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朱自豪比以前沉默多了,聽到爸爸的話也沒有還嘴,而是看了眼廚房的方向,然後做了個預備的姿勢。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他手裏就多了一根冰棍。
“哈哈哈”,朱向前選擇性的忽略了兒子手裏的冰棍,得意忘形的哈哈大笑,“要是我家自豪現在去參加奧運會,就沒博爾特什麽事了。”
宋羽看着朱自豪還在顫抖的肥肉,嘴賤了一句,“自豪你還是減減肥吧,說不定能跑得更快。”
朱自豪最讨厭別人說他胖,哪怕是新晉偶像宋羽也不行。胖小子立馬變臉,背過身去生悶氣。
那又寬又厚的背影,別提多喜感了。
一時間105客廳裏充斥着歡聲笑語,要是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搞聯歡呢。
“老朱,讓小宋幫忙把我父母接過來好不好?”坐在角落裏的劉秀蘭突然開口,“或者我們到避難所去的時候拐一拐,把我父母帶上。”
客廳裏瞬間鴉雀無聲。
劉秀蘭娘家在市中心的富荔錦園,特麽的現在誰敢往市中心走,不要命了嗎?
“你弟弟不是在家嗎?”朱向前沒有一口回絕,“如果我有能力,接上老丈人丈母娘我沒意見,但是……”他搓把臉,苦笑一聲。
“你個忘恩負義的家夥!”劉秀蘭突然撲過來,對着老朱又打又罵。
朱自豪吓壞了,最後一節冰棒掉到地上都沒發覺。他環顧客廳,最後還是挪到宋羽身邊,縮成一團——自從宋羽在他面前殺了那只喪屍,他就把這個女人當成了人生偶像。
躲在偶像身邊,他才感覺到一絲安全。至于媽媽,危險來臨時她臨陣脫逃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不是他的媽媽了。
朱向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似乎驗證了一條小道消息:他是靠着老丈人的關系才當上部門主管的。
“夠了”,見妻子還是不依不饒,朱向前擡起手,不過巴掌最後還是沒扇下去,“劉秀蘭你适可而止吧,別逼我動手,你難道忘了你丢下我們父子獨自逃命的事?”
劉秀蘭別過頭,支吾其詞,“你們,你們不是沒事嗎,何必揪着不放。”
朱向前氣得叉着腰轉圈圈,最後忍住怒氣說道:“把你帶到避難所,已經是我對你最後的情意。不要再提這種不可能做到的要求,安分點吧。”
劉秀蘭“哇”的一聲哭出來,開始歷數劉家對朱向前的幫助,最後總結,“你朱向前是靠着劉家才有今天的,你敢對我不好,是要被天打五雷轟的。”
說完,劉秀蘭轉身回房,走之前還不忘搬上一盆冰塊。
“哎”,妻子躲起來,朱向前抱着腦袋蹲到地上,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那個,老唐,咱們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嗎?”宋羽提了個實際的問題,把大家看八卦的心拉回到正事上來。說起來她覺得劉秀蘭發難的時機很巧妙,正好打斷了大家關于異能的讨論。
無意?故意?
她在心裏打了個問號。
“是啊,等會我們九個大概率要同行,最好找一輛大點的耐撞點的車。”林绾小姐姐現在是捧哏能手。
宋羽給了小姐姐一個贊賞的眼神,然後意有所指的提議:“最好找一輛校車。我們人少,一起去避難所比較安全。”
老唐和老朱是宋羽的老鄰居,能力暫且不提,至少人品是過關的,所以她願意帶上他們一起離開。
唐文傑推了父親一把,唐志強這才反應過來,“我,我知道哪能找到校車。”對,唐志強就在小學開校車,身邊還有車鑰匙。
就此,五家九口人決定今晚一起行動。
不過,一樓的兩家五口人中只有朱自豪一個異能者,算起來是三樓的三家四口人吃虧。但林绾現在唯宋羽馬首是瞻,宋羽說什麽她都點頭。陳海了無生趣,幹什麽都沒勁,宋羽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天慢慢黑了,宋羽平靜的心也漸漸焦躁起來,她和陳海、林绾對視一眼後,手指拂過屁股底下的凳子。
瞬間,凳子消失不見。
宋羽拍拍手,表情嚴肅,對着目瞪口呆的衆人說道:“對,我有空間異能,信得過的話你們可以把家當放我空間,我保證不貪你們一針一線。當然,你們最好寫好清單,省的到時候産生糾紛,我吃力不讨好。”
“另外,你們跟我一起離開,一路上你們必須聽從我的指揮,懂?”
年輕女孩突然爆發出迫人的氣勢,朱向前咽下一大口口水,覺得此刻的宋羽比老丈人還要駭人。
“小宋,我保證全家都聽你的。”他連忙表态。
唐志強和唐文傑随後表示一切都聽宋羽的。
“好,限你們十分鐘之內收拾好行李。”宋羽掏出手機,示意他們注意時間,然後使了個眼神,林绾和陳海會意,跟着她走出105,來到樓梯口。
防盜門落了鎖,誰也不知道外面情況怎麽樣。
三個人開了個簡短的碰頭會,确定好了接下來的行進路線。說實話宋羽更喜歡這樣的做事風格,簡潔有效默契十足。老朱老唐人是好人,但就是做事太磨叽,她很不适應。
十分鐘不到,唐志強和唐文傑一人拎着兩個用床單裹成的大包袱走過來。為了方便區分,父子倆別出心裁的在每個包袱上系了一根紅繩。
宋羽的手指剛碰到包袱,包袱就原地消失不見。
唐文傑低眉垂眼站在一邊,他跟爸爸都沒有激發異能,在末世沒有異能的普通人肯定會特別艱難,他有些焦慮。
宋羽沒心情安慰失落的小男生,她轉頭看着老樓,這幢樓見證了她的出生、成長,也見證了她二十二來年所有的悲歡離合……莫名的傷感圍繞着她。
“對、對不起”,朱向前背上背着一個,手上提着兩個,三個巨大的包袱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小宋,我們來了。”
朱自豪左右開弓提了兩個碩大的行李箱,面無表情的緊随其後。劉秀蘭背了個雙肩包,走在最後。
宋羽看了眼劉秀蘭腳上那雙亮閃閃的真皮涼鞋,沒有多說什麽。她已經穿上分體雨衣,戴上頭盔和橡膠手套,腳上是長筒雨靴,把自已裹得嚴嚴實實。
打頭陣的依舊是陳海,他的裝扮跟宋羽差不多,只是多了一盞頭燈。
光束劃過黑夜,照亮了未知的旅程。
晚上的溫度是降低了一點,但還是有四十多度,更可惡的是被曬得滾燙的地面,踩上去需要大毅力。
這些都不算什麽,最可怕的還是臭味。
夜風吹來無法形容的臭味,就好像把死魚爛蝦臭雞蛋爛菜葉混和起來二次發酵,各種臭味混合在一起,熏得人腦門突突的,胃裏直冒酸水。
宋羽帶了三層口罩也不管用,她只能屏住呼吸,直到肺裏的空氣耗盡才用最快的速度呼吸一口。
裴遠死活不願意讓別人碰,硬要蹲在女人的肩膀上。奶貓茶褐色的眼珠就像兩個小燈泡,根本不受暗夜限制。
此時的小奶貓把臉埋到宋羽的脖頸間,被這股臭味熏得懷疑貓生。
“喵~”太太太臭了。
“要不…”宋羽用側臉碰了碰旺財的鼻子,隔着頭盔也似乎能感受到奶喵鼻尖的冰涼,“要不還是到貓包裏去吧?”
“喵!”不要。
“好吧好吧”,宋羽沒有勉強。
沒了路燈照明,每走一步都像在開盲盒,她幹脆也帶上了頭燈。
“怎麽不早拿出來”,劉秀蘭差點扭到腳,小聲嘀咕一句。沒有人回應她,所有人盯着地面認真趕路。
“注意…”最前方的陳海發出警報,緊接着幾聲狗叫傳到宋羽耳朵裏。不好,巨大的危機感浮現,宋羽立刻催促大家加快速度。
陳海憑借着對地形的熟悉,甩開步子小跑起來。朱向前父子延遲了一秒,很快也跟着跑起來。中間的兩位女士反應最快,幾乎和前面男人齊頭并進。女士身後是唐家父子,兒子拉着父親緊跟前面的腳步。
宋羽故意放慢了速度。
她感覺到了危險,但讓她疑惑的是,危險源有兩處。也就是說,除了飛奔而來的不知道變異狗還是喪屍狗,附近還有別的東西能威脅到她的生命。
如果不能消滅,今晚一個都別想跑。
“汪,汪汪汪”,最前方,陳海已經和狗群短兵相接,他把胳膊金屬化才勉強從狗嘴裏逃生。
此時隊伍已經到達新廣場,距離校車的停放位置還有五百米。“快,你們先走”,陳海推了朱向前一把,自己則迎着狗群沖了上去。
朱向前被推了個趔趄,還沒站穩就被兒子拖着跑。
劉秀蘭吓壞了,尖叫聲卡在喉嚨裏,涼鞋的危險更是暴露無遺。亮閃閃的帶子已經斷開,她幾乎是光着腳在地上跑,每一步都像在燒紅的刀尖上跳舞。
劉秀蘭的腳底燙出水泡,水泡很快破開,流出血水,血水黏在腳底打着滑,打着滑就跑不快,跑不快就是死……
劉秀蘭的眼淚流了又幹幹了又流,把漂亮的臉蛋糊成爛泥巴地。她已經顧不得好看難看,只想快點跑到校車上。
林绾是第一個跑到校車的,放下女兒後她毫不猶豫回頭——她不能丢下隊友。
陳海落入了狗群的包圍圈,十幾條大大小小的狗形生物沖着他龇牙咧嘴。狗型生物渾身血淋淋的像是被活剝了皮,猩紅色的眼睛裏只剩下對食物的渴望,再也看不到對人類的忠誠,犬齒暴長到十公分,閃着嗜血的寒光。
“老陳,卧倒。”
宋羽看到一只泰迪大小的喪屍狗從陳海身後高高躍起,朝着他的脖子咬去,忍不住大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