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入夜,我帶着那日在□□鍛打的短刀和弓箭,來到鈴和白的住處,正想敲門,便聽到裏面傳來異樣的聲音。
“哥哥……哥哥……不……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個……”
是鈴的聲音!
“哥你個毛啊!真是的,哎呀!輕點拽我!行了行了,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也會從地獄裏爬出來見你的!”
……小白,辛苦你了,還有,有你這麽安慰人的麽?
我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打算就地回府,武器的事明天再說,就聽到裏面小白噠噠的腳步聲。
“小千!”
他拉開門看到我便笑了起來,小聲道:“你來啦!”
我抱住他揉了揉腦袋,贊揚道:“不錯嘛!也會照顧人了!看來你們關系挺好的!”
“什麽啊!”他頂着一腦袋柔軟的亂發,咕哝道:“誰跟他關系好了!我們中間還隔着屏風呢!”
我也不戳穿他別扭的小心思,說道:“這個給你,短刀是鈴的,弓箭是你的,啊,對了,我前些日子和小透聯系了,他可能這段時間會過來。”
“透?他要來嗎?”小白瞪大眼睛,肩膀一哆嗦,臉都白了,“真的?”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你這麽怕他嗎?小透平時很可怕?”
小白猛地搖頭,拼命搖頭,急忙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回去睡了,晚安!”
“……晚安。”我話還沒來得及說,小白已經飛快竄回屋子,好像見到什麽洪水猛獸一般,迅速拉上門。
我簡直黑線,有沒有搞錯,對小白來說,小透是那麽恐怖的存在嗎?
從那天晚上起,每天小白就特別拼命的修行鍛煉自己,常常遍體鱗傷還咬牙堅持,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特別倔的一面,怎麽說都不聽,鐵了心的要變強。
我看了心疼不已,卻找不到什麽有說服力的理由制止他,只好在一邊皺着眉頭,這可惡的熊孩子還硬是不肯讓我教他,反而整天跑到總長山南敬助那裏問這問那,弄得我好不郁悶。
“老師?您要出去?”
見我背着個大籮筐,鈴還在泡茶,連忙起身道:“請讓我也一起吧?”
“啊,不用,我需要你留在這裏,”我頭疼的撫額,慢慢道:“你也知道小白最近不太對勁,麻煩你多看着他點吧,我去山上采點藥。”
“采藥?街上有藥店……”鈴喃喃地說,小心翼翼的瞅了瞅我。
“嗯,我采的藥藥店裏是沒的賣的,”我順手摸摸他的腦袋,擺擺手,“那,等我回來喲!”
“好的,您路上小心,啊!午飯回來吃嗎?”鈴在後面大聲問道。
“不啦!下午回來”
上次鸩留給我的藥很快就用完了,幸好我當初有問他一些普通傷藥的做法,現在也可以自己做,不過,這可真是有夠亂七八糟的。
什麽青炎鳥的羽毛、樟子樹的根須、尖葉草心的眼淚、花那鯉的鱗片……
啊~~妖怪真是偉大的物種!
采這些草藥花了我不少時間,完工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我約莫着差不多到了飯點,便謝過幫我磨藥的園貍小妖怪,背着空空一籮筐下山。
要不還是買點什麽東西回去好了,不然啥都不帶的回來,會讓人感覺很奇怪吧?
呼——最近真的越來越冷了,已近秋末,看來冬天也不遠了。想到此處,我突然靈機一動,路過一家布料衣服店鋪的時候走了進去。
老板正在撥弄算盤,見有客人進來,便微笑着迎了上來,“客人您想要些什麽?”
“有那種純白的毛線團嗎?軟一點的,材質越舒服越好。也要保暖!”我目光略過架子上擺放的各種布料和成衣,問道:“你們這裏可以訂制嗎?”
“可以,能請問下,您都需要用做哪些呢?”老板順着我的目光略過那幾匹布料,笑道:“是給家裏人嗎?”
我點點頭,不由彎了彎眼眸,道:“是啊,給家裏三個弟弟做的,毛線團用來織圍巾,再挑選一些暖和的布料,做成衣服。”
雖然小透和小白不需要這些保暖的衣服,但是畢竟是在人類的地方生活,還是各方面注意些比較好。
“看來您真的很疼愛您的弟弟們呢!不知他們身量多少?尺寸呢?”老板拿出紙筆,準備記下。
我想了想,說道:“我畫下來吧,照着比例做就是了。先付定金,等做好了我再來拿。”
“沒問題。”
我好歹也在宮裏生存過一段時間,琴棋書畫盡管這些年來退步了太多,琴是別提了,那是完全的忘光光,不過棋書畫這些年斷斷續續還是有接觸的,要拾起這幾個從小的東西也不會很難,浪費了五張紙以後,我終于把他們三個完整的描繪在紙上,正待給錢,門外忽然湧起一陣嘈雜的聲音。
“發生什麽事了?”我一邊随口問了句,數好錢放在桌面上。
卻沒想到一直溫溫和和,親切待人的老板竟然皺起眉,眼中閃過厭惡的神色,低聲道:“還能是誰,不就是‘壬生狼’嗎!哼!一群血腥暴徒!”
我一呆,臉上笑容跟着淡了下來,把包裹好的毛線團放進背後的大籮筐裏,說道:“那就這樣吧,我改天再來取衣服。”
“哎!好的!您慢走。”
出了鋪子,夕陽橙黃的光線映的人眼前一片暖色,那豔人的色彩從無盡的天邊一直蔓延到眼前鱗次栉比的街坊,那一瞬間,我竟感覺自己回到百年前,還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只能牽着那人略帶涼意的手,好奇的流連在熱鬧的街市上。
那個時候……
我眯了眯雙眸,踩着漫世的霞光,擡步向前走去。
“娘——娘——吶吶!”小小的孩童興奮的跑過來撲進婦人懷中,“那邊打起來了,我們去看看吧!”
“又是浪人間的争鬥吧!很危險的!”婦人戳了戳小孩的額頭,教訓道:“瞎湊什麽,趕緊回家了!”
“不是不是!是個好厲害的大哥哥!為了被一群壞武士欺負的漂亮姐姐挺身而出呢!他好厲害!真的好厲害啊!”
“你以為是在看木偶劇嗎?怎麽可能有這麽傻的事!你這傻孩子,快,回家了!”
“娘——”小孩不依不饒的聲音漸漸行遠,我勾唇一笑,朝屯所的方向走去。
“哦呀哦呀!這樣很危險喲!”
這聲音……
我停下腳步,猶豫了片刻,撥開人群朝鬧事的中心走去。
果然……
“雖然只是玩玩,但在天子腳下動刀動槍,可是不行的喲!”
糕點鋪四周,幾個佩刀的浪人圍着一個靜靜站立的美麗女子,黑發如墨,白衣勝雪,從她身上傳來冷幽幽的迷人味道,清甜淡雅,是白梅的香氣。
即使面對這樣危險的狀況,她臉上仍是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淡淡的伫立在那裏,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
總司一身純白的浴衣,紮着黑色腰帶,他沒在執勤,出來也沒有佩刀。我想起有一次左之助還笑話他這樣像個小娘們,一點威風氣概都沒有,結果總司一邊笑眯眯的吃着三色丸子,一邊歪着腦袋說,那有什麽關系了,要玩捉鬼游戲的時候帶着刀多礙事啊!
話是沒錯,可是……遇到危險的時候要怎麽辦啊!
我嘆了口氣,一手握着劍鞘把庭心牙從腰間解下來,走出人群,剎那之間,我猛地發覺背後一涼,好像有人在死死盯着一般,令人寒毛直立,我“唰”的回頭,卻只看見一群看熱鬧的良民。
怎麽回事?
我心下加強警惕,裝作不認識總司的樣子,一臉不愉道:“我說你們,觊觎我的女人,下場可是很悲慘的哦!”
“哈?”聽到聲音的幾個浪人轉臉看過來,頓時眼睛都直了,“哎喲我去!這男的怎麽比娘們還漂亮!哈哈,哥幾個今天真是撞大運了!”
我一抽嘴角,不動聲色的給總司使了眼色,卻見他臉色黑沉如鍋底,雙眸暗含淩厲,貌似有生氣的跡象。但是轉眼間,他又溫雅的笑起來,柔聲道:“說話要注意點,不然,就把你們揍成娘們哦!”
“噗——”
娘們娘們的,這是要鬧哪樣!
我一邊忍笑一邊閃身格擋迎面攻來的襲擊,騰空側踢,将他整個踹翻到人群外圍,不過是些小角色,三兩下就解決了。
耳邊還回響着那幾個浪人“有種你別走,給我等着”這種虛有其表的臺詞,我聳聳肩,笑道:“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多謝兩位出手相救,小女無以為報。”那如同白梅一般的女子微微躬身,姿态曼妙優雅。
“不用客氣,我們只是路見不平罷了。”總司慢慢走到我身邊,微笑道。
“不如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們!就當謝禮了!”我兩手環胸抱着庭心牙,笑吟吟的說。
“我叫雪代——”
“阿巴!”
女子立刻轉頭望去,我看到那人一瞬驚詫,立刻明白剛才的視線是怎麽回事了,原來是熟人。
我下意識地別開視線,正好見到總司眸色深沉地看着劍心,一言不發。
“那,萍水相逢,有緣再見,我先走了。”飛快判斷出此地不宜久留,我試圖先行離開。
“等等!”劍心的視線凝在我手中的庭心牙上,他擡眼直視我,冷聲道:“你手上的刀,和我一位朋友的很像,能冒昧的請問一下,這柄刀是怎麽來的麽?”
我就知道!
我佯作訝異的瞠大雙目,說道:“你說的朋友,不會是一個身高和我差不多,黑色長發,冰藍色眼睛的女孩吧?”
“……是的。”劍心沉默了一刻,開口應道。
“啊,那是家妹。你不會是緋村劍心吧?”我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點頭,睜眼說瞎話道:“家妹說,你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是、是嗎?”劍心一怔,猶豫地問道:“那她現在……”
“她回老家去了。”我輕輕笑着道,“她私自離家來找我,父親氣得要死,我就讓人送她回去了。”
“……是這樣嗎,抱歉,打擾了。”
大約不是錯覺,劍心低聲說着,眼中浮現一縷落寞之色,很快恢複平靜,帶着那名叫巴的女子轉身離開了。
“緋村劍心?”總司盯着他的背影,低聲道:“殺氣很重,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個劍術高手,實力與我不相上下。”
“嗯,感覺很強的樣子,”我點點頭,彎起眼眸笑道:“不過當然還是沒我強啦!撒,趕緊回去吧,天都黑了,我好餓。”
“好,不過,你剛剛說你妹妹?怎麽從來沒聽說過!”總司邊走邊好奇的問道,看一眼我身後背着的大籮筐,“差點忘了,是鈴君拜托我出來找你的,你出來太久,他們都擔心的不得了。”
“啊,抱歉抱歉,路上買了點東西耽擱了,”我笑着與他聊天,一面說道:“我妹妹啊,那可是個讓人頭疼的家夥,小時候就特別粘人,長大了以後更是給我寵的無法無天。”
我于是把以前小白幹的那些糟心事兒都拿出來說笑,而天光漸暗,月色空明靜好,寒意悄落枝頭,我們就這樣一路優哉游哉的回到寺裏。
作者有話要說:
總司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