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
霍鵑華大吃一驚，立刻沖到榻前，扶住了正在掙紮着起身的秦發財。
“鵑華別管我！我現在就去找二弟問個清楚！”秦發財一把抹去唇邊血跡，推開霍鵑華，顫巍巍地下了地，沖着門外吼道，“老胡備車！”
“是！老爺！”
門外院子裏傳來一位老者的應答聲。
這一次秦發財舉家回到南秦城，除了自己家人，就只帶了這老胡，還有方才那位跟着秦虎頭沖進屋裏的丫頭小花，這兩位仆人。
“老爺，不行啊！你這身子骨……”霍鵑華上前扶住秦發財，面上帶着哀求苦苦相勸。
“拿我的外袍來！快點！”秦發財雖說如今病體纏綿，但家主的威嚴尚在，他這聲怒喝出口，房中之人皆是噤若寒蟬，霍鵑華哭着将他的外袍取來，又細心地為他穿好。
“老爺，我來扶你，我随你去吧？”
哭着為秦發財系上最後一個衣帶，霍鵑華小心翼翼地請求道。
“不用！我老頭子還沒死，還無須你一個婦道人家抛頭露面！老胡！老胡！備好車了嗎？”
或許是有怒意支撐，已經躺在榻上多日的秦發財，此時雖不能說是步履矯健，但行走間竟已無礙，他沖着屋外吼了一嗓子，便舉步向外行去。
“老爺，都備好了！”老胡立刻在院子裏應答接口。
“好了，你們都留在家裏，老胡跟我去就行！”秦發財走到院子裏，在老胡的攙扶下，氣喘籲籲地爬到馬車上，轉頭對霍鵑華說道。
“老爺，你可千萬要當心啊……”
霍鵑華緊緊牽着兒子秦虎頭的手，看着秦發財依舊止不住的落淚。
秦發財在沒有答言，身子靠在車上閉着眼睛，疲憊地揮了揮手。
馬蹄聲噠噠，打破了小院內的寂靜，漸漸融進了城市的喧嚣之中。
只留下兩大一小三個緊緊依靠在一起的身影，無助地望着驟然空落下來的院落。
與此同時，南秦城那宏偉的城市輪廓，也已經映入了秦樹苗的眼中。
秦小翠身為凡人，畢竟體質較弱，折騰了一夜連驚帶吓，終究還是支撐不住，在與秦樹苗談笑一陣之後，便進入車廂休息去了。
秦樹苗跨坐在三輪車上，靜靜地望着這座喧嚣的大城，感受着它無時無刻不在向外散發的，那無處不在的人欲氣息。
“我感受到了你的殺氣，秦樹苗，”秦小劍淡淡的聲音自她的腦海裏突然響起，“昨夜我們用虛空地雷炸翻那個賤人的時候，你都沒有如此磅礴的殺意。”
“他要殺我，我便殺他，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何須殺意磅礴，”秦樹苗的聲音也是淡淡的，聽不出太多情緒，“但這次不同，他們傷害的，可是我的家人。”
“按照邏輯來說，你這樣的想法很不合理，”秦小劍的話裏帶着濃濃地疑惑，“何雲沖是想要你的命，而那些族人，只是瓜分了你家裏的財産，事情的嚴重程度，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語。”
“我曾經聽過一句話，叫做龍有逆鱗，觸之必死，”秦樹苗淡淡答道，“對于我來說，家人就是我的逆鱗，別說有人欲要害他們的性命，就算他們傷了一根頭發絲，我也要其百倍付出代價！”
“我還真是一直無法理解你們人類，有的時候，你們冷靜果斷邏輯性十足，但有些時候，你們的行為卻毫無理智可言，讓我感覺很是混亂。”秦小劍接口道。
“人性本就是複雜無比的，我不知道旁人如何，我只知道對于我來說，我在意我的家人，其實是在守護我那唯一的來處。”秦樹苗輕笑一聲，緩緩說道。
“來處？這個詞是指什麽？”秦小劍疑惑問道。
“萬靈皆有來處，不僅僅是人類才有，”秦樹苗擡手指着遠處山坡上那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緩緩回答，“你看那片森林，如此的茂密蓬勃遮覆群山，但在千萬年以前，那裏或許只有孤零零地一棵樹，那棵最初的樹，就是這整片森林的來處。”
“于人類來說，每一個人自出生伊始，便如一只飄飄蕩蕩的紙鳶，他能夠乘風扶搖直上九天，皆是因為他身上存在的那一根線，在無時無刻牽引着他，給他對抗這天地飄搖的力量。”
“若有一天，這根線斷了，這紙鳶便也失去了乘風扶搖的資格，也許他可以一時飄來蕩去風光無限，但終究有一天，會被這天地之力強行裹挾摧殘，最終墜落塵埃，失去所有。”
“每個人身上，都有這樣一根線，這根線一頭在他的身上，另一頭，便牢牢系在他的來處，那是比他的性命前途還要珍貴的東西，雖然這世上大多數人，對此都懵然不知，”
南秦城已經近在咫尺，秦樹苗緩緩停下三輪車，站起身來回頭望向兀自在車廂裏酣睡的秦小翠，目光裏滿是柔和，“對于我來說，我的家人，就是我的來處，這一根重逾性命的線，我如何能夠讓它受到損傷？”
“來處，來處……你說萬靈皆有來處，我們火種一族，是不是也會有……”秦小劍喃喃自語。
“那是自然，不然你是怎麽來的？好了，這話題有空再細聊，南秦城到了，老娘得幹正事了！”秦樹苗柳眉一挑，嘴角泛起一抹邪邪地笑。
三輪車車廂裂開一道門，秦樹苗伸手在秦小翠的臉蛋上捏了一把，聲音脆生生響在秦小翠的耳邊，“別睡了別睡了，趕緊起來帶路！”
“啊？到了嗎姐姐？”秦小翠猛地驚醒，立刻爬起來，一邊問着，一邊跳下三輪車。
“已經到了城外，接下來進城的話，我這車就得收起來了，這個時候一定要低調一點，不然打某些人臉的時候不疼不癢，可就枉費姐姐的一番心意了，嘿嘿！”
秦樹苗随手收起三輪車，與秦小翠一起，走上了通往南秦城北門的那條大路。
一路行來，兩人的絮絮對話一直未停。
“姐姐，你，你這次回來，會，會殺人嗎？”
“哎呦小翠，這人又不是雞，怎麽能說殺就殺呢？”
“還是姐姐心好，為人最是厚道了！”
“不是，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殺人這種事呢，主要看心情，要是心情不好，那殺了也就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