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一路上，曹昕酩都在思索，掌門師姐最後那句話的弦外之音。
從逐字逐句到神态表情，無論哪一樣，都在他心裏過了無數遍。
但不管怎麽過，他都沒能理解掌門師姐這回話中的深意。
不知不覺，他已經來到了易益坊市門口。
面前是一片深重濃霧，走入其中，伸手不見五指。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一定不敢踏進迷霧，因為完全感受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前路，興許下一步會是深淵也說不定。
只有像曹昕酩這樣的修士才知道，這裏，正是易益坊市的入口。
在潮氣深重的濃霧中行走約莫半裏，眼前逐漸清明，耳畔也開始響起人聲鼎沸的動靜。
走進坊市，一條由淺灰石磚鋪設而成的寬闊街道浮現，沿街四處是擺攤的商販，再往裏走，還有看起來仿若人間界的商鋪建築。
這裏看似只有一層，走到盡頭，卻能看到一架非常精巧的浮空方石，走上去，可以被傳送至第二層，以及第三層。
如果蘇清錦來到這裏，一定會忍不住感慨，這不就是修仙版的電梯？既然電梯都能做出來了，那現代的智能家居，是不是也有可能會被複刻出來？
易益坊市是個三層結構的建築，一共可以容納上百名修士在其中買賣。據說是上古時期，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大能修建而成。
曹昕酩停在一家丹藥售賣鋪子前面，拿出乾坤袋，對着櫃臺裏的男修說：“老規矩。”
男修笑眯眯地開始打算盤：“沒問題，還是辟谷丹、歸元丹、靈樞丹各50枚？”
曹昕酩點頭。
旁邊，一個豎着發髻的小仙童從內室走出來，開始清點丹藥，完成時，男修的算盤也打完了：“一共15萬枚靈石，曹師兄點點。”
曹昕酩略略看上兩眼，就已經數清靈石的數目，收進自己的乾坤袋中。
做完日常工作，曹昕酩朝着易益坊市比較出名的幾家法器鋪子走去。
走進第一家，曹昕酩發現最便宜的飛行法器也要15萬枚靈石，他走出去了。
走進第二家，曹昕酩發現這家的飛行法器也起碼要10萬枚靈石，他又走出去了。
走進第三家，曹昕酩發現這家的飛行法器最便宜也要8萬枚靈石——
曹昕酩正準備再次走出去，忽然被喊住了。
這家法器店鋪的老板道：“年輕人，我看你已經光顧了三家同類型店鋪，每次都是空手而歸。我能問問，這是為什麽嗎？”
曹昕酩坦然道：“這些鋪子裏的飛行法器，價格實在太貴。”
老板是個須發皆白身板硬朗的老頭，聞言撫須大笑：“這位修士真是說笑了，你每日來易益坊市，都會在門口那家丹藥鋪子到手約10萬枚靈石，多時甚至20幾萬枚靈石都有，竟然會覺得最便宜的飛行法器貴？”
曹昕酩依舊坦然：“那些靈石是屬于宗門的，不是屬于我的。”
這麽坦然的回答，倒是讓法器鋪子的老板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老頭捋着自己的胡子琢磨了好一陣兒，順滑的胡子都快讓他磨出火星子，他才終于道：“我這裏倒是有一樣特別便宜的飛行法器，只要1萬靈石。”
這個價格對于曹昕酩來說還算合理，他眸光微動，神情變得感興趣起來。
“只不過，這樣飛行法器年歲比較久，而且功能也遠不如現在的飛行法器。”
說完，老頭猶豫了好久，才磨磨唧唧從門後面翻出個看起來就非常陳舊的乾坤袋，又從裏面拿出個看起來尤其陳舊的……飛行法器。
這是個機關木鳶形狀的飛行法器，外形倒還是現在流行的模樣，只是關節處，已經肉眼可見的生硬滞澀，在老頭的飛行演示下，機關木鳶多次出現卡殼狀況，整只木鳶搖搖欲墜，仿佛随時都要摔到地上。
老頭硬着頭皮吹捧：“你別看它随時都有可能壞的樣子，但它确實不會壞，只是看起來像要壞了。就這個飛行法器，放到現在動辄将近10萬靈石的同類型飛行法器上比，性價比相當高了，除了帶出去沒面子以外，沒有一點兒缺點。”
曹昕酩面色平淡如水，開口卻一針見血：“明明是除了看起來随時都要散架以外沒有缺點。”
老頭無言以對，試探着說：“要不，你再試着跟我讨價還價一下？”
曹昕酩搖搖頭，指着地面上剛才被老頭從乾坤袋掏出來的另一樣東西，說：“這樣東西還能用嗎？”
老頭看過去，是個款式老久的傳音法器。
他從地上把這個法器撿起來，非常不講究地拿袖子擦擦，連聲道：“能用能用，你要嗎？裏面還有六七個，你想要的話，可以當做這個飛行法器的贈品，全都給你。”
曹昕酩沉聲：“如果每一樣都可以使用的話，可以。”
老頭從乾坤袋裏，把剩下六個一模一樣的老舊傳音法器翻出來，大手一揮：“你放心，只是看起來舊一些，絕對都能用。如果出了什麽問題，盡管來找我！”
曹昕酩颔首，付了一萬枚靈石，将飛行法器和傳音法器一并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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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清宗，百器堂。
在蘇清錦的要求下，根據典籍上記載的相似內容，白岚給她提出了不少意見。
按照意見，蘇清錦嘗試往煉器鼎中放入對應材料。
一陣明亮的光芒閃過後，蘇清錦看到，煉器鼎中竟然真的出現了她想要的遮光窗簾！
蘇清錦從中拿出窗簾，捧在手裏仔細翻看，越看越歡喜。
這窗簾的料子像是棉麻，很透氣的樣子，但是又很厚，看起來就特別遮光，簡直兼具了通風和遮光兩種功能，實在再完美不過。
蘇清錦滿眼欣喜：“白岚師妹，你果然是不出世的煉器天才。”
白岚頭一次放下了對別人話語中的揣摩，笑眯眯地回複：“能幫上掌門師姐就最好了。”
蘇清錦特別開心地把遮光窗簾收進乾坤袋中，盡力克制自己的激動之情，道：“既然白岚師妹可以根據典籍上的記載，改良出制造遮光窗簾的方式，那師妹可以嘗試制作軟枕嗎？還有藤椅、秋千……”
白岚不知道掌門師姐要這些東西做什麽，不過仔細想想，應該都不會很難：“應該都可以。”
蘇清錦對白岚的欣賞不由得又拔高了幾分，聲音打趣：“感覺什麽都難不倒你。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你都能通過這一方煉器鼎制作出來？”
白岚思考一陣才回答：“像掌門師姐需要的，這些不需要靈力驅動的物件，用煉器的方式制作出來并不難。不過，如果是需要靈力驅動的法器，典籍上又沒有詳細記載的話，可能要費一番功夫。”
蘇清錦擺出副“展開講講”地聽課表情。
“我們宗門藏書室中，記錄需要靈力驅動法器的相關典籍，幾乎只有攻擊類法器相關，比如劍修的劍，法修的靈器。像輔助類法器，諸如傳音法器、飛行法器一類，宗門內完全沒有相關典籍，如果讓我憑空想象，應該也無法讓掌門師姐你煉器成功。”
頓了頓，白岚補充道：“而這種重要典籍，但凡在市面上流通的，在各個宗門成立之初，就已經被搜刮幹淨，鎖進自己宗門的藏書室中了。”
蘇清錦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不過，還有另一種方法。”
蘇清錦好奇道：“什麽？”
白岚一雙杏眼機靈剔透，機敏道：“如果掌門師姐願意斥巨資去購買市面上已有的飛行法器之類，讓我反複拆解幾遍，興許我也可以複原出類似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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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器堂外。
身形颀長的男修站姿挺拔，墨色長發被系帶束着，月白色雲紋直襟白袍被微風卷起一角，他也渾然不覺，唯有眼瞳愈發深邃。
曹昕酩已經站在門口許久了。
從易益坊市回來，他就想去找掌門師姐複命，讓她看一看自己帶回來的飛行法器和傳音法器。
見掌門居所沒人，他就猜測掌門師姐又去百器堂了。
只是剛走到門口，曹昕酩就聽到裏面隐約傳來兩人的談話聲。
聽到動靜是掌門師姐和白岚師妹，他擔心自己突然進門，會打斷掌門師姐對白岚師妹別出心裁的指引。
不過站着站着，曹昕酩開始覺得，這些話，是掌門師姐故意讓他聽到的。
尤其是白岚師妹最後那句話——
“如果掌門師姐願意斥巨資去購買市面上已有的飛行法器之類，讓我反複拆解幾遍，興許我也可以複原出類似法器。”
原來如此。
原來師姐喊他去買飛行法器，竟是這個用意。
原來掌門師姐剛才的不耐煩，是怪他悟性太差。
他懂了，他完全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