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閃過一瞬五彩漣漪,這一瞬間,秦樹苗什麽都沒有看清。
當五彩漣漪消失,視野再次正常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的景象,讓秦樹苗瞳孔緊縮,呼吸急促。
又是一座青銅古殿,與秦樹苗方才離開的那一座一模一樣,無論規模大小,都無甚差別。
只是這座青銅古殿之前,沒有石碑。
然而,讓秦樹苗瞳孔緊縮的,并不是這座青銅古殿,而是在它後面,這個大地上的一切。
這是一個雪白的世界,入目一片雪白,這個單調的顏色一直向前延伸,直到大地的盡頭。
然而,覆蓋這個世界,讓它如此單調的,并不是秦樹苗記憶中的皚皚白雪。
而是,無窮無盡遮覆了整個大地的白骨。
一眼望去,無數雪白的骨架屹立在大地之上,它們那麽的龐大,最小的一副都能比肩秦樹苗面前這座三丈高的青銅古殿,而最大的骨架,甚至如同一座山峰,高聳入雲。
這些骨架大多都是秦樹苗未曾見過的獸類形态,但具備人形的也為數不少,只是它們都是那麽的高大,絕不會是與秦樹苗一樣的人族。
它們保持着死去時的姿勢,有的臨死之時依舊屹立不倒,有的則是頹然橫卧于地。
從它們的骨架上,可以看出生前所受的致命傷痕都在何處,有的頭骨炸裂出一個碩大空洞,有的半邊身子都已經被利刃切斷,只留下兩片身軀各自挺立。
從這些似乎已經在此矗立萬古的骨架上面,秦樹苗依稀能夠感受到它們生前的強大與恐怖,即便此時它們已經死去不知多少個紀元,可是,秦樹苗似乎仍舊能從它們的骨架上,感受到它們幾可撕裂天地的蓋世兇威。
而在這些依舊完整兇獸骨架之間,散落着的,是無數斷裂的雪白殘骨,從近處的殘骨分布來看,這些殘骨,都是由一副又一副的完整骨架崩散而成。
顯然,它們生前沒有那些巨大骨架的主人那麽強大,無法抵擋這漫長的時間長河的沖刷,終于崩散成這遍地殘骨。
雪白殘骨密密麻麻,分布在完整骨架的周圍,不知究竟覆蓋了幾層,反正秦樹苗透過身畔的殘骨縫隙向下望去,無論如何都看不到這個世界大地的本來顏色。
腳下的簡陋黃泥祭壇一陣顫動,驀然消失在秦樹苗的腳下,她只覺得腳下一空,随後數聲斷裂聲響在腳底。
秦樹苗低頭看去,只見她此時,已經踩在了一片厚厚殘骨之上,被她踩在腳下的殘骨,驟然發出了數聲斷裂之聲。
平複了下心底的震驚,秦樹苗仰頭望向蒼穹,眼前依舊是同樣的一片天空,無數大大小小的星辰橫陳天際,不時有星辰呼吸的光芒,閃爍在大星之上。
還是在這片天地裏嗎?只是又換了一顆星辰嗎?
秦樹苗的心底忍不住浮出巨大的失望。
雖然這黃泥祭壇并不危險,可惜卻也不是歸途。
究竟自己要如何,才能脫離這個詭異的天地,踏上歸途?
長吸了一口氣,秦樹苗稍稍按捺住心底的焦躁,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狀态很不對頭,此刻她心神激蕩,已經處于極為危險的境地。
畢竟此地十分詭異,雖然給她的感覺是整片天地只有她一個生靈,可是,這并不代表此地沒有危機存在。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麽了,以往的冷靜竟消失得無影無蹤,心神激蕩得如同風中浮萍。
是因為那些畫面嗎,那些真實而又殘酷的畫面?
有風自遠方席卷而來,拂過秦樹苗面上的淚痕,将那些殘留的淚水漸漸吹幹,秦樹苗看着面前這一座斑駁的青銅古殿,看着這無垠大地上的無數雪白骨架,感受着此地依舊彌漫着的死亡氣息,她那急促的呼吸漸漸放緩,心底的焦躁,也在一點點撫平。
冷靜,冷靜下來,只有冷靜下來,才有離開的希望。
尋找歸途,回到顧滄海身邊固然重要,但此時此刻,這個目标很明顯不是輕易能夠達到,那麽在此之前,自己首先要确保一件事。
那就是,讓自己活下去。
如果說之前那座星辰上的滿眼黃沙讓她沮喪,而那石碑上看到的畫面又讓她變得恐懼而歇斯底裏,最終沖動踏上祭壇,那麽此時此刻身處在這個星辰之上,這些雪白骨架帶來的死亡氣息,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她之前所有的激蕩心情,瞬間便平靜了下來。
秦樹苗突然意識到,如果自己還像剛才那種狀态,那麽自己,會死。
她怎麽能夠在此時死去,絕對不能,她還未踏上歸途,沒有回到顧滄海身邊,她絕不能死去!
目光裏漸漸浮現出平靜與堅定,秦樹苗握緊雙拳,向着前方的青銅古殿,邁步前行。
腳下不斷響起殘骨的斷裂脆響,和着若有若無的風聲,劃過秦樹苗的耳畔,她的步履行進之間,越來越顯得堅定,無論如何,自己也要從這裏走出去,找到歸途。
當秦樹苗走到了青銅古殿那緊閉着的厚重殿門之前時,她心中的焦躁與激蕩已經完全平複,她的目光中無悲無喜,已經完全恢複了冷靜。
仿佛感受到了秦樹苗的到來,兩扇厚重的青銅殿門,在秦樹苗站在它面前的時候,無聲無息的向後開啓。
與前一座一樣,這一座青銅古殿也是沒有任何窗戶,但是,卻又輕輕柔柔的光芒不知從何而來,充盈着整座大殿,讓這裏看起來,與外面的天地一般明亮。
秦樹苗擡眼向殿內望去,她的瞳孔驟然緊縮,雙眼不自禁的眯了起來。
一座四足方形巨鼎,矗立在大殿中央,但觀其大小,卻不如秦樹苗最初所見的那尊大鼎,此鼎只有一丈高下,比那一尊巨鼎,小了一倍有餘。
然而,讓秦樹苗瞳孔緊縮的,并不是這一尊青銅四足方鼎,而是,在這尊鼎前的一堆物事。
那是一幅骨架,雪白完整,而且,秦樹苗一眼就看出來,這幅骨架,絕對屬于與她一般的人族。
有人曾死在了這裏!
他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死去?
急促的呼吸漸漸放緩,震驚被漸漸撫平,秦樹苗一頓之下,還是擡起了腳步,向着那副骨架,緩緩走了過去。
當秦樹苗走到了青銅方鼎之下,那人的骨架之前時,她的目光,突然被一樣東西牢牢系住,再也挪動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