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醋神 “兄弟,是不是你?”
賀蘭卿自然是不敢不有誠意的。
他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現, 沒準仙姑看在他辛苦的份兒上,給他解了蠱呢。
他對雲輕說,可以寫點懸賞文書, 命官府層層發放下去。
有官府作保,又有重賞, 肯定會有人貪圖錢財把家裏女眷送來遴選。這又不是賣身,以後種出來的小孩也不需要他們負責, 這些人應該沒那麽抗拒。
只要來的人夠多, 總歸能選到合适的。
雲輕點點頭。她覺得這個賀蘭卿,只要不涉及到女人, 腦子還是能用的。好奇葩一男的。
賀蘭卿得到首肯, 馬上吩咐人下去寫懸賞文書,他寫了一封手書讓人交給縣令,把事情簡單交代一番,當然了,信中同時要求縣令抓捕妓女良宵。
做完這些後, 賀蘭卿讨好地看着雲輕, 他不敢提太過分的要求, 只是說道:“仙姑, 你能不能幫我算算,良宵那賤人跑去哪裏了?”
雲輕好奇地看着他,“你到底是怎麽得罪她的?”
“我沒有得罪過她!”賀蘭卿又氣憤又委屈, “我花銀錢養着她,給她穿金戴銀,翡翠街誰人不知我賀蘭卿出手大方,多的是女人想接近我呢!她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給臉不要臉!”
浮雪撇了撇嘴, “要麽是你在別處惹了風流債,她不高興了。”
一說起這個,賀蘭卿反而得意起來,“我的風流債多得很,誰知道她是因為——呃。”他忽然頓住,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珠兒動了動,神情漸漸嚴肅。
程歲晏挑了挑眉,“還真是風流債?”
“不是,我……”賀蘭卿猶豫着,有些不确定,“我好像有一次喝醉了,在她面前說了一些話。”
“什麽話?”
“沒什麽,興許是我記錯了。”他搖了搖頭,匆忙和幾人告辭了。
“這人,”程歲晏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說道,“風流成性,如今栽在女人手裏,也算罪有應得。”
浮雪好奇道:“也不知他到底惹了什麽風流債。”
——
良宵翻窗之後,從倚香樓的後門跑出,先進了一家成衣鋪,賒了一套簡便的衣服鞋襪換上,又戴上一頂帷帽,随後她離開成衣鋪,快步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個客棧。
這客棧叫作如歸客棧,條件自然遠比不上枕霞客棧,只能算是幹淨舒适。良宵走入客棧,對夥計說道:“我要找竹澤城來的陳三郎,勞煩你通禀一聲。”
夥計笑道:“請問你可是良宵娘子?”
良宵點了點頭。
“陳三郎吩咐過,他在房間等你,我領你去。”
良宵随着夥計來到人字號某個房間,夥計敲了門,說道:“陳三郎,良宵娘子來了。”
門從裏面打開了。
一個面白無須、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門口打量良宵。良宵掀開帷帽,朝他點了一下頭。
帷帽下的女子,粉臉桃腮,一雙翦水秋瞳,稍薄的紅唇旁邊有一粒芝麻般的褐色小痣。
似乎是被良宵的美貌驚到了,陳三郎愣了一下。
随後,他把良宵請進房間。
這陳三郎雖住着簡陋的客棧,言行舉止卻還有些講究,他請良宵坐下,給她倒了茶,接着又攀談了幾句。
兩人第一次見面,還不算認識,無非聊些天氣風物。好在,良宵也來自竹澤城,他們還有些共同的話題,不至冷場。
只不過,房間窄小,陳三郎面子上過不去,顯得有些局促。
良宵卻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聽陳三郎說那些廢話,便覺不耐,直截了當地說道:“陳三郎,長話短說。我給你的信你想必已經看過了,否則也不會來到這裏。”
陳三郎張了張嘴,說道:“是啊。你在信上說,我妹妹的死另有隐情?”
“是。你的妹妹錦娘,是被她的夫君活活打死的。”
“你說什麽?!”陳三郎猛地從椅子上跳起,瞪着眼睛一臉不可置信,“你說賀蘭卿他……?”
原來他們口中的錦娘,正是賀蘭卿去年離世的妻子陳錦書,死的時候才二十一歲。
這陳三郎大名陳逢春,與陳錦書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陳氏早年間也是書香門第,只是到陳逢春父親這一代開始,族中子弟不争氣,陳氏逐漸沒落。
族裏倒是出了個極為聰慧、讀書天賦極高的後代,可惜是個女兒,這女兒正是陳錦書。
陳錦書自幼與賀蘭卿有婚約,她十八歲完婚,婚後不過三年,陳逢春便收到妹妹的喪訊,從此天人永隔。
兄妹二人感情一向好,去年得知妹妹因病亡故時,陳逢春哭得幾乎暈過去。所以這次一收到信件,陳逢春便懷着困惑來到竹澤城,哪知竟然聽到如此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大冬天的,陳逢春竟出了一身冷汗,他斂容說道:“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
良宵重重點了點頭,“我确定。”
“你又如何得知?”
“實不相瞞,我是倚香樓一個妓子,賀蘭卿他是我的……”良宵咬了咬牙,擠出兩個字,“恩客。”
陳逢春聽她如此說,表情便有些古怪。一個素不相識的妓女,竟然主動找到他,告訴他妹妹的死因,而罪魁禍首還是她的恩客。
良宵繼續說道:“那天賀蘭卿喝醉了,在我面前說漏了嘴。他說錦娘主意大,不聽話,還看不起他,他有一天喝了酒,看她對他總是愛答不理的,他便打定主意要教訓她。
他讓四個丫鬟按住她的手腳,他用藤條抽她,後來又逼迫她跪在荊棘上,他用一把銀壺敲她的頭,把她的眼皮都打脫落了……”
“你別說了,”陳逢春聽得淚流滿面,此刻也顧不上體面了,他痛苦地蹲在地上,“你別說了……”
良宵靜靜說道:“錦娘當天夜裏就斷氣了,第二天,賀蘭卿買通驗屍的仵作,驗屍結果定了個突發心疾而亡。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錦娘,哥哥無能,竟然此刻才知道真相,你一定死不瞑目,哥哥對不起你!”陳逢春蹲在地上,哭得抱住了頭。
良宵垂眸看了他一眼,“你哭有什麽用,你哭,能把賀蘭卿哭死嗎?”
“那你說怎麽辦?”
“你去衙門外擊鼓鳴冤,狀告賀蘭卿殺人。”
陳逢春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以為擊鼓鳴冤是兒戲嗎?我們無憑無據,若是被他反告一個誣告,該怎麽辦?”
“你只管擊鼓,我自然有辦法讓他招認。”
“你憑什麽?”
良宵眼裏閃過一絲決然,“就憑我賭上了一條命。”
——
第二天,雲輕再見到賀蘭卿時,發現他竟然腫了半邊臉。
好像是被什麽人扇腫的。
雲輕指了指他的臉,“你這?”
一提這個,賀蘭卿立刻淚眼汪汪的,“仙姑,救救我,我們家鬧鬼了!”
“鬧鬼?”
“對對對!”賀蘭卿語速飛快地把昨晚的事說了。
昨晚他摟着某個姬妾睡覺,半夜竟然疼醒了。
他睜開眼,發覺黑暗中有人在打他耳光,還以為是那姬妾半夜行兇,氣得他火冒三丈,騰地一下坐起身,喚人來點了蠟燭,他要好好教訓這膽敢偷襲他的姬妾。
哪知那姬妾卻縮在床角邊瑟瑟發抖,一臉驚吓過度的樣子,不像是有偷襲他的膽量。
他往床上摸了摸,摸到一只繡鞋。
賀蘭卿把繡鞋扔到地上,扯過姬妾罵道:“是不是你!”
就在這時,地上的繡鞋忽然跳起,一鞋底扇到他臉上!
他捂着臉,目瞪口呆。
點蠟燭的丫鬟還沒離開,看到繡鞋打人,尖叫道:“鬼啊!!!!”一道煙似的跑了。
賀蘭卿也哆哆嗦嗦地跑了,換了個房間,換了個姬妾摟着繼續睡覺。
剛一吹熄了燈躺下,臉上啪的一下。
還是那個熟悉的感覺。
他只好起身,招來人把繡鞋藏起來。
但是沒用,誰會想到一只繡鞋還能越獄的,藏起來的繡鞋又跑回來,繼續打他耳光。
他跑,繡鞋還能在半空中追着他打。
如此,他被繡鞋打了半個多時辰,臉腫得一碰就疼。
賀蘭卿講完,問雲輕:“仙姑,你說,是不是良宵那個賤人幹的?!”
雲輕搖了搖頭,“我看不像。”
程歲晏自言自語道,“這作案手法,怎麽那麽眼熟呢?”跟他被雪人非禮那次好像啊……
他傾了傾身體,靠近江白榆,悄聲問道:“兄弟,是不是你?”
江白榆斜了他一眼。
那眼神,程歲晏感覺,他要是再追問下去,下一個被鞋打腫臉的就是他了。
于是他識趣地閉嘴,站在江白榆身後,朝着雲輕擠了擠眼睛,然後無聲地指了指江白榆。
雲輕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江白榆,随後對賀蘭卿說道:“你昨天得罪了神仙,這才鬧鬼。今晚應該不會鬧了。”
賀蘭卿便放心了,問道:“那,我得罪了什麽神仙?等下回家燒點香,向神仙告罪。”
“是啊,是什麽神仙呢……”雲輕摩挲着下巴,喃喃說着。
這時,江白榆忽然開口了:“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