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跟龍行闕相比,虞懷寒拿到名額的道路要崎岖一些。
他一開始是和龍行闕找到了同一個人,只可惜那人先一步被龍行闕派去的侍從接走了,導致他撲了個空。
而後的事情便完全在虞懷寒預料之中,那名弟子自然答應了把名額交給龍行闕。
這便導致他能選擇的只有最後一名弟子了。
至于那個隐藏姓名的——
虞懷寒隐有預料,那人極有可能是禹绛淵。
他不像是會輕言放棄的人。
他們都是一類人,從不輕易認定什麽,但一旦認定便不會放棄。
但找到最後那名弟子也沒有那麽順利。
那名弟子去競技堂閉關,一鎖就是兩三個時辰,要不是虞懷寒的人想辦法通知了他,他還真有可能直到下山前夕才出關。
後面的事情便發生的很順利了。
虞懷寒成功拿到了最後一個名額,也給了他足夠的補償。
而此時,時間已經接近亥時。
虞懷寒平靜裏注視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頂替了原先的姓名,出現在了朝霜末的下方。
她旁邊的名字是龍行闕。
就算能再瞞幾天,直到下山的那天,龍行闕肯定也什麽都明白了。
虞懷寒清楚他不該這麽做,但是——
他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
他其實一直以來,都非常的善于僞裝。僞裝成一個溫和君子,僞裝的與世無争,無欲無求。
戴着假面久了,他也有些忘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虞懷寒也不清楚自己是從何時開始暗中關注朝霜末的,但他記得一開始注意到她,是因為覺得她和她曾經的經歷有些相像。
她和他都是一樣受盡欺淩長大,憑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她沒有放棄過,而他也是。
虞懷寒微微笑了,他收回了目光,桃花眼中倒映着幽幽白光,裏面滿是輕松。
也許,很久以後他會後悔今日的決定。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卻是雀躍的,無比高興,就像是小的時候抱着那只得來不易的兔子。
小時候的他捧着兔子,仿佛擁有了整個世界。
更何況,他覺得他不會後悔。
他步步為營,殚謀戮力這麽多年,絕不是為了委屈自己,将自己想要的拱手讓人。
他也該為了自己活一次了。
虞懷寒轉身,他已經有了目标,也直接向着那個方向奔了出去。
他一路奔去外門,也是朝霜末的住所。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相識的弟子,有不少認出他來的,不由朝他擲去了震驚的目光。
還是第一次見到首徒師兄這麽晚了在外穿行……但想來,應該是有什麽極其重要的事吧,不然首徒師兄也不會失了一貫的風度,奔行的這般快。
虞懷寒穿了一襲白袍,上面鏽了繁重的雲紋,行走間宛如游龍驚影,但此時其上卻遭了點點污漬——
他路至一方密林時不慎撞到了一叢灌木,許是早間下了大雨,點點雨水混着泥土,便盡數濺在了他的長袍上。
暗色的污漬點點落在那一抹白上,破壞了無瑕,卻莫名有種淩亂狼狽的美。
虞懷寒看到了自己衣袍上的點點污漬,卻沒有用靈力去清除,而是先一步奔到了朝霜末的院門前,輕輕敲響了她的院門。
“朝師妹,我有事找你。”
院門很快開啓,虞懷寒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眸,如往常般溫柔地勾起了唇角,只是還未等他開口說話,笑容便微微僵住了。
“阿虞,好巧啊。”
院內只有一盞幽暗的風燈挂于樹上,半明半暗間,龍行闕的神色看不大真切,他自朝霜末身後上前一步,單手撐住了門框,似笑非笑睨向虞懷寒:“我能說……我們不愧是好兄弟嗎?
“沒約過,還能在這裏遇見。”
虞懷寒微嘆了一口氣,表情有些無奈,但态度還是一如往昔:“是啊,好巧。阿闕,你也來找朝師妹嗎?”
龍行闕冷笑一聲:“對啊,你不也是。”
虞懷寒根本不必看,就已經能感覺到那雙金眸中一定燃着熊熊烈焰。以龍行闕的個性,此時怕是已經氣壞了,如果不是朝霜末在場,他定是會直接對他大打出手。
他想過龍行闕最遲也會在十日後下山的時候發覺真相,但沒料到會這麽快。
不過,既然他已經決定了,或早或晚也沒什麽區別。
“阿闕。”虞懷寒擡手想拍拍龍行闕的肩,卻被他直接厭惡地一把撇開了。
虞懷寒也不在意,微笑道:“阿闕你也說了,我們是好兄弟,那麽……”
“不管是這些巧合,亦或是喜歡上相同的事物,那應該也不意外吧。”
最後這句,虞懷寒講的雲淡風輕,就仿佛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如何。
但他話中暗示的含義,沒有絲毫遮擋,兩人還都心知肚明
龍行闕金瞳倏然一暗,乍一看,宛如一雙黑瞳。這是他怒到極致的表現。
他反而笑了:“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
兄弟之間打個架,應該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吧,就算有什麽傷亡,好兄弟也和該原諒他。
四目相對,似乎有無形的火焰在兩人之間流竄。
龍行闕金眸愈發暗沉,而虞懷寒唇角的弧度一如往昔,仿佛壓根感覺不到他的怒火。
“虞師兄,龍師兄……”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
朝霜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隐約察覺到了些許不對,斟酌着道:“你們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虞懷寒将将開口,就被龍行闕猛地打斷了。
他冷冷地道:“如果你想說的是那件事的話,那我勸你還是別說了。”
“畢竟,還有好幾天時間,你能不能去可不一定。”
虞懷寒一頓,他當然清楚龍行闕說的是什麽意思。
很顯然,他也已經猜到了他拿到名額這件事了。
而現在,龍行闕是在告訴他,他不想他跟他們一起參加下山歷練。
只可惜,好巧,他也是一樣的想法。
虞懷寒含笑的眼眸對上了龍行闕的金眸:“阿闕,這件事我們一會兒再聊,我來找朝師妹是有別的事。”
于是,朝霜末就看着那個熟悉的玉瓶再度被遞到了她的面前,不由一怔。
“師妹,我知道你想要回陽丹是為了你的母親。”虞懷寒溫聲道,“你體恤母親的心意,我深受感動,所以我也想将這枚丹藥‘借’給師妹。”
“師妹可以先拿去用,等之後有靈石或者靈器再還給我。”
朝霜末垂眸看向那個玉瓶,眼中浮現出點點猶豫。
如果她想在這次歷練結束後回去将娘親接來,就必須要拿到一枚回陽丹,先将母親的病治好。
時間緊迫,回陽丹本身又珍惜,可以說,短時間她很難再遇到第二枚了。
如果是別的,朝霜末一定會拒絕,但現在……白日裏又發生了朝家姐弟的事,朝霜末怕他們會回家告狀,導致娘親的處境更加艱難。
她必須要盡快把娘親接走。
最終,朝霜末還是接過了玉瓶,鄭重地對虞懷寒道:“師兄,我一定會盡早還你的。”
“不着急。”虞懷寒笑了笑,“你母親的病要緊。”
玉瓶上似乎才還殘留了些許淡淡的暖意,朝霜末手一顫,趕緊将玉瓶收了起來。
低頭找儲物戒的時候,她正好看到了虞懷寒外袍上的點點污漬,不由道:“師兄你的衣服……”
虞懷寒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渾不在意地道:“沒事,回去使個清潔訣就行了。”
“那要不我幫師兄吧。”朝霜末念着那枚回陽丹,此時只想幫虞懷寒做點事,見虞懷寒沒反對,她便将手中那點白光抛了出去,點點污漬瞬間消失,虞懷寒身上的白袍煥然一新。
龍行闕的臉色卻在瞬間黑如鍋底。
他一把攬住了虞懷寒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阿虞,你沒什麽別的事的話,我們就走吧,我還有話跟你說。”
虞懷寒沒有拒絕,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房門,微笑道:“屋內的那位,不如大家一起回去吧。”
“別打擾到朝師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