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水猴子”的工作在一開始便陷入了困境。
有關“水猴子”的資料倒是好搜集, 但是這類民間傳說能追溯到古代,在此也演變出無數版本,而且, 就現在水猴子顯露出來的能力——水中謀害,實在是太基礎了, 每個版本的水猴子都有這樣的能力啊。
要從多如牛毛的資料當中,尋找出蛛絲馬跡, 從而變成逮到水猴子的助力, 那可就太難了。
其次, 這個地方偏僻得離譜,死亡登記的檔案甚至不會和省城上面對接。光是追查村官們記錄的消息, 則過于簡陋,很多時候只有簡單的幾句, 某某村某某死了, 簡單介紹下死因, 然後排出刑事案件之後再把他的戶籍信息記錄下,就完事了。
這個地方偏到什麽程度呢?還流行着土葬。
火葬政策似乎在這裏沒有生效, 鎮上也沒有火葬場,連火葬的地兒都沒有。
更別說很多死亡事件過了那麽久遠,就連很多親歷者都記憶模糊了,這無疑加大了調查難度。
而就在她們進行調查的時候, 幾個村莊的搬遷工作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
一時風平浪靜, 連老張家也不再試圖打撈屍體,已經把葬禮迅速辦完,投入到搬遷的扯皮中去了。
河流也平靜不少, 仿佛雨季都影響不了這明明忙碌, 卻處處平靜的村落群。
蘇茶一行人站在山上, 登高眺望下面的中田村,左邊遠一點是上天村,右邊是下田村,至于尾田村,就在山腳下。
她們已經調查了數日,但始終都沒有調查出什麽蹤跡,除了一開始發現的衣服和童鞋之外。
水猴子像是消失了,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她們上山排查,也有兩日,這兩日她們往山深處進發,晚上就在山裏露營。
這屬于常規調查,總要把四周不穩定因素給排查掉的。
“這幾日,還是找不到水猴子的蹤跡。”關山長說道。
她們拿不出更多證據,自然也不能向上面申請調度資源。
“那就只能試試其他法子了。”關山長又說道。
“什麽法子?”餘小雙應道。
“下水試試它,看看能不能把它勾出來。”關山長說。
“這怎麽可以,萬一那水猴子和傳言中那麽兇猛,那隊長你就危險了。”餘小雙擔憂道。
“我想過了,卷宗裏面,意外溺死的大部分都是小孩,要不然就是醉酒。說明水猴子的身體素質不強,我開超能力能應付的。”關山長說道。
“那也不行啊,這都危險啊,我們對它什麽都不了解。”餘小雙說。
“已經沒時間了。”關山長解釋道:“就算我們能申請到無人機,甚至是衛星,然而河裏水草這麽多,恐怕也很難觀測到水猴子。”
“只有主動出擊,我們才有機會。”他說道。
“我去吧。”蘇茶突然說道。
大家都知道她的身體素質好,而且超能力也更強,而且心理素質出衆,就這三點而言,她是更适合當“誘餌”的。
“我是隊長,讓我來。”關山長故作輕松道。
餘小雙還想再說什麽,可是嘴唇嗫嚅了下,還是沒說。
當他擺出隊長這個身份時,那他就具有隊長的權威,不好輕易反駁了。
發現童鞋處,下面一點的河段。
關山長一副老農的打扮,戴着草帽,褲子挽到大腿,排開重重的水草,正在用網捉魚。
只不過他的手法着實有點捉急,在一條不大的河裏,遍地都是水草,連網都撒不開。
然而,就是這樣看起來有點傻的男人,此時正在專心致志的捉魚。
他一邊摸索着魚蝦,一邊後背大開,精神緊繃,防範着有可能到來的突然襲擊,然而又沒有完全防範。
他怕如果水猴子發現他有防範,就不會來襲擊他了。
來吧,來吧,小猴子。他在心裏想。
而另一邊,蘇茶和餘小雙躲在僞裝的樹後,悄眯的觀察着。
可是,直到關山長抓到了幾只小魚小蝦,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所謂的水猴子也沒有襲擊他。
接下來,她們又在多處地點進行了不一樣的扮演,包括扮演喝醉酒的人,路過的病秧子等等。
然而結果都是一樣的,水面風平浪靜,連條大魚都沒有。
“哎呀老大,今天又空軍了,本來還想加餐的。”餘小雙抱怨道。
多日引不出水猴子,她已經把注意力放到捉魚上面了。
“下次一定能抓到。”關山長随口敷衍道,思緒已經飄遠。
難道水猴子真的只是一個傳言?
那些意外死亡只是意外?
是蘇茶推測錯了?他心裏想着,一時也摸不準了。
水猴子,真的存在嗎?先前堅定的觀念,此刻又有點動搖,疑惑又重新浮上心頭。
而蘇茶,此時又在做什麽呢?
蘇茶站在河邊,凝視河中央良久,然後從背包裏取出一本封面是貓頭的書。
“咪咪。”她輕輕呼喚道。
貓臉似乎有點延遲,沒有反應。
“咪咪。”她又喊了聲。
貓臉突然動了起來,“偉大如您,呼喚在下有何事?”
蘇茶也不跟它廢話,把書對着河面,問道:“裏面有詭異嗎?”
貓臉如同實質般嗅了嗅,“偉大如您,我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什麽不同尋常的氣息?”蘇茶問道。
“這裏有某種存在生活過的痕跡。”貓臉回道。
“它強嗎?”
“和偉大如您相比,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螢火與烈日争輝。”貓臉奉承道。
……
得,它戴這麽厚的濾鏡,完全得不出水猴子的真實實力。
“比起你的本體,如何?”蘇茶換了個方向問道。
“那當然是大大不如。”貓臉很是不屑的說道。
蘇茶若有所思,她之前還以為貓臉和“貓臉人詭異”是兩個獨立的生命,後者的死亡才誕生出前者,現在看來也未必,最起碼前者是知道後者的。
但是關系應該也不算太好,畢竟貓臉也沒喊着要給它本體報仇什麽的。
“不過,有些地方我承認還是要比我強一點點的。”貓臉補充道。
又很谄媚的說道:“當然,這些和偉大如您比起來,那簡直是……”
蘇茶連忙打斷了它的奉承,“它在哪裏?”
貓臉一臉懵,“我不知道啊。”
“嗯?你不知道?”
貓臉委屈道:“我只是一只小貓咪呀,我只能模糊感應到這裏有某種存在生活過,但距離它本體太遠了,完全不知道它在哪裏啊。”
蘇茶說:“也就是說,如果距離近的話,你就能感應到它?”
“也許、大概、應該,可以吧。”貓臉極其不确定的回道。
“那多遠你能感應到?”蘇茶很細致的問道。
“可能……要稍微近一點?”貓臉慫慫的說道。
蘇茶大概明白了,這貓弱得很,跟測試的時候一樣,大事沒有用,小事用不上。
“那你回去吧。”她說。
看見蘇茶一臉鄙夷和不屑的樣子,貓臉感到了一陣深深的憋屈和無奈
——一定要努力變強啊,小咪……啊不是,主人什麽都好,就是起名有點問題。
貓貓頭一臉無奈的縮了回去,而蘇茶也把它收回了背包。
其實蘇茶根本沒什麽表情,這一切都是貓貓自己幻想出來的。
既然小咪說這裏有未知的存在,雖然不能完全肯定就是水猴子。
但,她們一開始就是在尋找水中的詭異存在,是不是猴子,倒也不是太要緊。
如果這裏有水猴子,那為什麽找不到它呢?
是哪裏出了錯,又或者是某種儀軌的問題?
蘇茶回到營地,還在思索究竟是哪裏出現了偏差。
見她回來,關山長馬上迎了上去,“蘇茶,接到任務,搬遷正式開始了,我們要護送他們去縣城。雖然不是趟趟車都要我們陪同,但是車次還是比較頻繁的。”
餘小雙也湊了上來,對着她眨巴眨巴眼睛。
“所以,水猴子的追查,我們可能要先緩一緩了。”關山長說完,自己就先愧疚起來了。
他們并不是因為水猴子太強這種“不可抗力”,才不繼續調查的,這多多少少讓他覺得難受。
“這裏的人都快搬走了,反正也有我們保護,應該不會出什麽事的。”餘小雙也來參一嘴。
理還是那個理,也許真的有水猴子,但好像沒那麽有追查的價值。
蘇茶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也不用跟我多解釋,聽你們安排。”
這是她的真實想法,她一直都在執行任務,盡管調查局的任務自由空間很大,但她還是盡可能的完成得好一點。
這次也不例外,調查水猴子只是遇上了,就想着調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揪出來,興趣使然而已。
保護人類這樣的話對她來說大而空虛,就連村子這些年可能因水猴子而死的人,對她來說也只是一串數字。
他們和她并沒有交集,也沒有什麽感情。
塵世間,每天都有那麽多人意外而死,他們和他們,似乎也并沒有什麽不同。
餘小雙欲言又止,似乎想從她微笑的臉看出什麽,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