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正常天亮時間幾個小時了然而天空還是一片濃墨暈染的黑色, 林澗跟在顧岑身後,向着空中黑色裏隐隐透出紅光的方向出發。
一路上, 剛開始顧岑還會擔心會遇上那些危險的無臉人或老太太怪, 但是走了沒多久兩人便發現,別說什麽無臉人或老太太怪了, 一段路走下來, 就連一個會動的東西都沒有,四周的建築、樹木在路燈暈黃燈光的折射下影子與實體之間相互疊加影影憧憧就好像恐怖片裏最後boss即将出現的場景一樣。
林澗忍不住伸出手勾住顧岑的衣袖, 這種莫名背後發涼的感覺讓她覺得非常的不舒服總是想要回頭看,或者說總是覺得背後有什麽東西在窺視她。
“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林澗跟在顧岑的身後小心提議, 總覺得越來越危險的樣子, 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挑戰根本不适合她o(╥﹏╥)o。
知道以林澗這種松鼠一樣膽小的性子肯定走沒兩下又要打退堂鼓了, 顧岑幹脆伸手攬過林澗的肩膀半帶着人繼續往前走“沒事的,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險你先走我殿後,別怕。”
顧岑的嗓音低沉有磁性自帶安撫人心的效果, 但是林澗覺得自己大概忘了和他交代,也許等會真的遇見了危險就不是你先走我殿後的問題了, 作為從小就是幸運E的林澗,小時候和大家一起玩“鬼”抓人的游戲,明明同時和別人一起被“鬼”發現, 偏偏每次那個“鬼”都會選擇追林澗而不是其他人。
大抵是每次遇見“危險”都有被“危險”追着跑的體質,林澗這麽多年一直秉持着能不作死就不作死的原則,你們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幸運E的辛苦QAQ
苦逼哈哈的強迫自己壯着膽子跟着顧岑朝天空有異樣的方向前進,走着走着, 大概是林澗那自帶異常屬性導航的第六感發揮了作用,幾乎是在踏入某個區域的瞬間林澗就發現了不對勁。
“顧岑,雖然我說出來沒有證據,但是我真的感覺到了,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太暗了一些。”對于光線敏感程度非常高的林澗此時不住的轉動着脖頸向周圍環境觀察着,剛剛那一下就好像是突然走進了某個結界裏一樣,整個世界的基調頓時都暗了一個色度,但是當林澗推開顧岑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特意往回又走了幾步看看的時候,這回發現好像并沒有什麽變化的樣子。
林澗也有些納悶了,但是出于對這種危險信息的敏感,她還是堅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在剛剛,我們好像穿過了某一層膜的樣子,周圍突然就暗了下來,但是我剛剛又往回走試了一下,好像周圍也并沒有突然又亮回來,所以我不能證明或者讓你親自去對比感受一下,但是我真的感覺到了,你……”
“我相信你。”顧岑看着林澗的眼睛輕輕的說:“你不用想着怎麽證明了,我相信你,我們之間也算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間難道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顧岑上前再次攬住了林澗的肩膀,但是此時另一只手卻還順道在林澗的頭頂摸了一把,林澗頓時有些炸毛,但顧岑看着眼前的林澗卻覺得莫名有些心疼,她一直是這樣的嗎?還是自己前段時間做的太過分了?總是什麽事情都要求一個科學的解釋或者确鑿的證據以至于,這樣一件事,林澗說出來都要不斷的解釋試圖讓他相信,其實現在他已經非常相信她了,無論她說什麽顧岑都相信她絕對不是随意亂說的,是真實感受到的。
“下次不用解釋這麽多,我都相信,我相信你。”
林澗沒有顧岑高,此時視線平視只能看到顧岑的肩膀,但是此刻聽到顧岑再一次的重複,相信她,林澗卻莫名覺得有些怔忪,好像很久沒有人這麽和她說,相信她的話了,也許是從小天馬行空的想象太多,亦或者腦洞思維總是跳躍的太快以至于小的時候,身邊的同學老師總是覺得她說的話太空太泛,邏輯性不強因此每次有什麽問題只要是她提出來的總是要再多問一句,真的是這樣嗎?你确認嗎?
确認!
那個時候的林澗還太小還不知道怎麽怎麽舒緩每次被別人反問時心裏的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以至于長大了很久之後,才發現,不知不覺什麽時候自己每次向別人複述一件事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先在心裏設想過很多情形,找到所有這件事的來源證明這才敢開口說出來。
與別人開□□流變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林澗更多的時候更願意在心裏自顧自的和自己說話,和自己交流就不會被別人追着問了,這件事為什麽是這樣,你怎麽證明的,天知道為什麽她說每一句話都要先想好來源。
這是一種極度不自信的表現,當這種情況已經發展到影響生活的時候,林澗通過書籍這才發現為什麽自己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的原因。
小時候不斷受到周圍人對于她自信的打擊,并且那個時候又還太小根本意識到不到這個問題,不懂得和父母溝通使自己能得到正确的疏導,結果導致情緒發展不夠完整,才造成了如今這樣的局面。
很多人都會有與她類似的情況因為童年的傷害以至于導致性格缺陷,成年之後各種因為這些缺陷而覺得痛苦,并且因為性格已經成型此時再想要改變又很難,其實,林澗在心裏默默的對自己說,她都已經快習慣這樣的自己了,不能因為說自己有心裏陰影而不再好好生活下去,但是此刻聽到顧岑對她說的話,你不需要解釋那麽多,我相信你,林澗還是忍不住偷偷滴下了一滴淚水。
“那這樣我們要不要趕緊往回走呀?”覺得自己這樣特矯情的林澗不想讓顧岑發現自己居然因為這麽一件小事而流眼淚的林澗滴着頭假裝在觀察自己的鞋子,一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一邊将話題向其他方向轉去。
顧岑沒有發現林澗的突然哭泣,因為他沒有預料到林澗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觸發那麽多感想,只是在聽到林澗提議回去的時候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不,我們還是繼續往那邊走。”
“為什麽?”這回林澗也顧不得情緒感傷了,既然都相信她知道這邊确實不正常了,為什麽不先回去再說?這種第一個異常都搞不清原因的情況就這麽貿貿然繼續往前走,別真的一口毒奶,去了就回不來了。
顧岑當然知道這邊的情況有異常,但是“我們本就是因為知道這邊有異常所以才過來的呀。”顧岑歪了歪頭,重新将目光投向遠處此時已經變得黑紅黑紅的天空,好像有烈火在那濃濃的墨色深處燃燒直到要将黑色燒成金黃。
“我們沒有時間了,走吧。”
看着顧岑繼續前行的背影,林澗心裏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不得已的跟上,然而兩人此時誰都沒有注意到,剛剛兩人站的地方,林澗落下一滴淚的地方,混凝土的地面漸漸濕潤就就好像地下開始滲水一般。
現實斑斑的深色印記緊接着便連成一團,再然後滴答、滴答有水珠滴落了下來,要是此時顧岑或林澗還在的話他們一定會驚訝的發現,那個兩人一直在讨論的,是不是其他人假冒的,故意整成和林澗一樣模樣的“假”林澗此時正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那裏。
她就好像剛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穿着和林澗一樣的襯衫牛仔褲站在林澗剛剛站過的位置上,直直盯着林澗顧岑兩人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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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恍然間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團軟綿綿、柔軟舒适的棉花包裹着,周身洋溢着幸福和溫暖的感覺,不想醒來不想睜開眼睛只想就這麽陷在其中永遠的沉淪下去。
“曦,你醒醒!你一定要沒事!我一定不會允許你有事的!”
耳邊似乎傳來一道熟悉充滿焦慮的嗓音,好像是某個很重要的人發出來的,但是想不起來是誰的了,就在李曦在睡夢裏皺着眉頭仔細思考着這究竟是誰在喊她的時候,一股鹹鹹的,帶着一種濃重腥味的液體強行流進了她的嘴巴。
這是什麽東西?!李曦緊閉着嘴唇想要拒絕這樣的東西流進她的嘴巴,但是某股強大的外力一直在鉗制着她的下颚,舒适溫暖的感覺逐漸遠去,被那充滿腥臭味的液體強行從那令人沉淪的感覺中拉了回來,李曦猛的睜開眼睛,何婉柔蒼白焦慮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終于醒了!”還不待李曦看清周圍的環境何婉柔發現李曦醒過來之後面露驚喜的表情,下一秒已經撲進了李曦的懷中。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前襟的衣服漸漸有水漬浸了進來,李曦知道那是何婉柔的淚水,來不及想更多,李曦習慣性的先輕輕拍着何婉柔消瘦的背脊輕聲安慰一番,直到何婉柔哭夠了停了下來,李曦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一夕之間空了很多。
對,就是那種空蕩蕩的感覺,李曦雖然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麽受傷嚴重的地方,但是她就是一種自己身體變得空蕩蕩的錯覺在那。
好像自己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般。
這種念頭一冒出來李曦自己都先吓了一跳,先不說好不容易戰勝了一個困難,殺死了兩只怪物,就單說之前為救自己身受重傷的婉柔,她怎麽能有這種輕易放棄,把婉柔一個人留在這個危險地方的念頭呢。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有事,她還需要照顧婉柔。
想到何婉柔李曦的目光頓時變得更加柔和了起來,同時還帶着點點心疼,原來睡夢中覺得鹹腥的液體居然是婉柔看她一直沒醒以為她受了什麽重傷而給她喂得自己的鮮血,原來在婉柔的心中就算是拿自己的命來救她都再所不惜。
看着何婉柔身上一道道深刻見骨的傷痕,李曦不顧身體那種異樣的感覺背着何婉柔就像先去路邊找一家藥店。
雖然人都消失不見了,但是藥品什麽的應該都還在,李曦一邊走着一邊心裏盤算着,現在看來一時半會找到回林澗家的路大概是不可能了,她們不能再這麽被動的尋找回去的路了,要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再來兩只像剛剛那樣的怪物李曦都不能确認自己還再能殺死兩次。
路邊的燈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電網缺乏維護,光線變得越發昏暗起來,幸而L市是一座小城,馬路不是很寬否則的話,站在馬路這邊可能都看不清馬路那邊的情況。
李曦和何婉柔此時都沒有注意,天空中已經不再是全然的黑,就好像傍晚那些被火燒過的雲一樣,在李曦和何婉柔頭頂的這一小片天空此時已經全然的變成了黑紅色,黑紅黑紅之間好像還時不時掉落一些零星的帶着火光的灰燼,就好像正在燃燒的爐火一樣。
路燈暈黃的燈光并不能很好的找了路邊商店的情況,李曦背着何婉柔找了很久才終于在一片連着的商鋪之間找到标有藥房标記的店面。
“婉柔,我們找到藥房了,等會我給你處理好傷口咱們再找點吃的,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何婉柔柔順的伏在李曦的背上,此時因為流血過多她的面色已經蒼白的有些泛出青色,渾身冷得厲害,但她卻一點也不擔心,甚至此時伏在李曦的背上還覺得要是能再多走一點就好了,藥店找到的真快。
她不會死的。
何婉柔對于這點無比的确定,特別是剛剛叫醒了李曦之後她更加确定了她的想法,她怎麽會先離李曦而去的,不會的,她們是一體的,永遠不會分開,何婉柔想到這裏頓時溫柔的笑了起來,不過此時由于臉色實在是太糟糕了,那份天生的讓人一看就覺得楚楚可憐的五官此時也無法拯救她的面色,溫柔的笑意配上這白中泛青的臉色,此時若是讓任何人看見了恐怕都不會覺得惹人憐愛,恐怕都會驚悚的退避三舍,但是幸好,此時整個L市恐怕也只有,林澗、顧岑以及李曦和她的存在。
不會有人看見她現在的樣子,何婉柔乖順的順着李曦的力道從她的背上滑了下來,不會有人看見的,她抿了抿因為幹涸而有些起皮的嘴唇,李曦注意到了之後先從櫃臺後面取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給何婉柔。
“先喝點水吧,我去找點藥。”
何婉柔輕輕的點了點頭,柔嫩的脖頸裸露在了李曦的面前,猶如一支不甚風霜的幽蘭,惹的李曦情不自禁的将人又摟回了懷裏“好好在這休息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你一定會沒事的。”
望着李曦穿梭在藥品貨架間的身影,就在何婉柔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礦泉水的時候,一滴水滴落在地上滴答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何婉柔的耳中。
誰?
何婉柔沒有發聲,但第一時刻立即将頭轉了過去,在她倚靠着的櫃臺的背後,藥房的一個不易察覺的角落裏,一個人影此時正靜靜的站在那。
何婉柔撐起了身體,轉過身去視線直直的盯着那個人影,雖然看不清那個那人臉上的表情,但是何婉柔知道對方此時也正在看着她。
沒有驚叫,更沒有試圖引起李曦的注意,何婉柔緩慢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着人影的方向挪了過去。
“林澗?”何婉柔的聲音低柔但是充滿了驚訝,顯然她也沒有預料到居然會看見一個熟悉。
“你怎麽會在這裏?顧岑呢?你們是來找我們的嗎?”
對面的“林澗”并沒有吭聲,而何婉柔則很快的反應過來并準備轉身将李曦叫過來,告訴他林澗他們來找她兩了,但是就在轉過身去的那一秒鐘,何婉柔突然意識到,林澗為什麽一身濕漉漉的站在這裏,周圍有水池嗎?林澗落水了?
轉身的一瞬間何婉柔往“林澗”站着的相反的方向倒退了好幾步,一不小心撞在了旁邊的櫃臺旁發出了一陣哐當的響聲。
“婉柔你沒事吧?”李曦的聲音幾乎是響聲發出的瞬間同時響了起來,緊接着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不到一秒的時間,李曦就出現在了何婉柔的身邊,與此同時她也注意到了站在角落裏的“林澗”。
“你怎麽會在這?”和何婉柔剛剛發現這是林澗時的反應一樣,李曦驚訝的下意識就發出了疑問,但比何婉柔快,不待給眼前的“林澗”留出反應時間的瞬間,李曦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落水了?這附近有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