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叢的修為停留在出竅四層已經有一段時間,日積月累,終于有一天順利進階到了出竅五層。
師妹順利進階也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蘇栗和龍溪對她記憶問題的擔憂。如果對進階無礙,其實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也好,他們在當時都是這麽認為的。
青丘的日子十分安寧,安寧到龍溪有一種寂寞的感覺。
師妹不愛黏他,總是黏着大師兄。
當初在鐘鼎山,師妹也更愛黏着大師兄,但是那時候龍溪并不覺得寂寞。
那天晚上,龍溪心裏煩躁,幾次入定都沒辦法集中精神,最後拿了劍打算四處走走。
龍溪出門,正巧碰到雲叢和大師兄一起往青丘後山去。
雲叢見到龍溪,有點意外,“這麽晚了,三師兄去做什麽?”
“我靜不下心,四處走走,你們……”
雲叢興高采烈地告訴他,“我們去後山捉月光蟹。這月光蟹特別膽小不好捉,只在晚上出來,肉鮮味美,可好吃啦。”
“我……”龍溪剛想說一起去,就見雲叢匆匆忙忙地揮了揮手,“三師兄你慢慢散心,我們走啦。”
“師妹……”龍溪心裏一空,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
“什麽?”雲叢回頭看着他。
龍溪微微垂眸,說:“我也沒事,跟你們一起去吧。”
“啊?”雲叢愣了愣,似乎很意外三師兄竟然對這樣的事有興趣,師兄妹三人,三師兄是最努力勤懇的。
“師妹?”龍溪心裏竟有些微微的忐忑。
蘇栗推了推師妹,說:“一起吧。那月光蟹只在月過中天之時爬出來透氣,再晚就捉不到了。”
雲叢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哦,走吧。”
龍溪目光停在師妹的背影上,心情有些說不出的沉郁,緊趕幾步追了上去。
雲叢與蘇栗穿着易于行動的布衣短打,手裏拿着網兜之類的東西,而龍溪手裏握着自己的劍,黑色的衣袂掃過腳下的草葉,發出細微的聲響。
龍溪看着月光下分頭做着捉蟹準備的師兄妹兩人,覺得自己格外多餘。
“師妹,我幫你,需要做什麽?”龍溪走過去。
“噓。”雲叢食指放在嘴上做出個噤聲的動作,“別吓到螃蟹了。”
龍溪不由自主地屏息,甚至忘了可以施展靈力屏障隔絕氣息和聲音,只是蹲在師妹旁邊,等着月光蟹上鈎。
夜風輕拂,師妹身上淡淡的香氣萦繞在鼻端,讓龍溪忍不住微微湊近了些。
雲叢聚精會神地盯着前面的網兜,一分注意力也沒分到龍溪身上。
月亮的位置一點點偏移,月過中天,卻一只月光蟹也沒出現。
雲叢擡頭看了看天,有點疑惑:“怎麽今天晚上這些月光蟹這麽警覺?不知道大師兄那裏有收獲沒。”
“師妹,我幫你捉?”月光蟹警覺難捉,那只是對一般修士而言,大乘期的修為神識敏銳,龍溪只是随便一掃便找到了螃蟹窩,根本用不着等月上中天這麽麻煩。
“我知道你能捉到啊,可是那多沒意思。大師兄也能捉到,我們只是覺得這麽好玩啊。”雲叢知道今天應該是沒什麽收獲了,有點沮喪地去收了網兜,随口抱怨,“三師兄,下次不帶你來了,一定是你身上殺氣太重了,把月光蟹都吓跑了。之前我們來就能捉到好多的。回頭你就等着吃就可以啦。”
龍溪眼角微垂,默默地幫雲叢收拾了東西,拿在手裏。
雲叢期待地跑向蘇栗下網的地方,“大師兄,有收獲嗎?”
“啊,居然捉了這麽多,大師兄你真是太厲害了!咱們今天可以一半清蒸一半紅燒!……快快快,蓋子留條縫,別把這些月光蟹悶死啦。”
龍溪站在三丈遠的地方,水邊的蘆葦蔥茏,只能隐隐約約看到小師妹和大師兄的身影,小師妹叽叽喳喳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輕快。
龍溪一手握着劍,一手提着捕蟹的網兜,擡頭看着破曉前暗沉沉的天空,緩緩吐了口氣。
為什麽他現在與小師妹和大師兄相處,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呢?
是他身上殺氣太重,已經無法過這種平淡安寧的生活了嗎?
龍溪雖然獲得了魔族涅槃之地的傳承,但因為是借助了蘇栗給他的朱雀火羽,獲得的傳承并不完整。
龍溪不知道是不是魔道的功法在影響他的心智,入定的時候經常會看到屍山血海的景象,有時候他心底會有些控制不住的暴虐想法。
雲叢怕時間久了那月光蟹不新鮮了,急急忙忙地往回跑,經過龍溪身邊的時候随口說了一句,“三師兄,走,咱們去吃蟹。”
龍溪心底瞬間雲開霧散,心魔不生。
用丹爐将螃蟹做熟,師兄妹三人坐在妖族的大殿上大快朵頤。
龍溪拿了酒出來,雲叢微微偏頭,想了想說:“哎,我都忘記了,之前跟大師兄一起找了古方,釀了清心雪梅酒,大師兄,咱們趕緊去挖出來嘗嘗,不知道成功沒有。”
龍溪剛拍開了泥封,聽了雲叢的話,又将酒壇收回了儲物袋。
蘇栗去挖出了酒,第一壇明顯酸了,但第二壇酒卻很好,酒色清亮,酒香濃郁。
“酸的那壇一定是你釀的!”雲叢抱着成功的那壇酒,一邊給龍溪斟酒,一邊還回頭跟大師兄争論。
龍溪默默地看他們兩人笑鬧,一句話也插不上嘴。
他開始感覺到師妹對他跟在青丘時候的不一樣在哪裏了。當初在青丘,他跟大師兄、二師兄其實也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但師妹總是會想方設法地把他拉入話題當中,不管她做什麽,都會叫上他一起。
若是師妹的注意力有十分,分給大師兄五分,那麽至少也有三四分是在他身上。
可如今,她與大師兄之間仿佛自成一個小世界,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想進去,卻始終被排斥在外。
大師兄一向如此,龍溪已經習慣了他不通人情世故,雖然知道他以前是妖魂受損心智有缺,如今他恢複了,龍溪也沒有對他有什麽期待。
可是小師妹不該是這樣。
借着酒意,龍溪抓着雲叢說:“小師妹,你別這樣對我。”
“怎麽啦?”雲叢一臉無辜。
龍溪有點挫敗,“師妹,我很想你。”
“我就在這裏啊。”雲叢不解,轉頭喊蘇栗,“大師兄,三師兄喝醉了吧?他酒量怎麽這麽差啊,這才幾杯居然就醉了。”
“不許跟大師兄說話!”龍溪心火蹭蹭地往上竄,伸手捏住雲叢的下巴把她的頭扭了回來,認真地說:“我沒醉,師妹,我要你看着我說話,一直看着我!”
是醉了吧?不然怎麽會這樣對師妹說話?
可是兩杯酒又怎麽可能醉的倒一個大乘期的修士?是借酒裝瘋說出心底的話吧?
龍溪捏着雲叢的下巴,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微微張開的紅潤櫻唇,這個角度實在是太好,好到讓他有些情不自禁。
龍溪眉眼間帶着絲缱绻的溫柔,微微低下頭去。
“三師兄。”雲叢掙紮着後仰,卻無法掙脫龍溪的禁锢。
蘇栗意識到不對,上前一拳打在龍溪額角,反手将師妹護在了身後。
“龍溪,你做什麽?”
龍溪捂住額角,心底迷茫又震驚,以至于沒有第一時間還手。
他剛才做了什麽?他想吻小師妹?
小師妹!龍溪看向被大師兄護在身後的雲叢。
雲叢也很震驚,雖然她對三師兄走魔道的路頗有些芥蒂,但對三師兄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居然裝醉占她便宜?就算是裝也裝的像一點好吧!才喝了兩杯就啊,她和大師兄親手釀的酒難道是*藥嗎?
小師妹眼睛睜得大大的,捂住嘴,卻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
龍溪覺得一顆心吊在胸口,心跳如鼓。
“師妹……”龍溪看着雲從,聲音低沉,仿佛怕吓到她。
蘇栗看着他,聲音裏帶着不悅,“龍溪,你醉了,去冷靜一下。”
龍溪沒動,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雲叢身上,根本不在意蘇栗說了什麽。
蘇栗微微眯眼,牽着雲叢的手走了,把龍溪一個人留在妖族大殿。
雲叢順從地跟着大師兄一起走了,龍溪想去把她留下,然而雙腿卻灌了鉛一樣。他看着她離開,心底甚至有一種絕望的感覺。雖然師妹什麽也沒說,但他覺得似乎有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在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消失。
龍溪獨自坐在妖族空曠的大殿中,覺得自己像是沉入了死寂的水中,在所有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後,心底憤怒暴虐的情緒仿佛是要噴發的火山一般,再也壓制不住。
蘇栗纂改了雲叢的記憶,雲叢忘記的到底是什麽?
他與小師妹之間的事,又如何輪得到他蘇栗梗在中間?
蘇栗不是要劃清界限嗎?如果不是蘇栗把小師妹丢給風明心,也不會出現小師妹被人用了搜魂*的事。去做他的妖王好了!在以為蘇栗死了的那些日子裏,都是只有他與小師妹相依為命!蘇栗憑什麽以一副保護者的姿态擋在師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