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一張自己賺錢的床（修文）
好痛苦……
真的不想工作了。
辦公室裏彌漫着濃烈的煙味，牆角的垃圾桶也有幾天沒人收拾了。
何羨端着盛着清綠色茶水的玻璃茶瓶穿過煙霧缭繞的辦公室，走到裏間的會議室。
輕輕叩了兩下門，何羨進去添了一輪茶。
這是她目前打的第一份工。
【叮~】
一聲脆響，一條信息被傳進來。
何羨掏出手機，打量一下屏幕。
【您好，查詢到您上月應還的助學貸款還未繳納，考慮到系統問題，請您登陸網站htts://xxx進行自助繳納。】
因為目前這份工作無法應付她現在的日常開支，何羨在辦公室當換班文員下班後，一般還需要再打一份工。
有時候是蜜雪x城等連鎖店的臨時工，有時候下班早就去小學門口擺攤賣些小吃。
在這樣的情況，何羨才有可能除去每月的房租水電養老金交通費等一系列花銷後，去繳納助學貸款的錢。
有時候幹得好些，就可以留下一點錢，存起來備用。
因為沒有什麽過硬的技能，何羨找不到太高薪的工作，屬于是那種很容易被替換的人。
今天預計下班比較早，何羨躲進辦公室旁邊樓梯下面的放清洗工作的雜貨間。
這裏是她唯一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的地方了，因為沒有哪個抽煙的同事會進來這種地方，大家都以為這個地方是被鎖起來了。
最近因為又加上一份線上兼職，何羨晚上的睡眠時間也被壓縮。
她真的很累，每天繁忙的生活充斥着大腦的每一個細胞。
但現在，她身邊很安靜，這個雜貨間沒有什麽人會過來。
灑掃的阿姨打掃完就離開了，煙霧缭繞到頭暈的辦公人員也不會靠近，而這個四四方方的小天地是朝陰的，就連太陽都不會投射進來。
何羨緩緩合上雙眼，雜貨間冰冷的溫度離她越來越遠，她像是跌進了一大片暖洋洋的雲朵。
咚咚咚——
雲朵被打散，樓上的會議結束了，領導送客戶出去，哈哈大笑的聲音充斥每一個感官。
要去打掃會議室了，大腦發出指令，何羨卻不太想動彈。
“那個，宋姐。”沉重的腳步聲散去，領導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
“怎麽了？領導。”
“那個，會議室剛剛開完會，你去收拾一下嗷。”
領導的步履匆匆，剛交代完，轉身打了個電話往門口走。
宋姐站了一會兒，拿着一個外放着短視頻的手機推開雜貨間的門。
一瞬間，外面的一切喧嚣全部灌進這個冰冷雜亂的地方。
短視頻人工制造出來的哈哈大笑，尚未消散的煙熏味，以及變得更加清晰的腳步聲。
“哇！”宋姐吓了一跳，看清裏面的人是何羨後，才驚魂未定地嚷嚷道，“你好好的不在樓上茶水間待着，來這裏幹什麽。劉總剛剛開完會，讓你去收拾樓上的茶水間呢！”
何羨是最近才入職這家公司的。新人嘛，很多事情不免要多幹些。
而宋姐是公司的老人了，入職時笑盈盈的，手裏有什麽活都喜歡交代給新人，自己就喜歡找個沒人的角落躺着刷短視頻。
何羨也不好跟她正面剛上，所以前前後後幹了兩三次她交代過的活。
但直到今天，何羨才反應過來，自己幹的活兒原來都是這個宋姐該幹的。
別人拉住她，她偷懶不願意幹，就找上新人。
新人累死累活把活兒幹完，結果好名聲全部都落在她宋玉華身上了。
何羨沒完全從困勁裏緩過來，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剛準備說話，就被怼回來：
“你們這些新人一個個的就是懶，你知道我年輕的時候有多能幹活嗎？那時候我一天能上六七個小時的班，還是車間的夜班。”
宋玉華臉龐的肥肉晃晃，不帶好氣的聲音混着短視頻的笑聲，仿佛這本來就是何羨生活的一部分。
她真的很懶嗎？
但就算是她懶，她也絕對不會任由別人欺負她。
“宋姐，您別說了。”何羨盡量維持體面地道，“剛才劉總交代的是讓您幹，而且早上收拾會議室的時候您就不在。”
……
空氣很安靜。
宋玉華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指着何羨的鼻子，惡狠狠地瞪着她，“你不幹是吧，不幹有的是人要幹呢。”
她的眼神如同一把鈍刀，就算何羨感覺自己已經麻木到感知不到別人的善意與惡意，自己也很難再多生發出善意與惡意的力氣，但當面對別人毫不猶豫的怒視與讨厭，她依舊會感覺心髒生疼。
就像她年少時無數次詢問自己為什麽沒有父母一樣。
“您加油。”
但何羨不會表現出這些脆弱。
她往前走，感受着每走一步，身後宋玉華的眼神就更加如尖刺一般。
第二天清晨，何羨坐上公交車，往公司的方向走。
車輛搖搖晃晃，她也跟着搖搖晃晃。上個月的兼職工資已經發下來了，比預期的要晚一天。
何羨把助學貸款的月繳納額交上去，随後看着只剩下零頭的賬號長長嘆出一口氣，這就是她這個月的生活費了。
接下來一個月要怎麽過才好。
【車輛到站，請從後門下車。下車的乘客……】
匆匆按點打卡，何羨換上工作服，剛準備像往常一樣去打掃會議室，就見人事部主管湊過來，“小何，你過來一下。”
人事部主管叫黃榮，當初也是他把何羨招進來的。是個招聘話術說得很好的人。
簡單來說，就是個大忽悠，嘴裏沒幾句實話。
“怎麽了？黃總。”
社畜何羨語氣平靜地應付，她不喜歡裝熱切，因此和人相處的過程中總是淡淡的，不太會說讨好人的話。
黃榮先是笑嘻嘻地扯了一大通沒什麽屁用的套話，然後才說到重點：“帶你的宋姐跟我反映，你幹活不是很積極啊，這個活雖然沒什麽技術含量，但是要是你不好好幹，能替換你的人也是一大堆的。”
“……”何羨先是愣了兩秒。
她能感覺到自己心裏瞬間豎起防備的高牆，于是她保護自己的最好手段就是沉默。
“所以，你這個月就當再滞留培訓一月，讓人宋姐再好好教教你。”
黃榮打了何羨一巴掌，還想再占點便宜。
滞留培訓，那不就是不給付工資嘛。
何羨幹這份工作的原因就是它給自己發工資，那要是自己還得給它白打工，這可真是搞笑！
“黃總，您在招我的時候，可沒跟我說有培訓這種東西。”
“新人上任都要培訓的，這個東西還用說嗎？”
這還真是不要臉到了極致。
“黃總，我可以說您構成欺詐入職了嗎？”何羨搖了搖手機，上面顯示着錄音的界面。
“您方才的話我已經全部錄下來了，我們官司場上見吧。”
“等等！小何！有事好商量啊！”
聽到何羨這話，黃榮才真的着急起來。
何羨沒搭理她，直接與進公司同時臉上挂着嘲諷笑容的宋玉華擦肩而過。
黃榮本以為現在就業形勢如此不好，何羨就算是再不滿，為了一份不空窗的工作經歷，該忍的也該忍下來。
可誰知道，何羨本人壓根就不是為那個來的，現在好了，人事部又攤上一門官司，這個月部門的績效又要出問題。
他心裏生氣，卻又不願意在臉上表現出來，只好拎住宋玉華好好說道了一番。
宋玉華尚不清楚由于自己的話，到底産生了怎樣的連鎖反應，開始還可以笑出來，結果越聽臉色越難看。
但這些東西和現在的何羨都沒有什麽關系了。
她一口氣逆着上班的人群出了公司，凝視着眼前車來車往的馬路，才冷笑一聲。
像這樣的公司，她已經幹倒六家了。
她還得感謝那個姓黃的人面畜生，要不是他，何羨還得給公司打一個月白工。
現在好了，她出了公司，可以有一上午自由支配的時間。
她想回去先睡一覺，然後下午再去擺攤。
怎麽想都比待在那裏面開心！
正想着，迎面一輛58路公交車過來，何羨走上人不多的返程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地回了家。
由于上個月何羨剛剛咬牙繳納了一個季度的房租，所以這個月她可以活得稍微輕松點。雖然生活費依然稀少，但脫離那個狗屎公司帶來的輕松愉快的感覺還是騙不了人的。
出租單間靜悄悄的，一張1.5米左右的床占據了房間的大部分空間。
雖然房間主人已經竭力在塑造生活的氛圍，但開裂的牆皮，翹皮的尼龍電線，耗電量極大的空調機，以及堆放在書桌上的調料醬油醋瓶等一系列擺設，依舊不難看出主人生活的不易。
但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
這個小小的出租單間，對于何羨的意義，就相當于那個狗窩。
她安心地将身體埋進陰冷潮濕的被子，阖上了挂着重重黑眼圈的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小窗有清冷的月光照進來。
來自機械的打字音在耳邊響起，一個寬約半米，長約六十厘米的光屏出現在房間裏。
【檢測到玩家擁有強度的無力感、沮喪感，以及躺平感，符合驗證要求。】
【獲得初級技能：一張可以自由生錢的床。】
打字音停下，周圍的景象扭曲變形，就像被大力上下壓縮成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待周圍景象恢複平靜，類似于老式計算器的“歸零”音在耳邊響起：
“人民幣+1，人民幣+1，人民幣+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