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難忘 - 第 44 章 ☆、章

? 吳桐兜兜轉轉住在南京附近的一個古鎮,她的右手只要拿起筆就會抖動不停,形同廢掉。

身無分文的她在路上賣掉了厲仲謀送的鉑金項鏈。拿到錢後,才後知後覺發現身份證已不知去向。

古鎮名氣不大,只近幾年才多些背包客。吳桐在鎮上唯一一家豆腐坊打工,老板見她容貌姣好,就想來個“豆腐西施”的活招牌,可吳桐只願待在後廚,直到這一天,負責賣豆腐的老板娘生病,她只好站在款臺後面充當收銀員。

一個背包客偷拍了吳桐的照片,發到微博上,标題:瑜妃再世!瑜妃是林迪在新劇中的角色名稱,而林迪的綽號也從“小姨”榮升“瑜妃娘娘”。

接到消息的當晚,厲仲謀已經站在古鎮的石板路上。

老板娘仍在養病,吳桐只得繼續充當“豆腐西施”,她稱豆腐、收錢用的都是左手,右手卻不自然的垂在一邊。

“吳桐”,厲仲謀在她身後,她整個人僵住,随即接着與客戶交談:“一共是12塊7,收您15,找零2塊3,您收好”。

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吳桐開始收拾鋪面。厲仲謀就站在門口,直到她把最後一塊門板合上,“吳桐,童童病了”,哐啷,門板應聲落地。

“你是他爸爸,為什麽不好好照顧他?”她站在陰影裏。

“童童,不哭也不鬧,可他說我弄丢了媽媽,是個大壞蛋”,他伸手,想摸一摸她的頭發,可對方,只有閃躲。

“厲仲謀,你真卑鄙”,吳桐轉身,10分鐘後,裏面傳來老板娘的唠叨聲“剛過完年,哪裏請得到人!”

他們連夜動身,吳桐沒有身份證,厲氏分公司的人接到命令派了輛車送他們到南京。下屬們做事很盡心,雖然不明白老板跟這位長相秀麗、穿着普通的女人是什麽關系,還是備好大餐和房間,還有按照老板吩咐的尺寸買的女裝。

吳桐,沒有拒絕。換上高檔毛衣和棉服,坐下來靜靜吃飯。三個月的颠沛流離讓她更加清瘦,吃飯時只夾眼前的那盤青菜,絕對不把筷子伸到厲仲謀眼前,而厲仲謀給她夾的菜、盛的湯,她一口不動。

房間在三十六層,俯瞰南京夜景,視野極佳。

大概是實在搞不懂兩個人的關系,下屬訂的是酒店式公寓,兩房兩廳。

“明天幾點出發?”吳桐走向次卧。

“吃完午飯,公司有些事,要處理”。

“好”。

“等一下”,厲仲謀握住她那只握着門把手的手,“姚子辰被捕了,涉嫌內線交易”。

她停頓片刻,掙開他的手,進門、關門、上鎖。

“吳桐”,厲仲謀隔着門板問:“你恨我嗎?”

“你是童童的親生父親,你的所作所為,無可指責”,錯的是老天爺,不該讓他們遇見。

“為什麽要賣掉鏈子?”

“什麽鏈子?”

“河北的首飾行,你賣掉鉑金項鏈”。

寂靜無聲,無聲到厲仲謀以為門裏的人不會回答,才傳出淡淡的嘆息聲:“項鏈賣了1萬塊錢,改天還給你”。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厲仲謀一拳砸在門板上,對着房門狂吼,“你知不知道那家首飾行出了命案,現場有具無名女屍,拿着你的身份證……”你知不知道,那三天我是怎麽熬過來的。

咣當,門大開,吳桐披頭散發沖出來,一嘴咬上厲仲謀的胳膊,兩個人跌在柔軟的地毯上,厲仲謀趁機把她死死圈在身下,“吳桐,我怕你出事阿”,他的眼淚落在她的臉上,涼涼的。

“你寧可信姚子辰,也不信我”,吳桐松開嘴,厲仲謀的小臂上多了一道深深的牙印,幾乎見血。

“對不起,對不起”,厲仲謀抱着她,喃喃:“對不起”

“厲仲謀,你可不可以公平一點!”吳桐瘋了似的,“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解決所有問題。我是個大活人,我也會傷心。你高興了就去民政局結婚,不高興了就民政局離婚,憑什麽!憑什麽我就該活得這麽委屈!我上輩子做錯了什麽,這輩子要這麽被你們母子欺負!我好不容易才忘掉你,我自己養活自己,不用你一分錢,我每天踏踏實實和童童過日子。你一出現,什麽都毀了”。

“對不起”,厲仲謀能說的只有這三個字,他再多的悔恨也換不回她受的委屈。

“錯的是我,我不該喜歡你12年,我不該因為姚子辰自殺,我不該替嘉嘉養孩子,我不該跟童童說他的爸爸叫厲仲謀,我不該要童童的探視權,我不該跟你去民政局領證,我更不該心存幻想,以為你有一點點喜歡我。這三個月,我無數次想自殺,可是我夢見人家罵童童有個畏罪自殺的媽媽,夢見你媽說“這個女人活該”,我最恨的就是我自己,不争氣,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吳桐越發失控,她的右手,竟抖動得不成樣子。

“你的手”,厲仲謀失聲。

“廢了”,平靜下來的吳桐才更讓人心疼,她笑得好苦澀,“這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只手,廢了”。

清晨,厲仲謀醒來時,吳桐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沉,身上的衣服早壓得皺巴巴的。

他緩緩抽出胳膊,又換上羽毛枕,吳桐沒醒,她睡眠淺,以前總是很容易驚醒,流浪這三個月,已到強弩之末。

昨夜,她哭着睡着的,脖子間露出一根粗黑繩,下端,那枚三環三色戒指。她賣掉鉑金項鏈,卻沒有賣戒指和手機,那是否代表,她心裏還有他?

她瘦了。

時間6:20,他下樓健身,多年養成的習慣。

40分鐘後上樓,主卧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他轉身進了門口那間。再出來,主卧浴室門開着,散着濕氣,于是,厲仲謀就在鏡子裏看到一身吊帶睡衣吹頭發的——吳桐。

南京分公司還真貼心,睡衣都買真絲吊帶的!厲仲謀盤算着,該怎麽“獎賞”這幫下屬!

咣,浴室門用力合上,顯然,吳桐也從鏡子裏看到他了。

吳桐再次出現時,已經穿戴整齊,只半濕不幹的頭發偶爾還滴下幾滴水。

服務員送來早餐,中式、西式各一份。

厲仲謀偏愛西式的,每天早晨一杯苦咖啡,必不可少;吳桐最喜歡北京的早點,粥、油條、醬豆腐、茶葉蛋。一邊是刀叉,一邊筷子湯勺,倒也相安無事。

窗外正對着玄武湖,付得起高額房租,就能看到這座城市最美的風景。

“上午我去公司,還是讓司機帶你四處走走,玄武湖邊種了很多冷杉樹,拍照片不錯”。

吳桐正和油條奮戰,她有三個月沒吃到油條了,“不需要,樓下過條街就是”。

“我不放心”,他說的一本正經。

“與我無關”,吳桐撂下筷子,起身。

中午,厲氏南京分公司的幾位經理給老板踐行。而吳桐正在玄武湖畔散步,冬末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懶洋洋的。陪同的司機老何,土生土長南京人,可謂盡心盡責,得知吳桐午飯想吃KFC的薯條可樂,卻犯了難,“吳小姐,這會不會太便宜了?”

“不會阿,何師傅,我請你”。

他們買了全家桶,坐在玄武湖畔的冷杉樹下聊大天。祝師傅是不習慣吃洋快餐,全當一次新體驗,而吳桐,以前為了給童童做個表率,也從來不進開封菜的大門,五年來,她的第一頓KFC居然是在南京吃的。

“何師傅,你的孩子也在南京嗎?”

“嗨,不提也罷。我和老伴兒就一個閨女,人在香港,一年也難得見上幾回”。

“她會回來的,有一天,等她想明白,香港不屬于她,她就會回來的”。

何師傅吸了口可樂,總覺得這飲料味道怪怪的,“其實我們老兩口就希望她能盡早找個男朋友,等我們倆都退了休,可以幫她帶小孩”,這是時下絕大多數中國老人的共同想法吧。

“您的女兒想必眼光很高,挑得厲害”。

“哎呦,吳小姐說笑了,男人雖然多,可像厲總這麽優秀的,真不多,還是吳小姐有福氣,都追到南京來了”,老何以為吳桐是負氣出走,厲仲謀特意千裏追妻來了。

該怎麽解釋她和厲仲謀的關系?他兒子的養母,還是下堂妻?

老何還以為吳桐害羞,不好意思張口,便自顧自的說話:“我老何開了一輩子車,也算遇到過不少有錢人,像厲總這麽體貼的,真不多見。早晨親自給我打電話,問上午行程,連哪裏會堵車、到哪裏吃飯,都問到了。厲總還說吳小姐身體不好,午飯盡量吃些清淡的,結果,跑來吃肯德基,我老何沒法交代呀”。

要說沒有一點點感動,是不可能,“那就不用交代了,反正是我要求的”,有一點賭氣。正巧,電話響起,“在哪兒?”厲仲謀的聲音。

挂下電話沒多久,厲總裁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眼前,毛呢大衣,裏面照舊是筆挺的白襯衫,“怎麽想起吃肯德基了?你不喝可樂的”。

“稱職”的司機老何借口去取車,把長椅留給兩個年輕人。

吳桐專注啃薯條,“世事難料,開始一種新生活,未嘗不是好事”,這話當初是厲仲謀說的,此時從吳桐口裏說出,當真十足的諷刺,“從一而終,過時了”。

從南到北、從長江到黃河,吳桐始終在看窗外,黃黃的土地。毫無風景。

厲仲謀仍在忙着公務,左手輕輕覆在她的右手上。

商務車裏空間不小,吳桐卻蜷縮在一個角落,漸漸睡去。厲仲謀放下筆,給她披上毛毯,輕吻她的右手指尖,“我喜歡你,不是只有一點點”。

春節過後的江南已是春意盎然,而北京仍在嚴寒之中。

吳桐堅持站在公寓前,不肯進門,童童打裏面飛奔出來,抱住媽媽的腿,放聲大哭。一天多以來,吳桐臉上終于有了幾分開心,“媽媽,再也不離開童童了”,母子倆相擁而泣,厲仲謀低頭看着他們,赫然發現,什麽時候起,吳桐的頭頂竟見了絲絲白發。

“厲先生,請照顧好童童,以後每周六上午九點半,我來接他”。

吳桐還是走了,她視厲家是牛鬼蛇神,再不肯踏進半步。她回到闊別三月的北京,再沒了生氣。沒有童童的日子裏,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表情,沒了笑容,也沒了悲傷。甚至厲芷寧的冷嘲熱諷,也不會讓吳桐的情緒有任何波動。

越是這樣的吳桐,越讓厲仲謀感到恐慌,“世伯,一切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