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運氣好,房門沒關。
她豎起耳朵靜聽,裏面一片安靜,什麽動靜都沒有,應該是沒人。
許相思蹑手蹑腳的推門而入,老狐貍果然不在,只有一間寬敞奢華到令人發指的辦公室,檀木書架,世界名畫,健身器材,甚至連室內高爾夫都有。
當然,最惹人注目的,便是挂在最顯眼那面牆上的巨幅油畫。
這幅油畫的主角,竟然是莫懷仁。
畫裏,他穿着一身公爵裝,在一張複古的椅上危襟正坐,手持一柄象征着權利和地位,鑲刻着各色寶石的權杖,栩栩如生,面容肅然。
許相思總覺得這幅畫有些莫名的熟悉,想了想,還真想起來了。
這幅油畫,老狐貍豪宅的卧室裏有一副一模一樣的同款。
“這老狐貍,真是自戀到家了,一副破畫,卧室挂,辦公室也挂,整天看着自己的老臉,也不怕把胃吐出來。”
她刻薄地嘀咕了一句,伸手将口罩又向上提起了幾分,佯裝打掃,漸漸接近那張書桌。
她開始翻找,翻找那老狐貍的标書。
然而,她把桌面和抽屜全都翻了一遍,卻始終一無所獲。
“奇怪,哪去了?”
就在她暗自嘀咕的時候,門外廊間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突然發生的情況,令許相思吓了一跳,不過也很快冷靜下來。
她抓起了拖把,開始賣力地打掃。
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莫懷仁帶着助理快步走進來。
那老狐貍往老板椅上一座,抽出一支雪茄煙,助理趕緊彎腰點上。
他惬意的吸了一口,問,“明日要交的标書怎麽樣了?”
“莫先生,已經拟好了,請您過目。”
屬下将一封标書呈上去,莫懷仁接過來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了桌上。
“有問題嗎,先生?”
“就這樣吧。你下去吧,沒你的事了。”
“是。”助理離開了。
許相思偷偷向那邊瞄了一眼,心裏一陣癢癢,貓爪子撓似得。
标書!她一心想要得到的标書,就在眼前。
她收回了目光,告訴自己,冷靜,不能魯莽,要見機行事。
莫懷仁抽着煙,目光一轉,落到不遠處那賣力拖地的小保潔身上。
“你,過來。”
許相思怔了一下,直立起有些酸麻的腰,指了指自己,目光疑惑。
“對,就是你。”
她悻悻的走過去,心裏卻已經七上八下。
老狐貍怎麽突然跟她這個“小保潔”說話了,該不會是發現她的身份了吧?
忐忑間,莫懷仁說,“去,給我沏杯茶。”
許相思微微松了口氣,沏好了茶,恭敬地端過去放在他右手邊,目光卻一直被桌角的标書吸引。
耳畔突然傳來莫懷仁不悅的斥責,“燙死人了,這茶能喝嗎?你喝給我看看!”
她吓了一跳,連連恭身道歉。
“去,重新泡一杯。”
她只好又重新泡了一杯呈過去,這次,老狐貍倒是滿意了。
“我瞧你眼生,新來的?”他問。
許相思點點頭。
“多大了?”
她機智的用手勢表示,她二十二歲了。
“嗯?”莫懷仁眯起眼睛看着她,探究的目光看的她心裏發毛。
“你怎麽不說話,是啞巴麽?”
她點頭。
“罷了。”
莫懷仁顯然失去了和她繼續交談的興趣,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接起聽了一句,似乎是有什麽事情,放下電話後,起身離開。
這下,屋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機會難得,她趕緊上前捧起标書,迫不及待的打開浏覽。
只要偷偷看到标書上這老狐貍的出價,冷墨的出價比他高一些,這事兒就妥了!
她心裏還在竊喜,甚至有些小小的得意。
立下這樣的“汗馬功勞”,嘉獎不敢說,起碼,冷墨再也不會總把她當什麽正事都幹不成的小孩子,興許從此就對她刮目相看了呢!
然而,心裏想的倒是美,可當她見到标書裏的內容後,瞬間呆了。
什麽內容都沒有,空白的紙張上,只有一個極具諷刺意味詞彙。
“Dumbo”。
許相思花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傻瓜?
她好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一張清麗的小臉瞬間蒼白。
身後,來自莫懷仁戲谑的語調令她倏然轉身。
“小丫頭,你在找這個麽?”
莫懷仁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外,目光中的譏嘲毫不掩飾,還故意揚了揚手中的标書。
那才是真的。
她不可置信的說,“老狐貍,你……”
“哈哈,沒想到吧?”莫懷仁緩步上前,語氣帶着調侃的味道。
“實話告訴你,我早就知道你要來,因為,我深知你這小丫頭不安分,偶爾,還喜歡幹點兒偷雞摸狗的勾當。”
“誰……誰偷雞摸狗了。”她支支吾吾。
“随便你怎麽說。讓我想想,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說到這裏,莫懷仁看了一眼身旁的屬下,“你怎麽看?”
戴着墨鏡的屬下恭敬回答,“這女人潛入莫先生的辦公室,意圖竊取商業機密,這可很嚴重的罪行,還是報警吧。”
思忖片刻,莫懷仁微微颔首,“不錯,那就這麽辦吧。”
“啊等等!”許相思緊張起來,“老狐貍,你來真的?”
莫懷仁笑眯眯的看着她緊張的模樣,慢悠悠說,“當然來真的,你來偷我的标書,不也是來真的嗎?報警。”
“是。”
眼瞧着那黑墨鏡已經把手機掏出來,許相思頓時慫了。
“老狐貍啊不……莫先生,莫先生,咱們有話好好說,我們談談吧?”
莫懷仁嗤笑,“談?你有什麽資本和我談?”
“當然有,比如……比如我可以為你在辦公室裏懸挂自己巨幅油畫這樣自戀又羞恥的行為守口如瓶。”
莫懷仁嘴角直抽抽,目光也陰沉下來。
本以為他會生氣的,可他卻緩步走到沙發前,坐下去,一股強者的氣勢。
“小丫頭,實話告訴你,現在只要我一通電話,你就得負法律責任!”
“我知道……”她低着頭,小聲說。
“但,你我也算有緣,我更喜歡你的性子。這樣吧,給你個機會。”
“什麽?”她趕緊問。
莫懷仁使了個眼色,黑墨鏡快步上前,将手機遞給她。
她茫然,“這是……”
男人指尖一挑,撣去雪茄頂端的餘燼,悠悠吐出一句。
“現在就給冷墨打電話,讓他來保你。”
“這……這恐怕不太好吧,冷墨他挺忙的,哪有時間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啊。”她想要敷衍過去。
如果讓冷墨知道她這番自作聰明之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愚蠢行為,估計……怕是會把她的屁股揍開花。
莫懷仁搖搖頭,遺憾的說,“這樣的話,我就只有叫警察了。報警。”
“是。”
“別!”
許相思驚呼出聲,萬般不情願的接過電話,沮喪地耷拉下了小腦袋。
輕敵了,是她太輕敵,才反被這老狐貍算計。
她怎麽就忘了,狐貍就是狐貍,陰險,狡詐,哪有那麽容易對付的?
無奈啊無奈,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她提心吊膽的撥通了男人的電話,篤篤聲響起,她的心也漸漸捏緊。
電話被接起。
“喂。”
“冷墨,是我……”
“思思?”男人語氣聽起來有些詫異,“怎麽是陌生號碼?”
她苦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跟你說啊,我現在……在莫懷仁手裏。”
“什麽?”
“其實,是這樣的。我潛入他的辦公室偷标書,被他抓到了……”
電話那邊,陷入了長達八秒鐘的沉默。
即便無聲,也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暴風雨醞釀中的壓力。
許相思已經能夠想象了,能夠想象男人此刻臉黑如炭以及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等我。”
冷聲說完兩個字,電話被挂斷了。
許相思将手機還回去,垂頭喪氣的說,“我已經通知他了,他說馬上就來。”
莫懷仁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着,“嗯,我等着。”
不多時,一位秘書快步走進來。
“老板,冷先生到。”
莫懷仁摁滅了雪茄,緩緩站起身,“讓他進來。”
“是。”
秘書向一側退出一步,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一雙黑色的皮鞋探進來,面無表情的男人快步走進來。
“冷先生,我們又見面了。”莫懷仁笑着說。
冷墨掃了一眼莫懷仁,旋即目光一轉,落到那垂頭喪氣的小東西身上,幽沉的目光驟然淩厲。
許相思從他這眼神裏感受到了殺氣,甚至還有銳利的刀子“嗖嗖”射來的聲音。
“阿墨……”她委屈巴巴的喚。
冷墨眉頭蹙起,眼底燃着莫名的火光。
現在,他隐隐有一個沖動。
那就是,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可惡的小東西,掐死!
他收回了目光,望向莫懷仁,波瀾不驚的語氣。
“莫先生,我這妻子年紀尚小,一時沖動做出這種事情,真是萬分抱歉。”
“冷先生,這我可就要說說你了。冷家怎麽說也是大豪門,她身為冷家夫人,怎麽能做出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呢?這若是傳出去,怕是有傷大雅吧?”
冷墨壓着心裏的火氣,微微颔首。
“不錯,莫先生說的是,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
莫懷仁笑的就像一只老狐貍,“好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勞煩你走一趟,莫某也有些小題大做了。”
“莫先生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