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醒的是吳桐。
她一夢回到四年多前,嘉嘉病危,問她還喜歡厲仲謀嗎?她哭着點頭,嘉嘉拼勁最後一點力氣說“小桐,以後你就是孩子的媽媽,我還你一個心願”,原來,嘉嘉就是想用這種方式讓她和厲仲謀相遇相知,冥冥之中,嘉嘉一直在守護着童童和她。
她醒來時,眼前是一片胸膛,仰頭,厲仲謀像孩子一樣睡得無害。
兩個人,衣着,整齊。懸了三天的心終于放下來,吳桐倒床就會周公去了,半夜似乎驚醒過一次,見身邊躺着他,又沉沉睡去。
她舍不得這份寧靜,舍不得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這個男人冷酷陰狠,她見識過;他脆弱溫情的一面,她也親歷了。還是舍不得離開他。也只有他睡着了,自己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看他,“原來你睫毛這麽長阿”,一不留神,心裏話溜出來了。
該去給童童做早點了。
輕輕翻過身,吳桐下床。
公寓裏很暖和,冬天了,穿着長裙,再披件開衫即可。
物業人員7點會把中西早餐送上門,這就是有錢人的好處,吳桐要做的,不過是擺放好碗筷而已。
“媽媽,媽媽”,小蘿蔔頭童童沖進客廳,跟發現新大陸似的,“媽媽,爸爸在你屋子裏耶!”
該怎麽解釋……吳桐把兒子抱上他的專用座椅,“爸爸很晚才回來,很辛苦的,不許去吵爸爸睡覺,知道嘛”。
“可是…爸爸…”
話沒說完,厲仲謀從吳桐的卧室走來,白襯衫、西裝褲,神采奕奕。
門鈴響,吳桐閃到門口,解釋的事情,還是讓某人去說吧。
早餐照樣是中西各一份。
厲仲謀習慣喝苦咖啡,吳桐不會用咖啡壺,只好改成鮮榨的橙汁。
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吃早飯。
童童的眼神在父母間來回轉動,吃飯不專心,結果七分熟的煎雞蛋,蛋黃蹭了滿嘴。吳桐趕緊抽出紙巾給兒子擦臉,“小花貓”。
“媽媽,你和爸爸和好了,是嗎?”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他不知道父母為什麽會分開四年,可是知道,這半年,他有了爸爸、有了奶奶,卻差點失去了媽媽。
“童童,爸爸和媽媽……”
“童童”,對面的一家之主接過話,“爸爸問你一個問題。媽媽和爸爸,可以住在一起嗎?”
“可以!”童童大聲回答,“龍龍說爸爸媽媽在一起,才會有妹妹!”
吳桐忍不住扶額,這熊孩子,對妹妹的執念也太深了。
“聰明!”厲仲謀探出賊手,捏兒子的鼻頭,“那童童乖乖去幼兒園,爸爸今天要陪媽媽,好不好?”
“好”,童童轉頭,在媽媽臉上吧唧親了下,比起小拳頭,“媽媽加油!”
吳桐也刮兒子的小鼻子,“童童加油!”至于加什麽油,這問題太複雜……
厲仲謀竊笑,吳桐對他比着口型:等着瞧!
把兒子送進幼兒園,吳桐去影業公司交畫稿,厲仲謀自願充當司機。
下車時,前面的保姆車裏走下一位美女,一身職業套裙,有如香港來的OFFICE女郎,那是身着戲服來參加新片發表會的林迪。
“這麽巧”,腳踩十公分高跟鞋的林迪朝着二人走來,厲仲謀的車,她認得。
林迪的長相和身材都無可挑剔,別說狗仔隊沒有拍到過她的素顏,就連身為她兩年男朋友的厲仲謀也從來沒見過,“林小姐早”,厲仲謀挽過吳桐的手,他甚至見過吳桐沒洗臉的樣子,那樣的,真實。
保姆車旁的助理看着四周,狗仔隊無孔不在,真要拍到這畫面,一定是娛樂版的頭條,但厲仲謀向來不是好相處的,還是少惹為妙。
林迪掃過吳桐的臉,膚質比自己的好,也比自己白些,自己花了大把的銀子做美容,也終究只能靠化妝才有白皙的效果,明明對方才是醜小鴨,為什麽看去那麽的讨厭,“兩位如果有空,不妨來參加我的新片發表會,就在二樓”,她的笑容,堪稱完美。
“哪天公映?”厲仲謀替吳桐系上羽絨服的扣子,林迪眯了下眼,只覺陽光太過刺眼,以她的經驗,厲仲謀從來不會在公開場合對一個女人,這麽溫柔,“平安夜”。
“我們買票,再次恭喜”。
“那就多謝厲總的支持”,轉身,林迪走進蔣氏的大門,留下CHANEL5號的氣息。
阿嚏,林迪前腳剛走,吳桐就打了個噴嚏,小聲嘟囔:“她不冷嗎?”
厲仲謀點她的額頭,“真的不用我陪你進去?”
吳桐輕輕點頭,如果她是男人,也會選林迪那麽漂亮的。說到底,女人都會對外貌介意幾分。
“說好不生氣的”,厲仲謀合掌,給她捂手,“你呀,唯獨對自己這麽沒自信”。
“但是,你們先認識的”。
“我知道以前發生的事,你一定還心存芥蒂,我也不怪你對我沒信心。可是我們說好的,要對彼此有信心。吳桐,我分得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你們,并不像。而且,你很優秀,相信我的眼光,好嗎?”
吳桐揚起嘴角,她一直覺得自己太過平凡,無法和他比肩,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對不起,我,有點無理取鬧”。
“如果你能經常無理取鬧,就好了”,他怕的,反而是她的理智和冷靜,還有那句“我情願,從來都不認得你”,“中午一起吃飯”,順便偷親。
林迪的新片發表會在二樓,吳桐爬樓梯上六樓的美工室,交畫稿。然後馬不停蹄奔向菜市場,再拎着一籃子菜回自己的家。
不過10多天沒回來,屋子裏薄薄一層灰塵。
老舊的居民區,要等到11月15日才會正式供暖,自然比不上別墅區的溫暖。
吳桐忙打開空調,收拾房間。
她在這個家住了20年,可不過短短數日,她已經習慣了公寓裏的生活,自己的家,反而陌生起來。
12點,厲仲謀進門。
還是那張折疊圓桌,兩副碗筷,兩杯茶。她家的冰箱裏,沒飲料的。
“你先盛飯,我這馬上就好”,廚房裏的吳桐仍在竈臺前忙着。
桌上的是西紅柿炒雞蛋和芹菜肉絲,厲總裁洗手,盛飯。
“好啦”,吳桐上最後一道菜,清蒸鲈魚,“開飯”,先給他夾魚肉,“第一次做,不知道怎麽樣”。
“還不錯”,厲總裁嘗了一口。
吳桐扒飯,“你怎麽說什麽都是“還不錯”?”皺皺鼻頭,明明味道很好。
“厲太太”,厲仲謀忍着笑,這可是他第一稱她“厲太太”,吳桐頓時緋紅上了臉頰,“如果你再去報個廚藝班,以後就可以考慮開餐廳了”,他喜歡看她臉紅的樣子,“厲太太”這個稱呼,還不錯。
領證已經兩個多月,他生日之後,他們相處才算,還不錯。
夫妻本應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他們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快吃吧”,吳桐開心死了,一低頭,淚水卻滑出眼眶,落進米飯裏。
厲仲謀忙放下碗筷,“好端端的,怎麽哭了?”,抽出紙巾替她擦淚,“厲太太三個字有這麽大魔力?”
能說自己是喜極而泣嗎?吳桐想笑,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她從來不是一個強勢的女人,很想能有個心愛的人為自己擋風遮雨,這些年,卻只能學着狠下心,不再相信任何人。
哎,厲仲謀嘆氣,“以前對你不好,哭,現在好了,還是哭。厲太太,請告訴厲先生,該怎麽做才不會惹厲太太哭?”
“你真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