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過心中的異樣,冷墨鋒銳的眼眸仍舊盯着女孩,問得咄咄逼人:“只是如此?”
許相思心頭狂跳,卻不得不将謊言進行到底。
“只是這樣而已,真的,而且事情過去那麽久了,真要發生什麽影響不好的事情,怎麽會瞞過你嘛,對不對?”
她嘴裏有條不紊的解釋着,眼睛固執的直視男人的目光,看起來就像百分百的實話,如果忽視深陷進皮肉的指甲的話。
假如給一般人,即使剛才有所懷疑,現在也會被她堅定的眼神給打動,然而冷墨養了她這麽多年,對她太過了解,即使三年過去,他依然能夠篤定的判斷出,女孩在撒謊。
不過,依照現在這個情況來看,想讓她乖乖說出口,只能用強硬的姿态。
如果是三年前,冷墨會毫不猶豫的立即采取措施,他有的是辦法讓許相思開口,可是現在,許相思已經不再是冷家名義上的侄女,她甚至成為了一個母親,哪怕是面對許圓圓,他也不應該做得太過分。
“思思,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冷墨閉了閉眼睛,“說實話。”
許相思提高了音調,将忐忑盡數淹沒在聲音裏,“這就是實話!”
這時,走廊處傳來軟糯的蘿莉音,“媽咪,好困哦。”
許圓圓揉着眼睛懵懂的望着他們,臉上滿是困意,她眨了眨眼問道:“什麽時候給我講故事呀?”
小蘿莉每晚睡覺前都要伴随許相思的聲音入眠,要麽是一則睡前故事,要麽就是搖籃曲一類,沒有母親的陪伴,她能在床上折騰很久。
“媽咪這就來了。”許相思巴不得趕緊離開陽臺,匆匆上前抱住女兒回了房間。
冷墨深邃的眼眸發冷,但還是決定給女孩一晚上的安寧,邁開腿回到了卧室。
房間裏,黎漫雪正在用電吹風折騰濕發,看見男人進門,忙溫柔的招呼:“墨,頭發馬上就幹了,不會打擾到你休息的。”
聽着女人帶了點讨好的聲音,冷墨頓覺無趣,索性上床側身打量着旁邊的女人,腦海中卻不禁一遍遍的回憶三年前的那一晚。
誠然,冷總裁一貫運籌帷幄殺伐決斷,到他這個地步,能讓他稱之為“不可思議”的事情少之又少,屈指可數,然而那一天,雖然他醉得迷迷糊糊,暈暈沉沉,卻大概知道自己做過什麽。
那一晚,他懷中香甜溫軟的女人并不是黎漫雪,這在他後來的幾次感受中已經察覺出差異了,但這不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潛意識中總覺得像是看見許相思,他身下躺着的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孩!
這個錯覺出現後,以至于冷墨刻意忽略那一晚的事情,可是此刻,他卻将那一天的記憶仔仔細細在腦海裏摸索出來。
好一陣之後,冷墨俯身看向黎漫雪的耳垂後方。
他記憶中,那裏應該出現一顆秀氣的痣,但是黎漫雪耳後幹幹淨淨,似乎沒沒有。
“我來吧。”
黎漫雪正急着趕緊吹完,冷不丁聽到男人這麽一句,盡管聲音不夠溫柔,但能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已經是不一般的體貼了。
“……好,麻煩你了。”懷着暗暗竊喜的心情,黎漫雪将吹風機遞給了冷墨。
本來她還以為冷墨今晚不會回房來了,所以才趁空洗了洗頭發,現在看見他回來,還主動照顧自己,心裏別提有多甜蜜。
然而,她并不知道,此刻冷墨望着她脖子後面的眼神是冰冷的。
這一回他終于看清,黎漫雪的耳垂後面并沒有記憶中那一點妖冶的紅痣,如果說他忘記了很多細節,那麽這個細節是絕對不會含糊的。
“思思出國那天,你有送她麽?”
黎漫雪正沉浸在被冷墨關懷的甜蜜裏,這突兀的一句讓她怔了怔,下意識就開了口:“沒有啊,我那天又沒回來……”
然而,等她回答完猛地驚出一身冷汗,轉瞬間改口:“哦,你說她畢業那天啊,我當然有送她啊。”
冷墨手裏的動作早已停止,房間裏安靜得落針可聞,黎漫雪甚至不敢回頭,她怕對方從她的眼裏裏讀出答案。
為什麽冷墨突然問起這個?難道是許相思對他說過什麽?
“你确定?”冷墨的聲音淡淡的。
黎漫雪這才松下一口氣,咬咬牙應道:“當然。阿墨,怎麽突然問這個?那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然而她沒有等到冷墨的回答,而是被人猛地按到了床上。
黎漫雪驚呼一聲,反應過來後發現冷墨正在自己的上方,目光冷冷的看着她,“你在撒謊。”
“我、我沒有!”黎漫雪這時候的回應差不多是被揭穿後的驚慌失措了。
冷墨眯了眯眼,眼神更加銳利冰冷,黎漫雪只覺得自己要被這股視線給切割成木偶了,終于敗下陣來。
“我……對不起,我那天确實沒有趕回來!”
從女人說出實話的那一刻起,冷墨就知道有什麽真相破土而出。
眼見男人似乎還不放過她,黎漫雪急忙補充道:“我真的不清楚那天發生過什麽,那天不是只有你和許相思在一起嗎?我真的沒有說謊!”
她當然說謊了,可這是她最後的底線,如果現在當面告訴冷墨,她知道許相思和他做過什麽,接下來的場面她不敢想象!
即使是現在,兩人如此親密的姿勢,黎漫雪也只有恐懼和驚慌,沒有膽量升起一絲暧昧的感覺。
冷墨直起身,松開了女人的桎梏,黎漫雪立刻避如蛇蠍似地蜷縮在另一角。
這一晚,同樣不能入眠的還有許相思。
好不容易把女兒哄入睡,她自己卻望着天花板糾結得翻來覆去。
冷墨說不定會查以前的事情,不然……她帶着孩子跑路好了?
這麽一想,許相思頓時思路清晰起來,萬一冷墨繼續追究下去,她就先離開,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國內他尚且能找到,可世界上那麽多國家,她走得遠遠的不就好了?
盡管給自己的心理建設做足了準備,可還是為此愁得大半夜沒能好好休息,第二天,許相思起床一看,發現自己果不其然的頂了雙熊貓眼。
牽着女兒下了樓之後,許相思發現黎漫雪的雙眼下竟然也有一層淡淡的青黑色,即使上了濃妝也能看出來。
這一下,許相思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看看,她又動搖了吧,還以為冷墨過問以前的事情是有什麽想法,然而人家依舊能夠心無旁骛的和未婚妻翻雲覆雨一整晚,所以,她到底在擔心呢?
心髒仿佛被密密麻麻的刺紮了一圈,卻不覺得那麽痛,許相思自嘲的牽了牽唇角,她都已經麻木了不是嗎?
同樣的,看見許相思的那一刻,黎漫雪也滿眼是刺。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她昨晚怎麽會被冷墨那樣對待!
“黎阿姨,早上好。”許圓圓被許相思抱上餐桌,沖走過來的黎漫雪禮貌的問候了一聲。
黎漫雪淺淺一笑:“圓圓早啊。”
她手裏端着一碗滾燙的稀粥,與許相思擦肩而過的瞬間正在小蘿莉的座位旁,這一刻,黎漫雪鬼迷心竅的微微傾斜了手腕。
當那一碗燙手的蓮子粥在剎那間即将灑在小女孩的頭頂時,許相思眼疾手快的将碗猛地一推!
“啪嗒!”
碗碎的聲音驚動了廚房裏的梅嬸和管家,以及還未來到餐廳的冷墨。
“嘶——好痛!”黎漫雪急忙舉着燙紅的手背在水龍頭下沖了又沖。
“怎麽了?”管家和梅嬸都一臉驚異。
許相思正想開口,黎漫雪卻紅着眼睛委屈道:“思思,我知道你看不慣我,不喜歡我住在這裏,可是你也不應該這樣欺負人啊,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要一而再的針對我?!”
許相思簡直要倒抽一口冷氣,這女人黑白颠倒的功夫還是像當年一樣爐火純青!
“明明是你想要把粥倒在圓圓身上!”許相思憤怒的瞪着她。
剛才如果不是她及時發現反應極快的推搡了一下,那碗滾燙的粥就要燙傷女兒了!這個黎漫雪為什麽能夠如此歹毒,連這麽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然而黎漫雪卻嘶啞着聲音更顯出難過和無辜,“思思,我承認我們之間有點過節,可是我也不至于喪心病狂到要傷害圓圓,你這樣污蔑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許相思一口惡氣堵在心裏,剛想要拿出氣勢提高聲調:“過分?你……”
“夠了。”
出聲的是冷墨,他陰沉着一張臉,很明顯此刻心情不怎麽樣。
“一大早的吵什麽?還不快回到座位上?”
男人一句話輕描淡寫的揭過了黎漫雪的惡行,讓許相思目瞪口呆。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冷墨可以包庇黎漫雪到這個程度!不管兩人說的是真是假,至少應該詢問一兩句吧?可是,冷墨竟然無視了整件事!
如果事關許相思自己,她或許可以隐忍拉倒,然而對于女兒的事情,她不願意就這樣輕易跳過,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