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清晨, 洛堇難得一覺自然醒。
面包的靈感，讓她決定今天早上也做面包，不過不做牛奶吐司, 而是換成了奶油泡芙。
依舊是艾莉薇輔助。
兩個人無比默契地交換職位和任務。中間幾乎沒有說過幾句話，往往是洛堇遞給艾莉薇一個眼神, 艾莉薇就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了。
等奶油泡芙做好, 艾莉薇将昨晚恩蒂絲的話, 原封不動地轉告給洛堇聽。
洛堇點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讓艾莉薇先吃着，自己則去叫游檀起床。
吃完早飯, 三個精靈收拾完畢，以維蘭崔娜和艾柏克的木屋為起點，沿順時針方向開始查看植物能不能吃。
雖然精靈聖地和矮人王國都屬于輪回森林的地界, 但洛堇巡視一段路後發現, 或許是因為矮人王國離無盡之海更近的原因, 這裏的空氣和土壤相較而言都更濕潤，植被也略有不同。
昨晚上了一場不為人知的小雨，偶爾翅膀掠過樹梢, 擾得露珠撲朔撲朔地掉。
在森林裏跋涉了許久, 洛堇也沒有見到初入矮人王國時的高牆，不知是沒有修建在這些地方, 還是建得足夠宏偉, 她們暫時沒有抵達。
三個精靈一路以來，分工明确。兩個精靈負責以身試毒, 一個精靈負責檢查同伴的健康狀況。如果游檀加入了試毒的任務，那就轉移回到精靈聖地, 讓伊芙拉幫忙醫治；如果沒有，那就由他負責醫治。
“那是什麽？！”
洛堇遙遙指向草地裏一抹鮮豔的紅色，問道。
幾分鐘以前，她們剛換完班，現在輪到洛堇負責觀察游檀和艾莉薇的情況。
正側過身，扒開身邊一叢灌木的艾莉薇聞言，轉過頭，順着洛堇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覽無餘的墨綠之中，正紅色的圓點靜靜平躺在地上。
“要不要……我去看看？”艾莉薇靠近洛堇，詢問道。
“我去吧。”游檀開口道：“我會的法術多一些，要是出了什麽事，方便逃離。”
洛堇後退一步：“你們倆自己決定。”
反正又不會有什麽生命危險，誰去都差不多。
游檀和艾莉薇對視一眼，最後由游檀撲扇着翅膀，飛上前去。
“怎麽樣？！”見游檀停在紅點的上方，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洛堇問道。
森林裏千奇百怪的植物太多，有些一靠近就會中毒，所以後來大家就養成了習慣，一遇到陌生的植物，就派遣先鋒去以身試險。
游檀上下晃悠了好幾次，确認沒有什麽問題，回道：“可以靠近。”
洛堇立即拉着艾莉薇的手飛了過去。
紅點在視野裏逐漸放大，由二維平面慢慢轉變成三維物體，直到化作一個胖乎乎的小紅傘。傘蓋一揚一頓，像是在呼吸森林裏的新鮮空氣。
洛堇驚道：“這不是蘑菇嗎？！”
就是這鮮豔的顏色，看起來就像是有毒的……
恩蒂絲不在，艾莉薇接續了捧哏的職位：“蘑菇……是新的食物嗎？”
洛堇“嗯”了一聲：“是，但是有的可以吃，有的不可以。”
“我試試。”游檀說着，就朝蘑菇伸出手去。一直到接觸傘柄，再輕輕地拔下來，整個過程，游檀都沒出現什麽反常的行為。
洛堇剛松了一口氣，就見他舉着蘑菇直直地往眼睛喂去……
洛堇：“……”
果然還是她放心得太早……
為了防止判斷失誤，她伸出一根食指在游檀眼前晃了晃：“這是幾？”
游檀沉默了兩三秒，語氣無比肯定道：“零。”
很好，确診完畢，的确是中毒了。
洛堇拍了拍艾莉薇的肩：“我先送他去找伊芙拉醫治，你在這裏等我。”
艾莉薇點了點頭。
游檀觸碰蘑菇後就中了毒，洛堇擔心會人傳人，所以沒有和他發生任何肢體接觸，隔空施展空間魔法，從精靈聖地的結界門口進去。
一路上遇見的精靈少的可憐。
洛堇回憶了一瞬，好像自從她離開精靈聖地，每次回來時看見的精靈都不多？
要是梅裏亞知道了她內心的不解，一定會非常樂意地答疑解惑——這件事，還要追溯到一段時間以前，洛堇在賓館門口打的廣告。
自從精靈們知道了，要通過考核才能品嘗美味的食物後，全都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動力和精神氣！原本稀稀疏疏的教室，從此爆滿！因為場地不夠，梅裏亞不得不在周圍考察，并拓展出新的教室，以供“好學”的精靈們上課。
走着走着，洛堇突然察覺到身後突然有陰影在靠近，她猛地往前拉開距離，再回頭。
看見的不是什麽圖謀不軌的盜匪，而是微微垂頭，眼神帶着些許委屈的游檀。
仿佛在控訴洛堇剛剛為什麽一副避之不及的嫌棄舉動。
洛堇有心狡辯，但一想到站在面前的，是個中了毒神志不清的病人，解釋了可能也是白解釋。于是她把話全都咽了下去，擡起手，準備抓緊時間，瞬移到紅房子門口——
突然。
就被毫無防備地抱在了懷裏，肩頸處一片溫熱。
洛堇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晌後，手心抵在他的肩膀上，推了推，眼神卻直直地看着前方，沒有挪動一點：“你……怎麽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游檀早已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時候，長得足夠高大，原本稚嫩的身軀，現在已經能夠完全把自己包圍起來，四周全是他的氣息。
風從身後吹來，溫柔地拂過洛堇的臉頰，揚起她的碎發，擦過游檀的耳廓。埋在洛堇頸窩處的頭，動了動，像是在貪戀其中的溫度，又像是在摩挲那一縷碎發。
越來越快、越來越重的心跳聲仿佛要刺穿耳膜。
不用看，洛堇都知道，自己現在臉一定紅得和猴屁股差不多。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路上沒有看見別的精靈，她肯定一把就将游檀推得遠遠的！
直到臉上的熱氣慢慢散去，微風開始吹得洛堇後背發涼，脖頸酸痛，游檀也沒有別的動作或者言語。
洛堇冷哼一聲。
只搞暧昧，不開口是吧。
搭在游檀後背上的手一揮，兩個精靈齊齊消散在原地。
洛堇當然不會讓別的精靈看見自己的窘迫，于是在轉移的瞬息間，從游檀懷裏鑽了出來，并使用法術，把自己從上到下都整理了一番。
剛理完衣角，熟悉的景象就出現在眼前。
她昂首挺胸，闊步走了進去。
游檀猝不及防地被轉移，同時失去了支撐，在地上踉跄了好幾步，打了好幾次醉拳，才穩住身形，迷茫地跟在洛堇身後。
因為精靈們全都忙着學習，沒有誰天天折騰來折騰去的，伊芙拉的工作也輕松了許多。
此時沒有別的病人，她一擡頭，就知道自己的醫治對象是誰。
熟門熟路地治療完畢，她開始朝洛堇詢問情況：“原因？”
洛堇百無聊賴地撐在木桌上：“碰到了毒蘑菇。”
“t地點。”
“矮人王國。”
“症狀。”
洛堇頓了頓，随機若無其事道：“會出現幻覺。”
伊芙拉擡頭瞥了她一眼，不過什麽也沒說，繼續在病歷上進行記錄，安靜的房間，只有筆尖在紙上摩挲的“沙沙”聲。
洛堇的視線總是會不自覺地往病床上挪動，一看見平躺着的那道身影，她又恨恨地移回目光。
衣物摩擦的聲音突然響起。
游檀眨了眨雙眼，從床上坐起。
伊芙拉将病歷和羽毛筆放進抽屜裏，留下一句“我回房間裏，有要事”，就轉身離去。
留下洛堇和游檀面面相觑。
甫一對視，洛堇就飛快地移開目光，旋即又挪了回來：“看什麽看？”
游檀低下頭，輕笑。
洛堇一哽，起身朝外沖去。游檀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直到路過一片叢林，他忽然伸出手，将洛堇拉了進去。
洛堇瞪大了雙眼：“你要幹什麽？！”
游檀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看得洛堇目光游移：“我陷入幻覺時做過的事情，都記得。”
洛堇故作渾不在意地“嗯”了一聲，視線都放在他身後的樹枝上。平日裏毫無起色的樹枝，此時此刻格外地吸引人：“記得怎麽了？”
“我喜歡你。”
平地一聲驚雷。
炸得洛堇直接怔住了。
實話實說，沒吃過豬肉，她好歹見過豬跑。就不久前的氛圍，明顯不對勁。
這層窗戶紙遲早是要被捅破的，洛堇不是沒有準備。
只是，她從來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的幹脆果斷，尤甚于自己。
一招直球，直得過分，洛堇反而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所幸游檀還算有點情商，沒有讓沉默在不知不覺間靠近。
“你喜歡我嗎？”
洛堇聽見他問道。
洛堇微微吸一口氣，壓制着內心潮漲一般百感交集的心情，視線從身後的樹枝，聚焦到他的臉上，望進他的眼底。
“我當然喜歡你。”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是說。
後來，洛堇無數次回想，自己塵封已久，如同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一般，冰冷堅硬的心，怎麽突然就開了情竅。
想來想去。
她想起了那天推開窗戶，看見的水汽——
哪怕再漂浮不定，終歸是要落入大地的懷抱。
