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腳步頓住,緩緩側過臉龐,眸底波瀾不驚。
許相思垂在身下的手絞着衣角,似乎有些局促,亦有些不安。
良久,“圓圓呢?”她小聲的問。
“受了驚吓,已差人送回家了。”
她微微正色了些許,語氣也透着幾分歉然。
“我承認是我沒有把她保護周全,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已經知道錯了,我想,你能不能……”
“不能。”
她話還沒說完,男人便冷淡的回絕掉,那樣的果決,就像是猜出她接下來要說出什麽話一般,完全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許相思怔了一下,心裏不由一陣苦澀,那沒說完的話,又被咽了下去。
她只是想求求這個男人,求他收回不許她再和女兒見面這種薄情又霸道的言論。
現在看來,顯然不能。
她的小臉上寫滿了失望,甚至還有些許不甘,男人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卻一句話都不再多說。
他剛要走,許相思又叫住了他。
“還有什麽事?”男人的眉頭皺了一皺,顯然是有些不耐。
沉吟良久,她吸了吸鼻子,試探問,“你真的……從未愛過我?”
“從未”——當時這兩個冰涼決然的字被這男人說出口,許相思的心都要碎了。
但她就是沒出息,心裏還抱有着一絲飄渺的幻想。
也許,在那種危急關頭,或許正是為了保護她,他才故意在黎漫雪面前那樣說的呢?
她的眼眸中,隐約升起了一團希望的火苗,就那樣滿懷希冀的看着男人,似乎在期待着什麽。
冷墨面色如冰,目光沉沉,那沒有一絲溫度的眼眸之中,寫滿了漠然。
單薄的唇角微微扯起,他肆意的冷笑。
“許相思,別再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說完了這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話,男人邁開了傲人的大長腿,兀自離去。
許相思聽不明白,他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是承認,還是否定?
沒有得到明确的答複,許相思感覺心裏癢癢的,就像被吊在半空一樣,上也不是,落下也不是,這種感覺特別難受。
“冷墨,你把話說清楚,你究竟……”
還未待她追上去,身後傳來了警察的傳喚。
“許小姐,麻煩過來做下筆錄。”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男人漸漸走遠,最後消失不見,她的心頭悵然若失。
他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就連背影,都冷漠得讓人心寒。
她忽然笑了笑,笑裏極盡苦澀。
別傻了,許相思,這話還有什麽時候摸不透的?他的态度,怕是已經說明一切了。
他從未愛過你,就連抱着最後一分希望提出的問題,在他看來也是愚蠢的,可笑的!
許相思做完了筆錄,已經是深夜了。
她只身一人,形單影只的走在清冷的街上,渾渾噩噩的,就連那夜色中的霓虹,都點不亮她黯淡的眸子。
她一想起了冷墨,心裏就像是堵了一塊石頭,沉悶,壓抑,難受的快要喘不過氣。
行至一處時,耳邊傳來了躁動的鼓點。
她緩緩擡眸,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間酒吧,縱使是深夜,這裏卻是熱鬧非凡。
許相思走了進去,絢麗的鐳射燈照在她的臉上,舞池裏,年輕的男女放肆舞動自己的身體,空氣中飄蕩着濃烈的酒精氣息。
默默的走過人群,在吧臺處尋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點了兩瓶酒,自斟自飲。
她不喜歡喝酒,但這還是第一次,她覺得對酒精迫切的需要。
喝醉吧!
或許喝醉了,就不用再想到冷墨,更不用再想到他那些無情又傷人的話,能把一切煩惱都忘了!
她一直喝,一直喝,直到把那兩瓶全都喝見底,終于也如願以償的醉了。
只是,她醉得有些厲害,單薄纖弱的身子趴在吧臺上,已經是神志不清了。
酒保看了一眼時間,又看看許相思,上前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女士,你還好嗎?”
“我……我還能喝。”她迷迷糊糊的擡起頭,目光迷離,說完這話,又睡着了。
她不知自己醉了多久,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際,卻忽然感覺到了一片溫暖。
好暖啊。
她緩緩擡起無力的小手,朝着溫暖源摸了摸。
是肩膀,寬闊的肩膀,她似乎在一片溫暖的懷抱之中。
許相思艱難的睜開了迷離的眸子,只是喝得斷了片兒,連視線都是模糊的。她努力想要看清那男人的臉部輪廓,但卻像是被打了馬賽克一樣。
好困,困倦感如潮水般襲來,她漸漸的連睜開眼皮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思思,你還好嗎?”
朦胧中,她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這男人喊她“思思”,在她的印象中,從小到大,這是冷墨愛用的稱呼。
紅潤的唇兒輕輕的啓合,卻呼出一團濃烈的酒氣,聲音也是迷迷糊糊的。
“冷墨……你是冷墨嗎?”
男人沒有做聲,許相思覺得,這更像是默許。
她将小腦袋往男人的胸膛裏蹭了蹭,原本還有些苦楚的臉龐,嘴角漸漸泛起了一抹甜蜜的笑。
她沉沉睡去。
翌日,許相思在一張潔白的大床上醒來。
因為宿醉的緣故,那昏昏沉沉,甚至還有些隐隐作痛的腦袋令她皺了皺眉,手臂撐着身子坐起。
真是的,早知道喝醉了會這麽難過,她就不應該去喝!
不過還好,冷墨把她帶回來了,否則,她可真的要在街角邊躺屍了。想來那男人嘴上那麽冷漠,結果不還是關心她的?
心裏漸漸湧生出幾分小甜蜜,許相思的嘴角扯起笑容來。
然而,回過神,她發現有些不對勁。
眼前這屋子,裝飾,擺設,一切的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陌生。這裏不是冷宅,這是什麽地方?
她掀開被子下床,試探的喚了一聲,“冷墨,你在哪兒?”
無人應答。
許相思心中頓覺狐疑,腦海中回想起昨晚迷迷糊糊的零碎記憶。
她喝醉後,似乎被一個男人抱走了,那男人的胸膛很寬,也很暖,還用非常溫和的語氣喊着她的小名。
那可不就是冷墨嗎?
她出了卧室,客廳偏卧轉了一圈,連個人影子都沒見着,這房子裏就只有她一人。
就在她感到無比納悶之際,目光無意一瞥,卻見到桌上似乎放着一份文件。
上前拿起看了一眼,那是一封戳着濱城市市政章的文件,似乎是有關于老城區改造的申請許可,那文件的最下方,簽上了一個名字。
季維揚。
許相思緩緩的放下文件,再打量起眼前這房子來,這才明白過來。
合着,她昨晚是被季維楊給抱回來的,而不是冷墨?
就在此間,門外傳來了鑰匙開門的響動。
應該季維揚回來了吧。
雖說是有些明白了,但許相思心中多少還有些疑慮。想來昨晚深更半夜的,她在酒吧買醉倒是說得過去,季維揚怎麽也去了?
許相思迎上了玄關,那門剛好也打開了。
“季……”
許相思還沒能念出這個名字,當即就愣住了,而門外的人在見到她之後,也同時愣住。
那門外,哪裏是什麽季維楊,居然是她的妹妹許安然!
寬松的休閑孕婦裝也完全遮掩不了她那隆起的孕肚,一手提着傘,一手拎着保溫盒,那黑幽幽的眸子瞪着她,越睜越大。
許安然已經完全的愣住了。
季維揚已經好幾日沒回家,打電話詢問,他只說政務繁忙,話都說不上幾句就挂掉了。
她心裏思念的緊,正好季母煲了雞湯,她便送過來,順便見上一見,卻沒想一開門卻見到許相思在這裏!
瞳孔猛烈的跳動了一下,許安然回過神,清秀的小臉瞬間一冷。
“許相思,你怎麽會在這裏?!”滿滿的強硬的質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