少句話?短信一條要一毛五,又能說幾句話?就傻子無聊時才用短信聊天。”
完了還瞥我一眼,那眼神,極其不屑。
我當場炸毛:“董白白我今晚要在你上鋪跳踢踏舞!”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時候,
面對着某個人,
心懷忐忑,
字字斟酌。
說多了,怕出差錯;
說少了,怕詞不達意。
☆、2727
學校有個內部論壇,每日都會置頂最火熱的帖子。我們學校以理工科為主,所以火的帖子一般都有呈現悶騷蛋疼需排憂解難的的特點,比如:“給□(diao)絲男的忠告!”“怎知浮生不是夢”,或者“忽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裏……”
今天最火的是依舊是一篇跟表白有關的帖子。
樓主是一位在線等解答的癡情漢子,大體情況是這位漢子喜歡上了一位妹紙,卻一直羞于表白,倆人關系一直處于游離暧昧邊緣。現在漢子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請大家來支招。
我浏覽了底下的回複,挺逗的。
一樓:洗洗睡吧。
二樓:洗洗睡吧。
三樓:洗洗睡吧。
四樓:洗洗睡吧。少說多做!
五樓:洗洗睡吧。少說多做!
……
隊形一直保持到第十樓,才有個叫“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人說了句正經的話:你倆平時如何聯系?
樓主大喜,終于有人指導,道:短信。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她肯回麽?
樓主:基本是一問一答。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有戲,鑒定完畢。洗洗睡吧!
我對着屏幕笑起來,說了等于白說。
笑過之後,我心裏一動,眼睛不自覺就掃到桌上的手機。
昨晚手機停電,我和顧長熙的短信被迫結束。其實同時我也有點慶幸,這樣正好不用回答他最後一個問題。今早上起來已經時隔好幾個小時,這樣,應該也不用回了吧?
我想起白白昨天晚上跟我說的話,內心深處好像被輕輕勾動了一下。
好像,确實很少有人用短信聊天,至少老師們應該是吧?輔導員通知我們往往也是一通電話,清楚明了。去事務所實習,大家也很少用短信。一般工作了的人都會覺得短信要一個字一個字的輸入,很是麻煩。
剛上學那會兒,同學之間還流行發短信。而随着年紀地增加,出了群發通知,我們也很少用短信了。
更何況是你來我往,閑着聊天的。
就像,帖子中說的那樣。
而昨天,我卻和顧長熙,似乎是這樣聊天了?
我數了數,昨天顧長熙一共回了我四條,不多不少。出了中間解釋床單問題的那條字數較多,餘下每條都只有一句話。
這個結論,又讓我有點莫名的、小小的失落。
正想着,白白扯着破喉嚨在背後無比興奮地沖我吼了一嗓子:“小寧,國慶去甘肅玩,去敦煌,好不好!”
我吓了一大跳,“白白你中邪了?”
她興高采烈跑過來,拉着我的手,道:“不是中邪,是中獎了!”說着掏出一張禮券來,我定睛一看,不由愣了,繼而摟着她的脖子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白白前段時間在蘇寧給家裏買了個熱水壺。當時蘇寧在搞推銷,滿100就可以參加抽獎活動,二等獎是敦煌雙飛雙人游。沒想到,董白白平時一副不靠譜的樣,還走了狗屎運,中了個二等獎!
“白白,你真是好樣的,不愧我平時那麽疼你!”
“哎呀,你真惡心!”白白抹了一把臉,“會長癬的!”
“我不會嫌棄你的!”我立刻表白,“天涯海角,我都不棄不離,何況是敦煌!”
白白憋住笑,“小聲點,我可是正常性取向。”
“我倆都非法同居快四年了,你還裝什麽純潔?”
撲哧一聲,遠處桌的胡楠也忍不住笑起來。
白白這個消息太好了,就像是天上掉了個大餡餅,讓我倆足足激動了一個星期。蘇寧只提供來回的飛機票,到那裏具體要怎麽玩兒,還得我們自己定。我倆上網又是查攻略又是定住宿,終于趕在國慶預定高峰前,把所有的事兒都落實了。
吳歡抱着被子,蜷在床上,跟喬娜道:“瞧她倆那小樣。”語氣冷淡。
喬娜萬年不變地舉着手機,頭也不擡:“搞基麽不是。”語氣冰冷。
我和白白捂嘴笑: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9月30號晚上,學院在學校會堂舉行迎新活動。
我們作為大四的高年級學姐,自然不會再被拉去當觀衆。可人就是這麽奇怪,當初大一大二的時候,讓你去參加這樣那樣的活動,硬性的又不能請假,心裏怨念頗深;而到了大三,湊人數不在需要你,你又覺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
從澡堂回宿舍會經過會堂,我提着澡筐看到會堂燈火通明,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喧嚣,鬼使神差地移動了步子,萌生了進去瞅一眼的想法。
會堂早已沒有了位子,門口堵着一堆人。前排是不指望了,我掃了一遍後排,看到倒數第二排的左數第三個位子沒有人,上面只放着個書包。
我走了過去。
“同學,請問這裏有人麽?”我笑眯眯地問。
“不好意思,這裏有人的。”回答我的是一個長相憨厚的小學弟。
“這樣啊……”我有點遺憾,有點可惜,打着商量的語氣說了一句讓人無法拒絕的話:“沒關系,我就坐一會兒,你朋友來了,我就起來。”
小學弟腦子裏還在拐彎時,我将濕漉漉的澡筐就地一放,将書包塞給他,一屁股坐了下來。
主持人正在報幕,這會兒文藝節目告一段落,馬上進行的項目是頒發“最受歡迎老師”的榮譽。
每一年教師節前後,學校都會在各個學院組織學生投票,評選出一名最受學生歡迎的老師。今年也不例外,主持人每念道一個學院的老師,這個老師就會上臺,自己學院的學生就會爆發了一陣歡呼聲。就像親友團一樣,歡呼聲越大,就說明這個老師越受歡迎。我豎着耳朵聽主持人念名字,念叨我們學院時,漂亮的女主持人聲音出現了一絲波動:“建築城規學院,顧長熙老師。”
我的心也波動了一小下。
緊接着,在全場轟鳴暴動的尖叫聲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仍是不緊不慢的步子,登上了舞臺。
難得的,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西服。
那日在系裏碰見顧長熙後,我便再沒見過他。一是因為不再上他的課,二是因為大學的班主任也确實不必日日圍着同學轉。隔着遠遠的距離,他似乎沒怎麽變,沖同學們含蓄地笑笑,不知是聚光燈的問題還是服裝的問題,他顯得儒雅而紳士,好像又好看了一些。
也許是因為周圍的老師要麽矮要麽胖,所以襯得他格外出衆。
當然,也不排除為了上臺他去刻意化了妝。
前面有人高舉着IPHONE對着舞臺照相。我也掏出手機,拉近了焦距,可由于坐得太遠,手機像素又太低,照片上每個人都被燈光照得慘白慘白的,跟被鋪了面粉似的。
這時主持人已經念完名字,老師們都站到了舞臺上。我想顧長熙作為我們的代班主任,我是不是該上去獻個花?
而遺憾的是此刻我剛洗完澡,腳上穿着一雙拖鞋,頭發**的滴着水,整個一包租婆的形象,更何況我也沒有準備鮮花,總不能送他澡筐吧?
可顯然我是杞人憂天了,一位美女各捧着一大把的鮮花,沖上舞臺,直奔顧長熙,彌補了我的遺憾。
我認出來,那是張欣。
能評上“最受歡迎的老師”還是挺不容易的,這是學生的最大的認可。有的老師激動地說着自己的人生座右銘,有的老師顫抖着說着自己從業的艱辛困苦,以親身經歷鼓勵學生繼續努力,有的挺有哲理,有的就挺啰嗦的。輪到顧長熙的時候,他接過話筒,微笑着掃過底下千名學子,待大家安靜下了後,平靜地說了三句話:
“謝謝大家的厚愛。我叫顧長熙,有空選我的課,交流更多。謝謝大家!”
觀衆一時愣住。
顧長熙說完便将話筒遞給下一位老師,一兩秒後,大家恍然大悟,繼而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有熱情的學生還吹起了哨子。我也忍不住笑起來。旁邊小學弟一邊鼓掌一邊問我:“這是哪個學院的老師,有意思!”
我頗有點得意地道:“我們學院的,建築學的!”
想着還要回去吹頭發,頒完獎後,我便離開了。
剛出演出廳大門,便碰到顧長熙捧着束花從後臺走到大廳。
“顧老師!”我喜滋滋地道。
“程寧。”他看上去心情頗好,“來看晚會?”
“對,剛剛看到你在臺上領獎,比其他學院老師都帥!”
“就你愛拍馬屁。”顧長熙笑,“那怎麽不給我送束花?”
“我?”我拎了拎手中的澡筐,無奈地道,“我要上來只能給您送尼龍澡花,您要麽?”
他瞧了眼我,笑而不語,又問,“國慶有沒有計劃?”
“有!”我點頭,“我和董白白準備去甘肅玩。”
“領略一下塞外風光挺好。”
“嗯!”
“怎麽去?”
“雙飛。”
“舍得呀。”
“沒,”我略帶羞澀,“白白請客,她中了獎,商家提供機票。”
“有這等好事?”顧長熙道,“真是不錯。就你倆女生?”
“嗯。”
聽到這話,顧長熙很輕地皺了下眉頭,然後換了個報花的姿勢,微微颔首,囑咐道:“注意安全。”
我又點點頭。
大廳裏滿是來來往往的人,有觀衆,有工作人員,也有提着衣擺匆忙而過的演員。大廳的一側立着一個銅質的球面雕塑,餘光中,銅鏡就像一個哈哈鏡,我站在邊緣,被壓得又矮又癟,而顧長熙正好在中央,一身筆挺的西裝,風姿卓越,看向我的眼神專注而認真。
沒來由的,我的心漏跳了兩拍。我陡然窘迫起來,自己怎麽這麽一副形象就出現在他跟前,眼睛不敢直視他,轉而盯着他手中的花。
那是一束嬌豔欲滴的鮮花,外圍是滿天星,裏圈是粉色一圈的康乃馨,中間的部分,是香馨的白百合攏着含苞待放的玫瑰。
我可以清晰地聞到花香。
我等着顧長熙說“再見”結束此次談話,澡筐裏的水漏了一滴,剛好滴入我的仿制CROCS的拖鞋裏。
大約過了2、3秒,顧長熙忽然問,“宿舍有花瓶麽?”
“嗯?”我回神。
顧長熙低頭看了眼手中之物,輕輕順着着邊攏了攏淺紫色的包裝紙,我疑惑地對上他的眼睛,那裏一雙深眸漆黑如墨。就在我不明所以的當下,他淡淡地開了口,語氣就似春天裏的斜風細雨:“這個送你吧,我不帶回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實在太忙,更新稍微慢了點,
大家的回複我都抽空有看,
無奈手機回複不方便。
請見諒。
☆、2828
當我手裏捧着這束花走出禮堂數百米,一腳差點被臺階絆倒,才徹底從暈暈乎乎地狀态中反應過來。
顧長熙送了我一束花?
送了我一束花?!
我不是在做夢吧?
在這沿途的幾百米中,有不少同學向我投來了注目禮。是的,如果一個女生拖着拖鞋穿着睡衣濕着頭發提着澡筐,夜晚行走在校園的路燈下,手裏捧着一束拉風的鮮花,神情卻雲裏霧裏夢游一般,确實會非常引人注意。看到的人,估計都不太理解。
不止別人,連我自己不能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眨了眨眼睛,停下腳步思索:顧長熙為什麽要送花給我?
我頭一次如此慎重甚至是深情地看着手中之花,或許不應該有其他的想法,可腦子的思緒卻像開枝散葉般的發散開來。我想,也許顧長熙是懶得帶回家,或者是害羞怕走在路上太拉風,所以只是想将花迅速從自己手裏處理掉。
可是他完全可以随便找個垃圾桶扔了呀!為什麽要送給我呢?他難道不知道“送花”這兩個字有多敏感,會引發聯想,引發歧義的嗎?
回想着剛剛的細節,自己聽他那麽一說,也就沒多想,瞧那花還挺新鮮的挺漂亮的,像是今天剛摘的,也就傻乎乎地接了,鬼使神差般,又像是很早就已經開始期望了。可現在捧在懷裏,卻全然不是剛才那個感覺,只覺得手中之物成了燙手的山芋。
我誠惶誠恐地看着散發着香味的花束,一朵朵帶沾着水滴的鮮花轉眼就擰成了麻花。
我努力回憶剛剛顧長熙的神情,大廳裏的燈光照得他發色黑亮,他的眼睛藏在高高的眉骨下,嘴角好像噙着笑,又好像沒有笑,大廳裏的一切都變得雲蒸霧罩起來,而他說話的語氣卻又是那麽的雲淡風輕。他只說了一句話,表達清楚意思明确,細細一想,卻又是那麽不明不白的一句話。他仿佛只是随意将花轉手給了一位恰好巧遇的同學,并不代表任何其他的意思。一切的發生如此順理成章,哪怕遇到的是男同學,他一樣也會借花獻佛。
這個類似于安慰的想法讓我的心跳稍稍穩了一些,而平穩之後,卻有點剎不住腳,慢慢滑向低處。我忽然發現,手裏的這束花,讓我慌亂讓我無措,卻不期地與心中某個暗點對接了。
那個暗點,我努力将它找出來,它卻像泥鳅般,調皮地溜走了。
真是要命!
我揪着頭發,一路苦惱回到了宿舍。
而剛進宿舍,手裏花便不是花,成了瞬間引爆的定時炸彈。
董白白是第一個爆炸的,她睜大眼睛盯着我,問:“有人送你花?”
一句話引起了連鎖反應,喬娜從床上探出頭來,吳歡摘下了耳機,每個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似乎要将我盯出個洞來。
我走到陽臺放澡筐。
白白的追問如追尾彈飛來:“小寧,誰送你的花?!你是不是有啥新情況?”
我不知如何作答,讷讷回到床前坐下。
事實上,我很苦惱,也很困惑,我有一腔憂愁卻無處排遣。
而八卦之風永遠是東風不敗。白白、喬娜和吳歡聯袂對我展開了猛烈的攻擊,勁頭之猛猶如紅軍飛奪飛落泸定橋,不拿下陣地誓不罷休。
我瞅了她們三幾眼,開始啃指甲。
白白一個巴掌就拍落我的手:“你不講話也就算了,還不講衛生了。”
我委屈地收回手。
一向鎮定的喬娜也看不下去了,戳了我一下腦門,道:“小寧你這是怎麽了,這是喜事兒,讓我們幫你把把關啊。”
聽她這麽一說,我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最後還是吳歡說了一句體己的話,她說:“咱也別為難小寧了。不過小寧,咱宿舍四人一直都挺要好的,如果你有啥事不方便說,我們也不強求,但是有啥需要幫助的,別不好意思開口。”
我擡眼看向吳歡,張了張口,目光滑過那束花時,又閉上了。
她們仨也瞅着我。
我嘆氣一聲,就将今天晚上的事情不帶任何感情的、以說明文的方式敘述了出來。
三人聽罷,俱是一愣,然後喬娜和吳歡就開始嬉皮笑臉地開起了玩笑。只有白白看我的眼神,不覺又深了幾分。
喬娜道:“不會吧?!”
吳歡摸摸下巴,映襯:“顧老師長得又帥有那麽厲害,哇塞,小寧你撿了個高富帥!”
“胡說什麽,他就是随手一送的,要是我不在,他、他也會放垃圾桶的。”
“小寧啊小寧,”喬娜過來指指我的鼻子,“你要信就算了,我們的智商是不會信的。”
“就是!”喬娜附和,“這花估計得好幾百塊吧,好端端的幹嘛要扔。顧長熙肯定是借花獻佛,從而掩藏事實的真相。”
“肯定有圖謀!”吳歡斬釘截鐵地總結。
我盯着桌上那束花,無奈地揉臉。
白白沖她們使了個噤聲的眼神。
過了小會兒,喬娜分析道:“好像是有點不妥,但也不能說明什麽吧。”
吳歡難得沒有八卦,道:“顧老師畢竟是我們的老師……”
我皺着眉頭,聽她們你一眼我一語,句句都有道理,而誰也不知道哪句到底是真,蔫蔫地趴在桌上。
白白盯了我半天,問:“小寧你到底在糾結什麽呢?”
“我……”被問住。
是啊,我在糾結什麽呢?
白白又道:“小寧你想想,如果是別的人送你花,比如——孫志揚?”
我哭笑不得地看了眼喬娜,道:“這個替換毫無意義。”
“那換一個,比如随便一個異性路人甲。”
我仔細考慮了下這個設想,也許我會驚喜會激動,畢竟是一束花呀,卻絕對不會到心煩苦惱的程度。
我沒說話,而白白忽然道:“你不是在糾結送花這件事本身。”
“什麽意思?”
“送是謂語、花是賓語,而你糾結的,是句子的主語。”
主語?
我一時愣住。
而腦子裏卻醍醐灌頂般,暈暈乎乎的找不着北的狀态剎那間煙消雲散了,我好像忽然終于意識到了連日來忐忑惶恐患得患失的症結所在,董白白最後的那句話,恍若一語驚醒夢中人。
心裏立馬變得舒寧和清晰,這個認識,可以完美的解釋為什麽我會買餐具代替床單,又為什麽會徘徊在辦公室猶豫不決,又為什麽,會流連回味與他的短信。
而片刻後,這個認識卻讓我更加惶恐起來。
宿舍一下安靜了。喬娜和吳歡探究地看向我。
我目光閃躲,不知如何應對,搖頭支吾道:“白白你瞎說什麽。”
“不是真的吧?”隔了半會兒,吳歡道。
我更加慌亂起來,只覺得宿舍此刻每個人的眼睛都如同火眼金睛,打着探照燈一般,照得我不敢直視。
吳歡問我,而我也問自己。
而答案呢?
似乎有點不言而喻。
喬娜和吳歡呆住。
“你想不想知道?”白白走過來,歪着頭看着我的眼睛。
“什麽?”我驚。
“顧老師的想法。”
“你要幹嘛?”我警惕。
白白笑:“我們問問他。”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留言。
謝謝大喜童鞋的地雷,這可是我第一個地雷,真的大喜哦。
愛你們。mua~!
☆、2929
我一個條件反射站起來,大聲道:“問什麽啊?白白你別搗亂啊。”
白白推了推眼鏡,目光緩緩在我臉上溜達,嘴角挂着了然的笑:“我問,你緊張什麽。”
我心急,凄惶地看着她,臉上一陣發熱,而出口卻是:“別——你要問什麽?”
白白端坐到電腦前,道:“顧長熙不加了咱班的QQ群麽,我就問他對你什麽感覺。”
我慌忙沖她撲過去,白白又笑道:“瞧你那傻樣,我才沒有你那麽傻。”
喬娜和吳歡也圍坐了過去,并向我保證:“我們不會亂說的。不然你自己來。”
我平時少用QQ,所以并不知道顧長熙加了班級的QQ群,正在我吃驚的當下,董白白已經打開了聊天窗口,朝我道:“顧老師在線。”
“等一下!”我大叫。
她們停下來,等着我發話。
我早已亂了陣腳,只走過去,盯着對話框,半天道:“你們問什麽得先讓我看看,我點頭了你才能發送,我說停止你就不能再問。”
白白一陣點頭微笑,可那笑更讓我心裏發毛。
她轉過頭,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顧老師好!”打完字後,她看向我,等我的允許。
我點頭。
聊天發了出去。
那邊立馬有了回應,顧長熙:白白同學好。
董白白繼續寒暄:顧老師還沒有睡?
顧長熙:還沒。
白白:顧老師國慶打算出去玩麽。
顧長熙:還未定,可能會離開學校幾天。
白白扭頭瞅瞅我們,用目光詢問下一步如何進行。
喬娜道:“你就直接問他今天是不是送了小寧花,什麽意思,是不是喜歡小寧。”
吳歡否定:“你傻呀,怎麽能這麽說話。”
“直截了當啊。”
“我們跟他又不熟,要這麽說話你讓人家怎麽看小寧,而且,”吳歡瞅了我一眼,“我們連顧長熙有沒有女朋友都不知道呢。”
這是個問題,我們都默認他是單身,而誰也不知道他真的是不是。
“那怎麽問?”白白道。
吳歡思忖片刻,道:“委婉一點,你就問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出去玩,句尾加一個猥瑣的笑容表情。”
我默不作聲。就在白白打字的當下,顧長熙發了一條信息來:
國慶你和程寧去甘肅,兩個女生,要多注意安全。
白白的字打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她們仨的眼光不約而同地轉向我,直白而大膽,暗藏了千言萬語,照得我臉上火辣辣地一片。
我別過臉去。
白白滿意地回頭,将剩下的半句話發了出去。
我盯着屏幕,又開始不安地咬指甲。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這次顧長熙并沒有立馬就回話。白白很有經驗地道:“他可能上廁所去了,或者是在浏覽網頁沒有看到。”
喬娜冒了句,“要是顧長熙真是和女朋友一起出游,怎麽辦?”
“可能性不大,”吳歡搖頭。
“為什麽?”
“顧長熙如果有女朋友,早就被人肉了。”
喬娜拍着吳歡的肩膀笑,可一笑完,大家又看向了我,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就在這時,對話框裏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屏幕出現了兩個簡單字:不是。
沒有答非所問,僅僅是就事論事,卻完全不是我們希望得到的答案。
沉默片刻後,吳歡總結道:“小寧你還有希望。”
喬娜把屁股往中間一挪,擠開白白,道:“你們都不把功夫使在刀刃上,再磨叽一會人家都下了,讓我來。”
我心驚膽戰地看着喬娜,生怕她問出什麽越軌的話來。喬娜感應般的望向我,想了想,輸入道:“顧老師,我今天晚上好像在學校門口看到你了。”
我心驚,正欲阻止,消息已經發了過去。
我站到喬娜身後,準備随時掐死她。但很快顧長熙有了回複:嗯,今天有個頒獎,就在禮堂,我還碰到了程寧。
沒想到顧長熙會主動提起這一茬,大家再次不懷好意地瞅了我一眼。喬娜臉上露出勝利得意的表情,炫耀地看了我們周遭一圈。白白及時提醒她:“你現在用的是我的號啊,千萬別敗壞我的英明。”
喬娜不屑地朝她擠擠眼,駕輕就熟輸入道:“哦,我沒去,顧老師領獎了?祝賀祝賀,我認識您的好多別學院的粉絲呢。”
瞧這馬屁拍得。
不過顧長熙已經熟悉了我們的伎倆,處變不驚發了個萬能回複:呵呵。
真是毫不費力地四兩撥千斤。
而話題到這裏,好像又有點進展不下去了。
喬娜也有點犯了愁:“顧老師有點油鹽不進啊,說話像是在娛樂圈打拼過的人。”
吳歡瞅瞅我,又瞅瞅電腦。光标在聊天對話框閃啊閃。
“你快點。”白白催促,“要斷電了,我電腦沒電池。”
”別催。”喬娜撓頭,情急之下一行字發了出去:“那有人跟您送花麽?”
終于問到這個問題了。
那邊回答很爽快:有啊。
喬娜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我,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我知道喬娜肯定要問關鍵部分了,心裏咚咚咚打起鼓來,震得太陽穴都一跳一跳的。
我憂愁地皺着眉頭,猶豫不覺,表情像個優柔寡斷的更年期婦女。
“關鍵時刻了,”白白蠱惑地道:“小寧你不想知道麽?”
喬娜和吳歡殷切熱切地看着我。
說不想,是違心的話。可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後果呢?
不敢想。
我思忖半天,如果顧長熙輕描淡寫地談論此事,正大光明,我便以後再不胡思亂想了。
可,如果萬一,我說萬一,他的話含義深遠、引人聯想呢?
白白的話又回響在耳邊,我想起自從認識他以來,似乎真的比別的老師接觸地都要頻繁,他的笑,他溫和的語氣,他淡淡的神情像電影快進般在我腦海閃現。那麽多巧合,那麽多不期而遇,讓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了跳動,我期望又擔心,心亂如麻。
死就死吧!
可還未等我下達最後命令,喬娜便自作主張繼續跟進:“顧老師您一定很喜歡吧?鮮花留在家裏可以美化空氣哦。”
看見那一行字,我腦袋翁一聲就大了。
太明顯了,太赤-裸-裸了。
喬娜怎麽可以就這麽問出去了呢?這讓我情何以堪,讓我以後如何在他面前做人?
我現在只有一個沖動,那便是先掐死喬娜,然後自殺。
可沖動歸沖動,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着屏幕,在害怕和期待的雙重折磨下,等着他的回答。
又是漫長的三分鐘,我的手心已經隐隐捏出了汗。
終于,屏幕上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字眼,而那字眼忽然又消失,像是對方停止了打字。
白白急得拍桌:“真是龜二代啊,打字這麽慢!”
我咽了咽口水,站姿僵硬嚴正以待,如臨大敵卻又如同接受審判。
過了好一會兒,“輸入”的字眼又重新浮現,很快,簡短的7個字出現了:
嗯,但我花粉過敏。
就在這時,電腦“呗兒”一聲,屏幕一黑——宿舍斷電了。
整個寝室陷入了安靜的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呀,顧老師你太黑了!
話說我最近在讀一本書,
然後就接到那個書中之地的項目,
所以我已經想好第三個坑,
便從那裏的一個故事開始。
☆、3030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我睜着眼睛,透過宿舍陽臺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路燈蕭索而孤單。夜深天涼,窗戶因室內外的溫差蒙上一層霧氣,燈光變得朦胧迷離起來。
時鐘滴滴答答地走着,校園外居民樓的燈一盞一盞地減少。
最有一盞熄滅時,心中好像也有什麽東西熄滅了。
我翻了個身,又悄然嘆了一口氣。
花粉過敏。
是啊,這麽正常又普遍的原因,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如果不是因為特殊的原因,有哪個老師會把特意送他的花,轉手就送給別人?
顧長熙明顯就只是急切地想處理這個東西,而我又是恰好路過,所以他就做了個順水人情。
而我卻孔雀開屏地曲解了。
我揪着頭發,悔恨地閉上眼睛。他是老師,我僅僅是過他課堂百名學生中的一員。每一年他都會有這麽多的學生,猶如過江之鲫,而我不過是長江中最平凡最普通的一只,既不學富五車又不貌美如花,或許若幹年後他都不記得有個叫程寧的學生,又怎麽會對我有其他的意思?
而剛才我居然受了白白她們的撺掇,鬼使神差地有那麽一點點、一點點神思恍動……好像她們那麽說着,那麽分析着,還真有點是那麽回事兒了。我差點就信以為真了。
而當我看到顧長熙最後那幾個字時,腦海最初的反映卻居然是空白一片,茫然半天後,心髒忽然一緊、又一松,交替的間隙,失落見縫插針地湧了上來。
我真是異想天開自作多情。
一想到這個我又羞愧難當,我哀嘆一聲,像鴕鳥般用被子捂住了頭,悔恨交加,我怎麽可以有這樣的念頭!我真想借一把神奇的黑板擦,把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擦得一幹二淨。
黑暗中,那束花靜靜地立在喬娜的花瓶中,發出幽幽的香味,每一朵盛開的花,都向我綻放嘲笑譏諷的笑容。
胡思亂想了半宿,天微微發亮時,我才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想。
白白和我的飛機票是早上7點20,從學校感到機場快的話也要将近一個小時,如果在加上換票登機的時間,我們至少在5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