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正将耳朵貼在門上靜聽,聽見腳步聲,忙收身站定。
門開了,冷墨走出來,臉色出奇地難看。
“先生……”
“回去。”
“是。”
老管家默默跟上去,蒼老的臉龐之上,卻被一片悲戚之色籠罩。
方才屋裏冷墨與那雅蘭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先生和雅蘭結婚,那……夫人呢?
她是那樣要強的一個孩子,若是得知這麽一個結果,恐怕……
老管家不敢再往下想,只是愈發替許相思擔憂,這可憐的孩子,她該何去何從呢?
夜深了,冷宅一片安靜,只有二樓卧房的燈還亮着。
許相思無心入眠,披着睡袍,來回渡着步子,焦躁與不安都寫在了臉上。
她在等,等冷墨回來。
遠遠的,兩束炙熱的燈光照過來。
她快步來到窗前,便見到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園子裏,返身匆匆下樓。
剛來到樓梯口,冷墨便帶着老管家回來了。
男人緊繃着一張臉,兀自上樓,從她的眼前走過時,薄唇逸出一句。
“跟我來。”
男人的臉色,讓她莫名地感到有些緊張,再看樓下的老管家,正憐憫地看着她。
她莫名有些慌了,心緒凝重地跟男人進了書房。
沙發上,冷墨坐下去,似乎有些煩躁,他點了一支煙。
許相思在他面前站定,緊張地問,“你去見了雅蘭了吧?怎麽樣,解決了嗎?”
在一片袅繞的朦胧之中,男人的臉色晦暗不明。
“解決了。”他說。
“是嗎?那你們都說什麽了,她願意還我清白了嗎?”
沙發上的男人沒有急于回答,而是緩緩擡起了臉龐,幽深的眸子裏攜着幾分複雜。
被男人這深邃的眼眸盯着,許相思忽然有點兒呼吸困難,仿佛是什麽她不想聽,卻又不得不聽的話。
男人語調緩緩地開口。
“思思,我們離婚吧。”
一瞬間,許相思大受震蕩,久久不能回神。
“什……什麽?”
“離婚。”
“離婚?”許相思呆呆地望着她,忍着酸楚,“為什麽要跟我離婚?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還是……”
“不,你沒錯。”冷墨凝視着她,微微搖頭,“這是雅蘭的要求。”
她臉色漸漸蒼白,“雅蘭……”
“是。她提出了兩個要求,其一,是和你離婚。其二,讓我迎娶她。”
“不可以!”
許相思想都沒想,只覺得無法接受這樣荒唐的事情,失聲而出。
“思思,你聽我說……”
“我不聽!”許相思用力地搖頭,“怎麽能這樣,憑什麽聽她的!”
“思思!”冷墨肅然說,“若是我不接受,她就要向警察說你是謀害她的兇手,你會面臨牢獄之災!”
“坐牢就坐牢,有什麽了不起!”她忍着蔓延上鼻尖的酸楚,嘶啞地說,“我寧可選擇坐牢,也絕不會讓她稱心如意!”
“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孩子的感受?”
許相思怔了一下,“孩子……”
“不錯。她會告你故意故意殺人,即便未遂,法律上對這一點的裁決也非常嚴重。屆時,你若是坐牢,圓圓怎麽辦,剛出世的孩子又該怎麽辦?”
許相思一時有些慌亂,支支吾吾說,“我……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和你離婚,更不能讓她嫁給你,這太荒唐了!”
意識到她情緒有些失控,冷墨伸手牽住她,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思思,你冷靜點。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相比之下,保護你才是最重要的事。”
“那……那樣我就要離開這裏,你的妻子也将不是我,是雅蘭那個卑鄙的女人!”
她的聲音隐隐帶着哭腔,蒼白的唇緊咬着,眼淚不争氣地流下來。
這幅模樣,令冷墨心有不忍。但,不得如此。
他緩緩擡手,為懷中的女人擦拭掉眼淚,眉眼意外的柔和,亦如他的語氣。
“不哭了。和你離婚也好,迎娶雅蘭也好,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蒙冤入獄。我打算先保住你,只要結案,再找個機會與她離婚,并不難。”
“可是……我舍不得你……”她的小手抓緊冷墨,哭着說。
“傻瓜。我們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時機成熟,我會讓你回家。”
許相思屈辱地咬着唇,掙脫開了冷墨的懷抱,掩着臉逃走。
“思思!”
冷墨摁滅香煙,起身大步追過去,卧室的門“砰然”關緊。
“思思。”他敲敲門,“你把門開開。”
屋裏,許相思哭着一頭栽倒在柔軟的床上,哭泣的小臉深深埋進被子裏。
“我不開……”
“打開,聽我跟你說。”
“我不想聽,冷墨……你讓我冷靜一下,好嗎?”她嘶啞地說。
良久的沉默後,門外飄過來冷墨的話。
“好,我不逼你,這件事,你自己冷靜想想。”
腳步聲,漸行漸遠,一切都安靜了。
許相思蜷縮進了被子裏,嘤嘤唔唔地哭着,被淚水沾濕的被子,随着她的肩膀而顫抖。
她不怪冷墨,冷墨不想讓她坐牢,為了保護她,她都知道。
可……這也太殘忍了,她知道,卻不能接受。
她早想到了,按照雅蘭那女人的性子,吃了這麽大的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甚至她已經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只是她沒想到,那女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卻意外抓住機會反手把她逼上絕路!
向死而生,真是好手段……
這一夜,許相思幾乎徹夜未眠。
翌日一早,她托着疲憊的身子下了床,兜兜轉轉找了一圈兒,最後推開了書房的門。
那個男人伏在書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深沉。
右手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和餘燼,還有半杯紅茶,早已涼透。
許相思緩緩地走過去,望着男人有些淩亂的頭發,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她不滿,她生氣,她可以發脾氣,她可以宣洩自己的情緒。
但冷墨,他卻在這裏坐了一宿,怕是剛睡着不久吧。
許相思心裏有些難受,擔心這個男人着涼,從衣架上尋了一件西裝外套,輕輕披在他的肩膀上。
盡管她的動作已經盡可能地放輕,冷墨還是醒了。
那道修長的眉頭微微蹙了一蹙,他緩緩擡起了層次分明的臉龐,望着她。
她一臉的憔悴,黑眼圈更是明顯,眸子也紅紅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冷墨……”
冷墨緩緩坐起,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你怎麽來了。”
“回屋睡吧,會着涼的。”她心疼地說。
“不了。”
冷墨擡手看了一眼時間,站起,将肩上的外套利落穿上。
“關于昨晚的事,你慢慢考慮。不管你怎麽決定,我都尊重你的意見。”
就在他作勢離開時,身後,許相思嘶啞地叫住他。
“你別走。”
“怎麽?”他回眸。
“我……”她将疲憊的臉深深垂下,雙手糾纏着衣角,“我想好了。”
“那,你的決定呢?”
許相思吸了吸小鼻子,語氣透着不甘心,“我同意離婚就是了。”
說完這句話,她感覺就像丢了靈魂似得,心裏一陣酸楚,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冷墨靜靜地看着她,看了良久。
他什麽話都沒說,只是站起身,伸手,擁她入懷。
許相思就在男人溫暖的胸膛裏放肆的哭,就像一個受極了委屈的孩子,哭的那樣肆意,那樣不顧一切。
冷墨緩緩阖上眼眸,發出一聲細不可查的輕嘆。
“思思,你會再次成為我的妻子。”
“冷墨。”懷中的小人兒顫抖着,“我知道,但是……但是我還是覺得好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