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島6
明遙和淩懸驚愕地對視一眼，随後急忙跟上何昌的腳步。
賀青囊和賀家兄妹已經收到消息，在屋裏等候了。
看到幾人匆匆從外面進來，他們趕緊迎上去。
“消息準确嗎！真的找到了鄂矶的蹤影？”賀青囊情緒十分激烈，踉跄着撲向何昌。
何昌着急忙慌扶住她：“你先別激動，我慢慢跟你說。”
幾人圍在桌前安頓下來，賀青囊還緊緊抓着何昌的袖子，恨恨道：“我怎能不激動？二十多年了，總算有這個畜生的消息了。”
何昌安撫好她的情緒後，才将他得到的信息娓娓道來：
“三日前，琉璃州聽海閣小姐伊瑩，在與其兄長伊楓外出游玩時遭人襲擊，陷入昏迷。”
“聽海閣上下震怒，張貼出襲擊者的畫像，懸賞黃金萬兩緝拿此人。”
“有在琉璃州采買藥材的仆從傳來消息，襲擊者的樣貌與鄂矶十分相似……”
“砰！”賀青囊不待何昌說完，一掌拍在桌子上：“這畜生與杏花島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何昌聞言有些心急：“你還是消停些吧，你現在這雙腿可經不起折騰。”
“難道就任鄂矶矶在外面逍遙自在嗎！”賀青囊怒火中燒。
賀懷山和賀懷寧一直默默聽着二人的對話，此時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肯定，賀懷山賀懷寧起身走到賀青囊身邊，對她道：“鄂矶與杏花島不共戴天！孩兒願前往琉璃州，替母親分憂！”
賀青囊神色有幾分猶豫。
明遙扭頭看了淩懸一眼，對幾人道：“師父身上的傷想要痊愈，還需要水髓和地髓。我們二人也計劃一探聽海閣，可與阿山阿寧同行，或許能夠助他們一臂之力。”
何昌聽後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淩公子這具傀儡身體也撐不了途中一路颠簸。”
淩懸若有所思，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麽：“無妨，我原來的身體在長是宮，路過封夷時或可換回。”
明遙看向淩懸，他沖明遙一歪頭，說出自己的猜測：“你如今既已掌握風髓之力，應該能夠控制崖底的罡風。”
明遙恍然大悟。
賀青囊見此，便微微一嘆，對幾人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便一切小心。”
“是！”
*
幾人收拾好行囊，準備離開杏花島，賀懷寧還帶上了小黑。
小黑乖乖纏在賀懷寧手腕上，淩懸賤兮兮地彈了彈小黑的腦袋，小黑直起身子嘶嘶叫了兩聲。
一人一蛇僵持了一會，小黑似乎發現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扭過頭去背對着他，自閉去了。
淩懸哈哈大笑，被明遙揪着耳朵一邊教育去了。
四人拜別賀青囊和何昌，踏上了新的旅程。
賀青囊和何昌站在原地看着四人漸行漸遠，何昌走到賀青囊身後，把她擁在懷裏，感嘆道：“阿山和阿寧長大了。”
賀青囊眼睛有些幹澀，她低下頭，有些不自在：“我看他倆是又不想背醫書了。”
何昌無奈地笑了笑：“你啊……”
此刻天邊陽光燦爛，微風不燥，少年們朝氣蓬勃，風華正茂，會代替她看遍未嘗走過的萬裏山河，不曾經歷的一路繁花。
*
琉璃州位于玄靈大陸南部，東側與封夷州接壤。從杏花島前往琉璃州，恰要經過長是宮。
回到久違的知常峰，四人舟車勞頓，賀懷山和賀懷寧在房間略做休整，明遙和淩懸也回到屋子。
明遙将白玉鞭和白布纏着的炎火劍放在桌上，淩懸躺在她的床上，二人掌心相對，淩懸又回到明遙身體裏。
明遙動了動手指，适應了一下這種狀态。
“走，去淩霄峰！”
崖底罡風經年不歇，但明遙觸手可及皆是溫柔纏綿。
她帶着淩懸一躍而下。
二人走到盡頭的山洞，明遙看着洞口生機泯滅，眼中神色變幻。
淩懸身上的毒可能與他身為火靈時的毒一脈相承，炎華和師父的傷口又如此相似，想必這毒與惡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惡靈自帶死亡氣息，它所盤踞之地，植被枯敗凋零，崖底一片荒蕪，莫非與這毒有關？
明遙有心想與淩懸提一下這個話題，但她想到幻境裏炎華死死抓住她說的那句話，又莫名生出幾分怯意。
難道我們二人之間，曾經有過什麽仇怨嗎？炎華的死，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明遙垂下眼，睫毛閃爍幾下，最後還是沒開口。
外面的紛紛擾擾都與洞中無關，淩懸的身體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再次看到許久未見的淩懸，明遙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波瀾不驚，沒想到依然會被他所驚豔。
“哼哼，又看入迷了吧？”
“……”
明遙認清現實，甩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上前跪在一邊，握住淩懸的手，緩緩閉上眼睛。
另一靈魂從自己身體裏慢慢抽離，這靈魂分明不屬于自己，但二者又共存多時，竟讓明遙有幾分不舍。
二人同時緩緩睜開雙眼，淩懸坐起身體，眼中波光流轉，似笑非笑地盯着明遙。
明遙不知他是何意，感覺他又要作妖，悄悄支起一條腿。
淩懸拉住她的一條胳膊，往懷裏一扯，唇就覆了下來！
明遙驚訝地瞪大眼睛，近距離看着他的臉。
淩懸在吻下來的一瞬就閉上了眼，此時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慢慢撥動自己的心弦，讓明遙心裏有些癢癢的。
他皮膚白皙，好像剝了殼的雞蛋，臉上看不到一個毛孔，只有細細的絨毛泛着淡淡的金色。
淩懸口中動作驀地重了起來，狠狠吸吮了一口，像是在懲罰她的不專心。
于是明遙便閉上眼睛，沉浸在和他的親吻中。
二人糾纏許久，金紅色的衣袍将白衣緊緊擁在懷中，衣服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仿佛宣告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到最後，明遙閉着眼睛，無力地靠在淩懸胸膛。淩懸一只胳膊壓在她的背上，在她耳邊輕笑一聲：“從杏花島上第一次開始，我就想這麽幹了，果然還是自己的身體最舒服。”
明遙有氣無力地錘了他一拳。
二人在原地稍作休息，明遙推了推淩懸，示意起身。
淩懸先站了起來，再托着她的身子将她扶起。
明遙将手撐在他身上，有些不放心地問：“你可确定我能讓你出去？”
淩懸倒是不以為意：“試試又無妨。”
明遙定了定思緒：“那便走吧。”
二人來到崖底，罡風對淩懸依舊不客氣，還未等他靠近，幾道風刃就甩到他腳下。
淩懸接連退後幾步，罡風才消停下來。
他有些氣悶：“布下這罡風的人莫不是與我有什麽深仇大恨，若我見到他，定要給他些顏色瞧瞧。”
明遙依舊很受風的歡迎，風元素輕柔地穿梭在她的發間。
淩懸見狀對她道：“風靈乃風之始祖，難怪你初次到此時沒有受到罡風攻擊。”
“你跟它們聊聊，叫它們通融一下，讓我上去。”他摩挲着下巴說道。
明遙有些黑線，但還是試探着将手伸到半空——
周圍的風一擁而上環繞在她指尖，忽而有些躁動起來，為了争奪位置開始打架。
明遙蜷縮了一下手指，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淩懸，對着半空開口：“能讓他出去嗎？”
周圍的風似乎有一瞬間的停滞，随後一會吹向淩懸，一會又繞回明遙，似乎頗為不解。
它們兀自盤旋糾結了一會兒，繞得明遙頭暈眼花。突然左邊劈一道右邊劈一道，在空中打了起來。
淩懸在一旁饒有趣味地盯着看，啧啧出聲，它們突然調轉矛頭對着他一通亂錘。
淩懸抱頭鼠竄，它們才好像解了氣一樣，向上飛去，和其他罡風融為一體了。
“這是……同意了的意思嗎？”明遙有些疑惑。
淩懸整理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衣服，咬牙切齒：“試試就知道了。”
他走到明遙身側，突然将她打橫一抱，腳下用力，召喚風元素，淩空而起——
這次他沒有受到風的阻攔，一路順利到達了崖頂。
幾百年時間過去了，他今天竟然真的離開崖底了……
淩懸十分得意，慢慢悠悠抱着明遙在懸崖邊晃了一圈，那醜惡的嘴臉讓人看了一肚子氣，附近的風二話不說朝他劈去。
淩懸瞪大雙眼，沒來得及反應，下意識背過身将明遙護在懷中。
“別——！”明遙匆忙喊道。
聽到這聲音，本來十分強勁的風快到身邊又瞬間減弱，氣呼呼打在淩懸的背上，明遙趕緊從他懷裏跳下來輕聲安撫。
直到脾氣被捋順了，它們才勉強回到崖底。
明遙猶不解氣，走過去又拍了淩懸一掌：“你欺負它們幹什麽？”
淩懸也忿忿道：“它們把我困在崖底多少年？我不過逗逗它們而已。”
說到這他好像剛剛反應過來，十分不敢置信：“你竟然偏心它們？我們是情侶，我就是你名正言順的仙侶，你怎麽能胳膊肘兒往外拐呢！”
明遙不欲與他争辯，因為他越說越來勁，不甚走心地敷衍道：“我錯了，我的心裏都是你，哪有什麽偏頗？”
淩懸不在乎過程，只關注結果，美滋滋道：“這還差不多。”
*
明遙向知常峰走去，淩懸跟在她身後招搖過市。
每個路過他們的弟子都會震驚淩懸的美貌，然後被淩懸告知他是明遙的仙侶，随之得到對面更加震驚的臉。
明遙想了想，淩懸的話好像确實沒什麽錯，但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十分不對勁。
弟子們将求知的眼光投向明遙，她想不到什麽話反駁，只能沉默以對。
于是，知常峰明遙帶回來個大美人仙侶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長是宮。
等明遙二人回到知常峰，賀懷山賀懷寧聽見腳步聲興沖沖地迎上來：“剛剛去了一趟外面，有人把淩師兄描述得天上有地下無。雖說淩師兄确實儀表不凡，但我又不是沒見過，怎會……”
四人繞過拐角迎面相見，他們愣愣地站在原地，賀懷寧喃喃：“……怎會想到真人有如此仙人之資……”
淩懸見此情景尾巴翹更高了，對着明遙哼哼兩聲，意思是知道我的好了吧？
淩懸安安靜靜時出塵絕世，此時一臉得意，才打破了那層仙凡間的隔膜，讓二人有了些真實之感。
“不怪各位師兄師姐盛贊，明明已提前見過傀儡的樣貌，真人卻還是能讓在下感到驚豔，淩師兄果真是……舉世無雙啊……”賀懷山感嘆道。
賀懷寧在二人周圍轉來轉去，最後站在明遙身側，對她悄悄道：“師姐，你們好般配哦！”
明遙還未來得及臉紅，淩懸便咋咋呼呼起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大聲說！我愛聽。”
明遙停止臉紅，反手一巴掌拍在他嘴上，微笑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前往琉璃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